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哇哇哇——”
餘詩晴每天下班回家的時候，迎接她的就是撲面而來的哭聲。
那是她的兒子小寶，已經四個月大了，每日每夜總是哭鬧不休，擾得一家人不勝其煩。
她站在玄關環視家裏一圈，只有老公孫皓在沙發上坐着。
他按着遙控器換着臺，好像完全沒聽到這震天響的哭聲。
她上前推了推孫皓：“小寶呢？”
孫皓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我怎麽知道？孩子又不是我帶的。”
餘詩晴不再問了，好在這時候婆婆從房間裏出來，她的臂彎上正是哭鬧不休的小寶。
見到餘詩晴回來，婆婆那雙小眼睛如針一般盯着她：“都幾點了？現在才回來？”
餘詩晴垂下眼睛：“嗯，公司加班了。”
“小寶哭成這樣，當媽的這麽不着家……”婆婆将小寶塞給餘詩晴，“我看就是你這個當媽的不負責，小寶才總是愛哭。”
餘詩晴只好拖起疲憊的身子，将兒子抱在懷裏輕輕搖着。
孫皓還攤在沙發聚精會神的看電視。
餘詩晴有時候很想問一問婆婆，她這都不算負責任的話，那孫皓算什麽呢？
但是餘詩晴沒有問出口，她不想跟婆婆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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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最粘餘詩晴，聞着她的氣味很快又睡着了。
她走到為小寶準備的兒童房裏，将小寶輕輕的放在了嬰兒床上。
時間已經快到晚上七點了，一家人還沒吃飯。
從兒童房出來後，餘詩晴走進廚房開始準備做飯，婆婆早買了一大堆菜擺在竈臺上。
那是婆婆跟她商量好的，她負責做飯，婆婆負責買菜，兩個人都有分工，婆婆說這樣對大家公平。
餘詩晴備好菜後，起鍋燒油，把肉倒進了鍋裏，才翻炒幾下，她忽然又聽到了“哇哇哇”的哭聲。
母親對孩子的聲音很敏感，她認出了這是小寶的哭聲。
可她鍋裏還燒着菜，身上又是全是油煙味。
她朝着廚房外大喊了一聲：“老公！”
哭聲中傳來孫皓不耐煩的追問：“怎麽了？”
“你能不能去看看小寶？”
餘詩晴這句話說完，孫皓那邊久久沒有傳來回答，兒子的哭聲卻越來越大。
她明白孫皓這是不願意了，餘詩晴暗嘆口氣，認命的解下圍裙，去房間裏看小寶。
經過客廳時，孫皓依舊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餘詩晴時常覺得孫皓不像孩子的爸爸，也不像她的老公。
他在這個家就像個透明人，家務和孩子都是餘詩晴承包的，孫皓只會吃喝拉撒睡，需要幫忙的時候他都不在。
進入房間，小寶的哭聲變得更大了，像是一把鑽頭鑽在餘詩晴腦子裏。
餘詩晴不得不重新把小寶抱在懷裏，抱得手臂都酸了，孩子才重新睡着。
放下兒子後，她繼續去廚房做飯。
進入廚房，卻發現這裏彌漫着一股焦味，原來餘詩晴剛剛忘了關火，鍋裏的肉全都變成焦炭。
她只好把焦的肉倒出去，再重新做飯。
差不多到了晚上八點，菜終于做好了。
把菜端上桌，餘詩晴招呼家裏人吃飯。公公和婆婆從卧室裏出來，孫皓也終于肯從沙發上下來了。
四人在飯桌上坐定，婆婆眼睛像偵查儀一樣掃過桌上的菜。
“我今天買的肉呢？”她質問餘詩晴，好像覺得餘詩晴把肉私藏起來了。
餘詩晴吶吶的還沒開口，孫皓在旁邊噗嗤笑了：“她個蠢貨，剛剛忘記關火把肉燒焦了，我在客廳都聞到味兒了。”
餘詩晴有些詫異的看向孫皓：“那你怎麽不去關火呢？”
孫皓嘴巴一撇：“又不關我的事。”
婆婆在一旁幫腔：“明明是你自己疏忽大意，別怪在我們皓皓頭上！”
餘詩晴垂着頭不說話了，頂着婆婆喋喋不休的數落，味同嚼蠟的吃完這頓飯。
飯後，公公婆婆回了房間，孫皓又一屁股坐上沙發，餘詩晴則去洗碗。
洗完碗後，她看了一眼開着的電視機，最近有個新劇上線了，她想看看。
但孫皓是肯定不會把電視機讓給她的，他覺得她看得都是些腦殘劇，看着沒勁。
餘詩晴回了房間。
她晚上要起來給小寶喂奶，孫皓嫌吵，在兒童房買了個單人床位，說是讓她跟小寶睡一屋，方便她給小寶喂奶。
所以她現在也睡在兒童房裏。
小寶安詳的在嬰兒床睡着，餘詩晴看了一眼，癱在自己的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寶跟孫皓長得太像了，她覺得自己沒有跟電視劇裏演得一樣，每天都巴不得和孩子粘在一起。
她甚至因為小寶的哭鬧不休，而有些煩這個孩子。
“當初還不如把這個孩子打掉。”
餘詩晴腦海裏突然鑽出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是在她生了小寶以後突然鑽出來的，餘詩晴覺得自己有點像網上說的産後抑郁症。
但她沒有跟別人說這事，她覺得孫皓只會罵她矯情。
她翻了個身，面向小寶，那聲音又開口了：“其實現在把孩子殺死也來得及。”
餘詩晴一開始有些怕這個聲音，但時間一長，她也就習慣了。
“我是母親，我不能這樣做。”她對聲音說着。
她這話說完，那聲音便沉寂了下來。
餘詩晴也沒去管聲音，先躺在床上睡了一覺，畢竟她晚上還得起來給小寶喂奶。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她早上可以多睡一會。
可惜第二天天還蒙蒙亮時，她聽到門外傳來一聲聲“叮咚”“叮咚”的鈴聲。
她猜應該是公公，因為公公出門從不帶鑰匙，他又喜歡出去晨練，總是大清早“叮咚”“叮咚”的按門鈴，等着人給他開門。
門鈴響了很久，婆婆和孫皓都沒去開門，餘詩晴實在受不了了。
她起身去客廳把門打開，公公在門外有點不高興：“等我死在外面的時候，你才知道要來。”
餘詩晴抿了抿嘴，盡量溫和的開口：“公公，你出門的時候能不能帶上鑰匙？”
公公又不高興了：“我人老了，記憶力不好不行嗎？讓你開個門都叽叽歪歪的。”
餘詩晴只好閉上嘴不說話，回了自己房間。
她睡意也沒了，就躺在床上玩手機，反正再過一個小時，她也要起來給這一家人做早飯。
那個聲音又一次在腦子裏響起：“殺了這家人就不用給他們做早飯了。”
餘詩晴懶懶搭腔：“殺人？哪有那麽容易啊？”
她沒想過殺人，倒是想過離婚。
但是這個念頭也很快在腦子裏消散。
她生了孩子後，被公司邊緣化了，現在工資并不高；父母說女孩子不用買房，她名下沒有任何房産；他們又是很傳統的人，她離婚了也不敢回去，怕他們覺得她丢人。
也就是說離開了幸福家園，她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就這樣過吧，婚姻不都是這樣嗎？”她學起在電視劇裏看到的經典臺詞，“忍一忍一輩子就過去了。”
餘詩晴起身，去廚房裏做早飯。
原本想吃個煎蛋，但是發現冰箱裏只剩一顆蛋，家裏有那麽多人，這一顆肯定不會屬于她。
餘詩晴時常覺得老天爺在跟自己作對。
早上想吃煎蛋，雞蛋就只剩一顆；她當初不喜歡孫皓，結果和孫皓結婚；之後不想要孩子，但還是生下了小寶……
現在她只想過一些平靜的日子，孫家人卻不讓她活下去。
她忘了起因是什麽，也許是她忘了洗衣服，也許是飯做得不好吃，也許是沒哄好小寶。
總之孫皓跟她大吵了一架，餘詩晴忍無可忍的還了幾句嘴，孫皓就跑去廚房拿了一把匕首，揚言要殺了她。
她立即打電話報警，但是電話還沒撥出去，就被孫皓一刀捅進了心髒。
她握着電話倒下去，意識變得模糊，忘了自己的電話還沒撥通，她只憑借本能對電話那頭喊：“他要殺了我他要殺了我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
餘詩晴說完這三個字後死了，但她發現自己居然還保留着意志。
公公婆婆得知孫皓殺了她，他們慌了一陣，就開始商量怎麽藏好屍體。
怕她腐爛，他們把她藏進冰箱裏。
公公去買混凝土和牆漆；婆婆是個迷信的人，去買了符紙繞在匕首上，她還把她照片上的頭剪下來全燒成了灰，說是這樣可以鎮住她的魂魄。
孫皓又變成了透明人，天天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一切準備齊全，公公婆婆連夜把卧室的牆敲掉将她放了進去，他們再把将惡臭至極的混凝土倒在她身上，然後将牆給仔仔細細的封上。
這一家人覺得放心了，開始正常的生活，婆婆頂替了她的位置，哄小寶睡覺，給孫皓做飯，給公公開門。
餘詩晴被定在牆裏日日看着他們生活，她無法動彈，不是因為婆婆的符紙有效，而是那匕首的另一頭被混凝土覆蓋住了，她無法掙脫。
那道聲音時不時的響起：“好絕情的一家人，才殺了你沒多久，他們就能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了。”
餘詩晴此時明白過來，這聲音也許不是産後抑郁症的産物，而是真實存在的。
這聲音每說一句，她的怨念就加深一層。
“他們根本沒把你當人，即便殺了你也毫無愧疚心。”
“他們應該付出代價。”
“他們全都該死！”
餘詩晴聽到自己的聲音和腦海中的聲音重合了，她也在說：“他們全都該死！”
她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好像變成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但她不在乎，只要他們死，她變成什麽都可以。
然後過了沒多久，那家人真的死了。
餘詩晴不知道是誰幹的，她自己明明還被封在牆裏動彈不得。
但就算看到這家人死了，她心裏的怨恨還是一點沒少，她于是又讓這家人全部“複活”。
她将這家人困在301室內，讓他們一旦死光了就重新複活，然後再一次經歷死亡，這樣往複循環下去，一直到時間盡頭。
她不會放過他們。
她要他們在死亡的循環裏永不解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