第19章 陳年舊案

陳年舊案

孟辭只想趕緊離開這棟廢棄大樓。

她腳步捯饬得很快,白色板鞋被蹭上了厚厚一層土。

“趕緊走。”孟辭臉色陰沉。

章建裕也快走兩步,他憋了一肚子問題,但在見到孟辭的瞬間都有了答案。

兩人主幹路旁,陽光燦爛,現在是下午三點半。

空曠荒蕪還沒有經過三次開發的草坪上蹦跶着黑色跳跳蟲,黑黃相間的馬陸也從兩人腳步鑽過。

雖然蟲子惡心,但生機勃勃。

“您為什麽在找我?”孟辭問。

陽光讓她終于感覺回到了現實,畢竟裏世界的陽光白慘慘的,照在身上甚至有些涼。

“有些事情我不能說,”章建裕艱難開口,“程明不知道我來找你,你也不要跟他說。”

“嗯,那至少應該告訴我一些不保密的信息吧,突然冒出一個人我也很迷惑。”孟辭尴尬的笑了笑。

章建裕身材不算高大,大概175左右,又黑又瘦,但一看就肌肉緊實的貼在骨頭上,他用那種老刑警審訊犯人的目光打量着孟辭,問道:“你身上沒發生什麽?”

“我能發生什麽?”孟辭反問。

“你想說說關于你看見另一個自己的那件事嗎?”章建裕試探性問道。

“我看錯了。”孟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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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建裕深吸一口氣,如果不是孟辭淩亂的頭發和後置性微微顫抖的手指,他幾乎快以為她什麽都沒遇到了。但這點瞞不過他的眼睛,以及孟辭明顯是在套話,如果他基于求證證明自己,就會全盤脫出。孟辭雖然聰明,但自己比她多活了三十幾年,也不是吃白飯的。

“那就好,是我擔心了。”章建裕松口氣,“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下輪到孟辭沉不住氣了:“您還沒說‘另一個自己’是怎麽回事?”

“沒有,陳年舊案罷了。”章建裕說。

他的車就停在園區外牆旁邊的路上。

“什麽案子?”孟辭追問。

“和你沒有關聯,是我想錯了。我向你道歉,回頭讓程明請你吃個飯,對不住啊。”章建裕說話老成,但僅僅四個字,就勾起孟辭的好奇心。

陳年舊案。

和自己有關或者類似的案件嗎?

報案人最後的結局是什麽?

是還活着還是已經死亡?

但孟辭不喜歡謎語人,轉而一笑:“我并不打算回去。”

章建裕皺眉,他本來打算在路上好好說道說道。

“這裏不安全。”章建裕說服孟辭。

他從聯川書局出來後通過同事調取了不同平臺的信息,确認孟辭最後乘坐滴滴快車行駛至東苑園區。東苑只有廢棄的四個小洋樓和一棟六層大廈,他快速地毯式搜索了所有房間,只剩下聯川書局的舊大樓沒有找,但從沒有腳印痕跡的地板來看,孟辭并未進入過這裏。

就連孟辭出來的時候他也觀察過,只有孟辭從內往外走的腳印,沒有進入的。

他斷定,她一定去了異空間,或者年輕人更喜歡叫它——裏世界。

“你來過這裏嗎?”孟辭反問。

“沒有。”章建裕沒說謊。

孟辭抛出了第二個問題:“請問您退休了嗎?”

“今年剛退。”章建裕說。

“那麻煩打個電話,叫多點人來吧。”孟辭仰望着不遠處的大樓。

黑色玻璃寫字樓被蒙上一層灰,像是一座黑色的墓碑,吸收周圍的光芒。

章建裕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在六層的位置他看見了一個又高又瘦的人影,身穿黑色西裝,隔着玻璃與他對視。

即使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但一種徹骨的悲傷刺中他的胸口。

“有人!”章建裕低聲提醒。

孟辭也看見了。

“還有四個小時太陽落山,章叔叔,找人搜樓吧,我要報案。”孟辭深吸一口氣。

“什麽案件?”章建裕問。

孟辭指向聯川書局舊樓:“有屍體。”

“誰的?”章建裕目光如炬。

孟辭張了張嘴,輕飄飄問道:“你認識鐘琦嗎?”

鐘琦。

從章建裕的眼神中孟辭已經才出來這“陳年舊案”和鐘琦脫不了關系,他身上的詭異發生的時間更早。但同時孟辭也有一種感覺,一雙看不見的手推搡着她,讓她一步步靠近深淵後自作聰明的跌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認識。”章建裕說。

孟辭語調悻悻:“他的屍體應該就在裏面。”

“他只是失蹤了而已。”章建裕嘴上這麽說,但還是打了個電話,聯系了最近的派出所民警。

正好這片地區他都熟,對方承諾十分鐘後見。

孟辭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長椅上,牛仔短褲在髒椅子上蹭來蹭去。

“章叔啊,您能告訴我鐘琦發生了什麽?”孟辭保持禮貌微笑,和警察呆在一起可以快速鎮定,尤其是好視老警察。

不過她也猜想,自己這個适應能力也太可怕了吧?

就像是……輕車熟路。

章建裕想抽煙,但礙于孟辭,還是收回了掏兜的手:“四年前鐘琦被卷入一場案件,受害人和他是師生關系。大約在兩年前,鐘琦從上京大學離職,他的精神狀态和當年的學生一樣出現了一些問題,診斷是精神分裂,出現幻聽幻覺等情況。”

“鐘琦多次前往派出所報案,聲稱有人跟蹤他,那人就藏在他的大衣櫃裏、壁櫥中、甚至床底下、浴簾後面。我們多次派人調查,但一無所獲。”

“後來,他聲稱看見了另一個自己,站在十字路口的另一端對自己微笑。”

“再後來,他失蹤了一段時間,沒有報警,直到後來一年前他父母自殺。”

“我們當時聯系不上鐘琦,以為他也發生事故,後來他去認屍了,并且說自己不需要任何幫助。”

章建裕說。

孟辭聽完猜到了幾分:“今天章程明已經告訴我了。所以,你一定是發現了問題吧……”

章建裕嘆口氣:“瞞不過你,當初為什麽不報考警校?”

“我那麽高的分上警校不劃算啊,叔,還有滑檔的可能。”孟辭借機嘲諷了一波,章程明比孟辭低了差不多100分,然後穩穩超分數線進入了警察學院,但同比對于報考警校的女生來說,分數線也低了50分。

章建裕被逗樂了。

孟辭追問:“問題在哪呢?你是不是也懷疑過什麽?”

章建裕向旁邊走了兩步,最後還是點燃一根煙,香煙味淡淡飄散,舒緩神經:“直覺。”

“那你的直覺對了,我懷疑去認領屍體的根本不是鐘琦本人。”孟辭一直擁有自豪的推理能力,只要給出足夠的線索可以将邏輯線串在一起,這也是為什麽顏澤十分享受和她讨論懸疑小說的劇情。

輪到章建裕刮目相看了,他更好奇剛才孟辭看見了什麽:“為什麽這麽認為?”

“我可不是直覺,你猜我今天碰見了誰?”孟辭雙手撐在椅子上,仰頭問道。

“鐘琦?”

“不,是鐘琦父母,恭喜我,見鬼了。你們是警察,無神主義,可以不相信,不過我還是從側面推理一下吧,”孟辭掰着手指頭,“鐘琦很久沒回家了,即使父母去世也沒回來,然後突然出現認屍,随後再次消失。我的導師給他家寄過橘子,橘子從來沒有被打開過,最後是鄰居忍受不了腐爛的味道才将水果搬走的。鐘琦名下只有一處房産,銀行賬戶裏的錢在最近一年內沒有任何資金流動,那麽,他就是死了。”

“那為什麽屍體在這棟樓裏?”

“你相信巧合嗎?”孟辭反問。

“不相信。”

孟辭說:“我也不相信,所以冥冥之中總有注定,有人把我引過來,讓我在這裏見過了鐘琦。”

“誰?”

“小晴,我不認識,至少我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孟辭皺眉。

這個表情,才像個小姑娘。

章建裕不說話了。

三分鐘後,警車到達,一共10名警察,這是可以外派的全部人手。

“章所,”外勤隊長是個壯碩的中年人,和章建裕打了個招呼,“我們所兒直接讓我們過來,什麽事兒需要幫忙?”

章建裕和他們張所長是好哥們,一個警校同一屆畢業,穿一條褲子的那種。

章建裕小聲對隊長囑咐了兩句,說這裏有人報案存在男性屍體,兩人一組不要分開,逐層尋找。

章所在他們年輕警察眼中一直是個權威式的人物,立過一次二等功,兩次三等功,破案迅速,于是雖然流程欠缺,但大家都不疑有他。

隊長招呼兩聲,其餘人帶好鞋套,進入舊樓。

孟辭也跟上去。

“還進?”章建裕攔住他,“我們是警察。”

言下之意這是他們的職責和使命,需要保護人民生命財産安全。

“這事兒現在是我沖來的,與‘舊案’有關聯的人無一生還,我可不想年紀輕輕死的不明不白。我寒窗苦讀這麽多年,連碩士文憑都還沒拿到呢,就白白送命?不好意思,我的怨氣比鬼都大。”

“有危險。”章建裕不讓步。

“叔,有鬼啊?”孟辭又問。

章建裕說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

“如果我死了變成鬼,那正好追着她殺。不過我遭遇她三次了,她幹不掉我。”孟辭自信說道。

章建裕嘆氣:“你和我一路。”

“沒問題,叔。”

進入大樓的前一秒,身後又是一陣轟隆隆的汽車聲響。

孟辭回頭。

黑色奔馳大G,車頂貼着兩個惡魔犄角。

是顏澤的車。

“你朋友?”章建裕問。

“死人。”孟辭随手拿起一根被丢棄在地上的建築鋼筋,走向顏澤。

車燈熄滅,車門打開。

顏澤站在孟辭面前。

他那雙幽暗深沉的桃花眼望着孟辭,微風對他格外寵溺,就連碎發都飄出了文藝的感覺。顏澤一手搭在車門上,另一只手舉着一罐可口可樂。陽光在他的身上鍍上一層朦胧的瑩黃,肌肉線條如同上了釉彩般好看。

只有那雙眼睛,再看向孟辭間充滿了危險意欲。

他原本是慌亂的,但在看見孟辭一瞬間倏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溫和燦爛的笑容。

“辭辭。”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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