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慕雪薇看到林雨墨纏着紗布的手,眸光冷了一刻,她拉過林雨墨的手,拇指按在紗布上,“師姐,”
她那雙灰色的眸子看向林雨墨,其中帶着疑惑和擔心,明明她沒有問出口,卻能讓人知道她想問什麽。
林雨墨輕輕拍開她的手,對於謊話也算是信手拈來,“無礙,只是哮喘之症犯了,放血療法罷了。”
慕雪薇沒再問下去,神色卻有幾分冷,靜靜的盯着林雨墨,任由林雨墨擺弄她,給她穿好衣衫。
下了榻,慕雪薇先一步走在林雨墨的前面,明明看起來步速不快,卻惹得林雨墨不得不提着锟鋙劍在她身後緊趕慢趕,“慕雪薇,你慢點走。”
林雨墨不斷在人群中穿梭,卻感覺那道身影似是故意要将自己甩掉一般,已經在人群中看不到她了。
“雪薇——!”
“師妹!”
林雨墨喚着,如今她靈力阻塞,腰間還系着一把巨沉的锟鋙劍,這裏人又多,她是真追不上啊。
怎麽……怎麽感覺生氣了。
一直到樓梯處,慕雪薇才停下腳步,等在那,抿着唇,神色繁複。那雙灰色的瞳孔朝着林雨墨望過來,輕喚了一聲:“師姐。”
林雨墨停在她面前,被她叫的有些心虛,硬着頭皮問道:“怎麽了?”
慕雪薇沒說話,而是從上到下将林雨墨看了一遍,她蹙着眉,眉間帶着幾分疏離和神傷,“師姐的身上有白酒的味道。”
“昂,昂……”林雨墨手緊緊攥着锟鋙劍,解釋道:“我……那個昨晚喝了點酒……”
“還有血味。”慕雪薇打斷她的話,淡淡陳述出來,有意的拆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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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墨擡起手腕,裝模作樣的嗅了嗅自己的衣袖,“沒有吧。”
明明自己洗乾淨了呀,怎麽還會被拆穿呢。
慕雪薇伸出手,想要去碰林雨墨纏着紗布的手,卻被林雨墨搶先背了過去,沒讓她碰到。
樓梯周遭人走人過,他們的聲音在她們兩人的對視中沉寂,只剩下風的聲音。
人潮流動,人影斑駁,最普通的樓梯拐角,卻讓兩個人僵持在這。
她在盼望什麽呢,能留在師姐身邊已經夠好了,她才沒有資格去問她,更沒資格像現在這樣與師姐耍小脾氣,她應該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的。
可她還是會奢望,奢望着林雨墨能夠多信任她一點。
就一點。
在許久的對視後,慕雪薇垂下眼睫,率先敗下陣來,眼底有些濕潤。
她沒在擡頭,沒再說話,只是輕輕将手落在仰山雪的劍柄上,摩挲着上面的花紋,然後背過身,朝人群走去。
她才擡起裙角,便被一股力量拉回了身。
一只包着紗布的手緩緩遞到她面前,在手側邊系着的是蝴蝶結。
“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受了點小傷。”
林雨墨低着頭,小聲道。
好吧,她認輸了。
在剛才那股低氣壓中,她看着慕雪薇的眼神,好似對她失望,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但她能感受到慕雪薇一定是生氣了,不管是因為什麽,起碼,剛才慕雪薇看她的眼神她承受不住第二次了,太難受了。
“疼嗎?”慕雪薇伸手捧着她的手,拇指刮蹭在紗布上。
林雨墨笑笑,連忙打哈哈,道:“一點小傷有什麽好疼的啊,跟摔了一跤沒什麽區別。”
慕雪薇擡起銀色的眼睫,帶着些許試探看向林雨墨,她的拇指橫在林雨墨的掌心,覆蓋在紗布上的拇指忽然壓了下去,紗布之下的那幾道傷口,接連受災。
“啊!疼疼疼!疼疼疼!”林雨墨想往回抽手,又不敢,又疼。
慕雪薇擡起指尖,鮮紅的血從白色紗布下面殷透出來,“師姐不是說是小傷,不疼的嗎”
小傷也不能這樣受難啊,好可惡的慕雪薇。
林雨墨低着頭,手依舊在慕雪薇面前舉着,即使慕雪薇已經收了收了手,她也沒敢把手落下來。
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掌心殷透出來的紅,似乎是在求饒,道:“師妹,你不要太得寸進尺哦——”
“還瞞我嗎…師姐、”
“不瞞了。”林雨墨挺直腰板,像是挨了罰站的小孩,挨着牆站的筆直,給了慕雪薇一個堅定的眼神,又重複了一遍,“不瞞了。”
慕雪薇淡淡勾起唇角,将林雨墨腰間的锟鋙劍扯了下來,拿在手裏,往樓梯下面走去。
林雨墨愣了一下,縮回包着紗布的手,閉了閉眼,忍不住輕笑一聲。
還是被慕雪薇猜到了。
……
通往大堂的樓梯上,林雨墨的手虛虛環在慕雪薇腰上,将摟未摟,将抱未抱,她不過是擔心慕雪薇會站不穩而已,才不是想抱她呢。
到了大堂,已經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那裏了。
沈竹離招了招手,示意林雨墨過來。
她抱怨着;“魔族那女瘋子下手可真狠吶,差點沒淹死本姑娘!”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慕雪薇。
那晚,自從把慕雪薇放出來,她一個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怎麽樣。
只見慕雪薇擡起手,捋了一下鬓角,廣袖流仙裙的袖口順着纖細的胳膊滑落,露出那條鮮紅的傷痕。
而林雨墨在她對面落了坐,恰好能将傷口完整的看在眼裏。
沈竹離“啧”了一聲,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屬實被慕雪薇這番操作秀到了,真是夠了……
她端着面前的酒杯,閉上眼,抿了一口,有幾分儒雅書生品茶的樣子,然後彎着眼睛看向慕雪薇,“好~茶~啊~”
慕雪薇的胳膊依舊沒有放下,而是撐在下巴上,反駁道:“沈姐姐,你手裏的分明是酒。”
沈竹離又喝了一口,瞧着杯底,故作驚奇道:“哎呀——這酒怎麽一股子茶味呢?”
“我師尊快過生辰了,也不知她喜好什麽……”慕雪薇臻首微側,朝着沈竹離淡淡道,眉宇間帶着幾分挑釁。
果然,下一刻,沈竹離就收斂了樣子,一本正經的坐好,還朝着慕雪薇近了一些,小聲道:“雪薇妹妹~咱們師尊喜歡什麽呀?”
“是我,不是咱們。”
沈竹離手伸進腰間的佩囊中,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酒盞塞在慕雪薇手裏,用只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悄悄說道:“這酒盞乃是白帝城藏了萬年的琉璃打磨的,林師姐肯定喜歡……”
慕雪薇手腕一轉,将酒盞收了起來,小聲道:“師尊曾偶然得到過一本劍譜,名為《一十八劍》,可惜只有下卷,無法修煉。”
沈竹離格格一笑,手在佩囊中摸索着。
你說這巧不巧,早年間她就得到過這麽一本劍譜,正是《一十八劍》的上卷。
她偷偷拿出來放在腿上打量,翻開劍譜第一頁,上面寫着幾頁明晃晃的大字:“無愛即是神”!
沈竹離立刻“啪”一下合上劍譜,肩膀也跟着僵直片刻。
豈有此理!
她把書頁捏的有些皺,然後趁人不注意,偷偷将第一頁撕了下來。
為了确保不着痕跡,又翻開看了看書卷縫隙,沒有明顯的撕扯痕跡,才收進佩囊裏,手在上面輕輕拍了拍,才放心下來。
林雨墨眼神盯着掌心滲血處發呆,從白紗下面滲透出來的血跡讓她再一次想起剛才的情形。
慕雪薇生氣的樣子……倒是還怪可愛的哈。
其實,她能生她的氣也好,起碼說明現在的慕雪薇沒什麽壞心思,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
生氣嘛,才是慕雪薇這個年紀該有的脾氣。
她這樣想着,連帶着慕雪薇昨晚唇瓣微紅、眼中含光的樣子,一并進入她的思緒。
我靠!
吓得林雨墨連忙搖了搖頭,心道:這魔族的情毒真是厲害,不止昨晚難受,連帶着現在也常常想起慕雪薇。
想她幹什麽!
想殺她還差不多。
她的手不自覺搭在酒壇上,想趕緊壓下這一時的心悸,卻被一只纖白的手壓住。
慕雪薇那雙灰色的瞳孔淡淡朝她看過來,略微沉眉。
明明一句話也沒說,林雨墨卻讀懂了她的意思。
‘你還有傷,不可喝酒。’
林雨墨歪了歪頭,落在酒壇邊緣的四指扣着酒壇內|壁,心裏有些不舒服,她什麽時候也輪到慕雪薇可以管她了。
她指頭刮了刮鼻尖,垂下眼睫,乖乖松了酒壇,把手抽了回來。
好奇怪啊,慕雪薇管着她,她還……還有點竊喜是怎麽回事啊?
造孽了,造孽了。
一聲缥缈的聲音從林雨墨身後傳過來,“錦衣衛大人~”
那男子滿臉胡茬,走向李霜星,非常不客氣就在李霜星旁邊落了坐,小聲道:“大~人~”
“昨晚,城裏丢了的幾個姑娘都回來啦,就是吧……”他手裏拎着一個果籃,朝李霜星推了推。
“哎呀!”他一拍大腿,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一個調,“就是這官府啊…”
李霜星連忙摟上這位大哥的脖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噓噓。兄弟,人多眼雜,咱們樓上請——”
說罷,他就站起來帶着人往樓上走,於是一張圓桌坐着李霜星和這位大哥,沈竹離、林雨墨、慕雪薇等人站在李霜星身後,死死盯着他。
他環視了一圈,乾巴巴的咽了個口水,探頭說道:“只是……這青州今年乾旱,官府仗勢欺人,大額徵稅。”
他忽然跪在了李霜星的腳邊,“還請大人還我們一個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