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沈竹離從嘴裏把葡萄皮拿出來,透過窗子看向魏清漪,眼裏有幾分吃味。

“這葡萄,還甜嗎?”慕雪薇問道。

“酸——!”

沈竹離哪裏還有興趣吃葡萄,氣沖沖地拎起旁邊的碧海潮生劍,直奔魏清漪的房去,“師尊!我來請教!我道心又不通達了~”

慕雪薇看着她那副上趕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

等到心裏那股醋意平息之後,才如小兔子一般乖乖拎起裙擺緩緩走向下棋的兩個人。

“師姐,我有話同你說。”

林雨墨手中的黑子沒有落下去,而是停頓了一刻,扔在旁邊的罐子裏,跟着慕雪薇走向後院。

慕雪薇手裏拿着蕭棠給她的書,遞給林雨墨,“師姐,蕭長老罰你抄書了。”

林雨墨:?!!!

忘記今天是三師尊的課了。

完蛋了。

她有罪,她該罰,三師尊的罰,她認。

慕雪薇湊近了些,聲音清冽,似是雲霧般輕盈地飄進林雨墨的耳朵裏,“師姐,蕭長老說……媚術……”

陽光散落在慕雪薇的臉上,映着她姣好的面容,澄澈的灰眸中光華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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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墨看的有些出神,她也沒聽清她後面說的些什麽,只是在斷斷續續的恍惚間,她倒是聽清了媚術兩個字。

她的視線從慕雪薇銀白色的睫毛逐漸往下看,落在慕雪薇的唇間。

奇怪,慕雪薇今日塗了口脂嗎?

顏色粉紅粉紅的,看起來氣血很好,光影之下,還帶着瑩瑩珠光。

要是親上去的話,得是什麽感覺呢?

得是……

軟軟的……

林雨墨忽然後退了一步,擡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厲聲道:“慕雪薇!你敢對我用媚術!”

慕雪薇一愣,勾着唇角笑出了聲,她扒開林雨墨的手,無辜的灰眸看向林雨墨,“師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些什麽啊。”

“何況,媚術這種只能迷惑男人的東西,我才不會去學。”

完蛋。

林雨墨耳根子紅了個透,她覺得臉像是燒着了一般火辣辣的,她真是瘋了,才會……

才會……想親她。

“你先別說了,我還沒和清露下完棋呢。”林雨墨只想岔開話題,不管是不是媚術,她現在都不想再在她面前呆着了。

林雨墨剛轉過身,還沒走出幾步,便又被慕雪薇叫住。

慕雪薇眉眼間帶着笑意,朝着林雨墨搖了搖手裏的書卷,“師姐,罰抄的書沒拿。”

林雨墨飛快從慕雪薇手裏把書搶過來,落荒而逃。

慕雪薇摸着自己的嘴唇,嘴角泛着笑。

剛才,她看見師姐耳朵紅了。

而且,在師姐垂下眼簾、視線朝下看去的那一刻,她分明感受到了師姐對她動了貪念。

師姐想吻她。

……

悠悠晚夜,昏昏燭光,林雨墨坐在窗臺邊,抄書抄的手腕發疼。

若是別的長老罰她,她定然是不能認錯,可這個人偏偏是三師尊。

玄靈山的弟子都說她古板刻薄,可在她眼裏,那樣古板的人也曾為她壞過規矩,真心的護過她。

那是一季陰雨天,林雨墨趴在桌子上,被雨水澆成了落湯雞,臉頰上确是兩坨緋紅。

蕭棠撐着一把漆黑的油紙傘,恰來紫竹林找魏清漪問劍,就看見了這樣一幕。

‘醒醒,你師尊呢?’蕭棠搖了搖林雨墨的胳膊,将傘面朝她傾了傾。

林雨墨使勁眨了下眼睛,才懵懵懂懂睜開通紅的眼睛,眼眶紅紅的,眼前模糊的很。

她回想着剛才三師尊問她的話,許久,才開口,‘下山了……’

她随手撥了撥自己淋濕的頭發,從板凳上站起來,還沒走出一步,便搖搖晃晃栽了下去。

‘唉?’蕭棠伸出胳膊,用胳膊架着她。她松開傘,伸手探在林雨墨額頭上。

發燒了?

蕭棠心中一緊,摸上林雨墨的脈,将靈力朝裏探去。

不對!是道心不穩!

這小丫頭怎麽回事,修個無情道心法竟然能走火入魔!

蕭棠扔了手裏的傘,抱起林雨墨,點足一掠,朝着偏遠的靜雪峰奔去。

靜雪峰萬年來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峰頂之上,懸着一琉璃盞,琉璃盞內盛着冰清的液體,明明是極致的澄澈,卻在流轉間又似灰色,仿若墨雨飄灑。

蕭棠握着琉璃盞,将要給林雨墨喂下,卻被一道天光所攔。

‘蕭棠,這琉璃盞裏裝的可是浮屠酒,養在這玄靈山靜雪峰幾十年,沒有掌門的令,你豈能給一個孩童喝!’二長老陸言質問道。

蕭棠手腕一頓,垂眼看着琉璃盞內的浮屠酒。

靜雪峰上的雪飄飄灑灑,像是柳絮浮毛一般,輕飄飄的落在浮屠酒上,浮屠酒內驟然升起一道淡青色的火焰,将那片白雪燃燒殆盡,又在眨眼之間熄滅,好似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蕭棠捏着琉璃盞,看着林雨墨額頭的青筋逐漸泛紫,她沉了沉氣,不顧三七二十一,掰開林雨墨的嘴就把浮屠酒喂了進去。

她抱起林雨墨,朝着陸言道:‘你別忘了,這浮屠酒是誰給玄靈山下來的,給這孩子更是理所應當!’

‘擅動宗門之物是我不對,不過釀酒之人又不是死了,我自會前去白帝城再讨一盞來就是。’

說罷,她抱着林雨墨就縱身離去,不再多說廢話。

……

林雨墨放下筆,揉了揉手腕,松了一口氣。

墨雲掩住皎月,“轟隆隆”的雷聲滾滾而來,瓢潑大雨說下就下,毫無徵兆。

“林姐姐,林姐姐。”林清露跑着被子,奔着林雨墨的屋進來,“姐姐,我害怕,你陪我睡好不好。”

林雨墨歪頭看着她,敲了敲僵硬的脖頸,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慵懶地點了點頭,“你睡吧,我給你守着。”

林清露走近林雨墨兩步,伸手拉着林雨墨的手,拉着她一起上了榻。

林雨墨任由她拉着,也沒掙紮,她是真的累了,真想睡一覺。

林清露在裏邊躺着,牽着林雨墨的手,逐漸垂下眼皮。

林雨墨再次拿出羊皮卷對着燭火看,上面都是魔文。

要不拿去問問慕雪薇?

也不太合适,萬一這真是傳遞給她的書信,她覺得有些不妥。

“轟隆——”一聲炸響,林雨墨明顯感覺到林清露全身一顫,趕緊拍了拍她,直到她的眉頭漸漸舒展,呼吸平穩,才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賴在床板上。

“師姐……”慕雪薇推開門,雙腳赤摞的站在門口,濕漉漉的長發披散下來,衣衫領口有些淩亂。

林雨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看着她。

慕雪薇的眼圈泛着些紅,是哭過嗎?

林雨墨看了一下床榻上的林清露,朝着慕雪薇小聲道:“她剛睡。”

慕雪薇一愣,剛朝前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她提着裙角的手一緊,将白衣捏了個皺,她朝後小步退着,退出林雨墨的房間,連帶着将房門關好。

林雨墨站起身,她知道慕雪薇定然是太害怕了,不然絕不會來找她,她才剛站起身,便被林清露毫無意識的拉住,硬是沒能追上去。

原以為紫竹林有個大小姐就夠了,怎麽又多出來一個小祖宗。

她現在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唉……

隔了許久,她看了一眼林清露,确認了她沒醒,才不動聲色地默默拽出手,熄了屋內的燭火,悄悄出了門。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驟雨拍打在地上,澆出一層白煙。

林雨墨站在廊庑下,雖然淋不到雨,但迎面的風帶過一層水霧,撫在她身上,将青色的衣衫帶濕了一層。

她朝慕雪薇的房裏看着,燭火透過窗紙映出來,搖搖欲墜。

她還沒睡下嗎。

她把手搭在慕雪薇的門上,停頓了許久,也沒能推開。

林雨墨很亂,這場雨中,她看不清雨幕外的那棵梨花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她收回手,背對着門,側過頭,似乎想要看清屋裏的人。

她想要進去看一看,卻沒有藉口。

她不清楚慕雪薇在阖門時望向她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但總之,她能感覺到似乎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感。

她倚在美人靠上,青衫被雨絲浸透,鬓角的發絲濕噠噠的挂在額角,漉漉滴着水珠。

她想着,既然沒有藉口進去,不如就此守着她,守着她。

林雨墨那抹倔強的身形透過窗子,映在窗紙上,在燭光上成了一片陰影。

屋內的有心人坐在榻上,看着随着燭火燃燒、光亮減弱而縮小的身影。

慕雪薇下了榻,走向窗子,蹲下`身,看着燭盞裏的燭芯漸漸縮短,她朝窗子看了一眼,朝着燭盞吹了一下。

熄滅了。

她躺在榻上,以為燭火熄了,外面的人會走了。

她拉好帷帳,指尖在臉頰上抹了一下,擦乾淚水。

她最讨厭的,就是看着林雨墨的背影。

每每看着師姐的背影時,她都會有一種師姐會離開她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和上一世在靜雪峰上看到林雨墨自刎時一樣,她只能眼睜睜看着林雨墨的身軀漸漸冰冷,卻無能為力。

甚至,連與她合葬的資格都沒有……

林雨墨靠在窗子後面,依着木板滑落下去,蹲在房檐下面。

心道:再等一等,等到雨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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