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聖誕節商場炸彈(完)

第038章 聖誕節商場炸彈(完)

冬天的夜幕降臨的比夏日更早。

如果是六月, 此刻天還未初黑,十二月的六點,卻早升起亮星。

暗黑天幕中有一顆紅色的星星閃閃發光, 那是天蠍座主星心宿二,視星等0.96,全天排名第十五位。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睛時, 松田陣平腦海中浮現出的就是這顆在非天文愛好者之中也相當出名的天空最亮的紅超巨星。

雖然它也是全天最孤獨的一等星。

說起來, 那家夥生日是十一月份, 正好也是天蠍座。

今年十一月她還在美國養傷, 不知道去的什麽破醫院, 電話都不能打, 整整兩個月的時間裏都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她回來那天的接風宴其實有補辦生日的意圖,不過被殺人事件搞砸了,上次萩策劃的溫泉旅行也是, 前兩天他還在聽那家夥說下次一定要找人占蔔,精挑細選一個黃道吉日。

不過以後或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背對着商場出口的方向,愣愣的看着天空過了不知道多久, 突然聽到周圍的人群發出齊齊的歡呼聲, 還有人抱在一塊喜極而泣。他順着他們目光的朝向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商場大門前的那道狼狽身影。

她的頭發披散, 臉上有被煙熏出的黑印,西裝明顯在地上翻滾過,皺巴巴的還沾了灰,手背,臉頰側都有明顯的擦痕。

但是她此刻嘴角依舊帶笑, 踏着硝煙歸來的腳步如同不可戰勝的騎士一樣铿锵堅定。被連成一片的閃光燈圍繞在其中,依舊一眼就能夠看到她眼裏閃爍的光芒。

在媒體的追問下, 九條九月顯得潇灑又從容,她早就想好了完美的措辭,何況這一次他們不再咄咄逼人,反而禮貌又恭敬——因為見證了奇跡與英雄的誕生。

在一個女記者詢問如何死裏逃生的詢問,她這樣笑着回答:“或許是因為,神明并不希望我就此死掉吧。”

倉庫內有唯一的一個通風管道。它非常狹小,連嬰兒都無法通過,但對只比手表大一些的炸彈來說,已經足夠了。

九條九月站在門口,向後伸出左手,半蹲下身做出起跑的預備姿勢。替身握住解開表帶但依舊緊貼在手腕上的炸彈,在她沖出去的一瞬間,同時将炸彈擲出,精準的投進通風管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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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秒的時間,足夠她完成從起步到加速的動作,跑到距離倉庫大門十五米左右的扶梯,最後一秒,她從扶梯外側跳下,與此同時,炸彈爆炸。

五米高的落差,下落的一瞬間九條九月放出替身蹬擊地面,抵消了大部分落地時的沖擊力。

九條九月的替身是近距離力量型,在替身的速度、破壞力、射程距離、持續力、精密動作性和成長性這六個維度中,精密動作和速度都是A,破壞力則為B,都是遠超出人體極限的水平。

如果是沒有替身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相隔二十米将炸彈投入狹小的通風口的。也不可能同時完成投擲和奔跑的動作,從将炸彈投出去到起步奔跑,至少也得花費快兩秒的時間,剩下的時間不足以離開炸彈的爆炸範圍。

最後一步落地時,如果是普通人這樣直接跳下去,雖然不至于死,但腿大概率也要骨折。

這是除她之外,其他人都不可能完成的“奇跡”。

即便已經最快的完成這一整套動作,下落時九條九月的發尾依舊被火光燎到了一些。

說起來,雖然輸給降谷零的經歷堪稱糟糕透頂,但如果不是為了打敗他而每天逼自己瘋狂訓練,以她原本過度依賴替身的身體素質,這次想毫發無損的跑出來肯定沒有那麽輕松。

應對完媒體後,那個人帶着微笑朝他走來。

周圍不論媒體還是民衆都在歡呼英雄奇跡般的凱旋,但松田陣平t清楚的知道,這并不是什麽命運的垂憐。

“九條。”

哪怕他當時出于急切沒能反應過來,現在也早就想明白了。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早就知道他的陰謀,早就知道他會在今天安裝炸彈,也早知道他不會停下計時。

九條九月沒有回答,但松田陣平從她的表情中得出了答案。

——沒錯。

怎麽可能會放過她?九條九月想。

她可是用來折磨松田陣平的重要工具啊。以炸彈犯那莫名其妙的濃烈仇恨,為了報複松田陣平,哪怕犧牲無辜的人也在所不惜。既然計劃已經暴露,以後不再有希望殺死松田,那麽在炸死他的朋友,讓松田感受痛苦這件事上,絕不會停手。只要最終能夠達成目的,她九條九月一條命又有什麽值得可惜的。

“但你既沒有舉報,也沒有避開,為什麽?”

“就因為那些東西嗎?”

他看向那些剛剛拍過她的攝像頭,忍不住出言諷刺:“就是為了種東西?你瘋了嗎?”

“你腦子裏在想什麽?對你來說,那些鬼東西就這麽重要嗎?你連自己的命都不打算要了?”

九條九月差點被這話氣笑了。

這一整天,她一直在對自己說,冷靜,冷靜。

憤怒和沖動降低她大腦運轉的效率,使她的判斷失去準确性。時間緊迫,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她必須在一天內找到兇手,救下松田陣平。

壓抑了一天一夜的怒火此刻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來。

“我沒有拿命做賭注。”她說: “我現在毫發無損,而且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松田陣平神色愈加冰冷:“我不知道有沒有人這樣說過——你太傲慢了,九條九月,獨斷專行,也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還是你以為所有事情都會如你所料發展。”

“一切當然會如我所料的發展。”九條九月冷笑起來:“我不聽人話,哈?”

“我告訴你松田陣平,從一開始我就清晰的計算到了未來的方向。我能夠認清自己的能力,也了解對手的心理和手段,不論什麽事,我都會提前做好萬全的把握。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不可以。”

“像你這種……你這種……”

為了救別人而死掉的混蛋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

九條九月和松田陣平,某種意義上其實是頗為相似的兩個人,一樣聰明理性,一樣恃才傲物,蔑視權威。但正因相似,彼此身上的那一點不同就顯得格外醒目刺眼。

警校時期,他們兩人就互相看不順眼,和對降谷零帶有競争意味的敵視不同,與松田陣平是單純出于性格和觀念不和導致的矛盾。

九條九月看不順眼他那種散漫的性格,和渾身是刺的尖銳個性。

松田陣平生平最不服管教,他不喜歡九條九月刻意展現的八面玲珑,也無法忍受強勝的控制欲。

一直到警校畢業,七年前,她抓住了那個逃脫的炸彈犯,救下了他幼馴染萩原研二的性命,他們關系才逐漸緩和。

再後來,随着對彼此性格逐漸熟知,對對方的雷區忌諱都一清二楚。雖然平時相處時總是互相譏諷,但真正鬧發生這麽激烈的矛盾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了。

松田陣平并不是好脾氣的人,很巧,九條九月也不是。

松田陣平比她高了十公分,他揪着她的領子差點把她抓的腳尖離地,看着松田陣平暴怒的表情,九條九月的火氣也噌一下冒了起來。

動了真火之後,誰也顧不上現在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不知道誰先出手,直接開始了人類憤怒時最本質的情感交流方法——拳頭。

于是萩原研二趕到時,就看到坐在同一張長椅上臉卻撇向相反方向的兩個人,他的角度一眼就看見了九條九月貼着紗布的臉。

“九月醬你的臉!”剛到現場還不清楚情況的萩原研二心疼極了:“疼不疼,到底怎麽回事啊?”

“是我幹的。”松田陣平把同樣鼻青臉腫的腦袋扭了過來,在萩原研二質問前率先出聲:“哈,你知道這家夥做了什麽混賬事嗎?”

他板着臉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之前只知道他們兩個遇到炸彈犯的萩原研二倒吸一口氣。

“九月醬。”萩原研二收斂起了笑容。

他的表情中不帶有任何指責的意味,眼神卻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為什麽要這樣呢……你明明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不是嗎?”

當然是存在的。

不用冒險的方法。

只要她跟松田提議換一個吃飯的地方。到時候就算警視廳派遣的拆彈成員無法成功拆除炸彈,只要死掉的不是萩原或松田,其實對她也無所謂。或者提前“發現”炸彈,雖然又得費很大勁編出一個理由,但只要最終結果皆大歡喜,哪怕過程有一點無法解釋的小瑕疵也無所謂,就當是直覺。

但這是個好機會。

這是在她得知現場有攝像頭時,就冒出的想法。

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好的機會嗎?在大衆眼前,公然的面對危險,并展現自己臨危不懼的高潔品格。如果運作得當的話,她就可以在社交平臺上大出風頭,順理成章的成為警視廳對外宣傳的門面。

不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炸彈必須爆炸。

這場案件,必須切實發生,并且造成嚴重的損失和影響才行,越嚴重越好。

這樣才能确實的讓那個膽敢将松田陣平當做目标的炸彈引發衆怒,沒有任何輕判的餘地。

他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身敗名裂,衆叛親離,以及,死刑。

這樣造成惡劣影響的重大公共事件,哪怕在日本,也是有可能判處死刑的。

雖然只要制造一起七年前那般的意外就可以直接高效的解決掉那個家夥,不用這樣拐彎抹角。但現在的話,知道她能力的情況下那兩個敏銳的家夥肯定能看的出來。

哪怕是死有餘辜的罪犯,如果是由她下手,這兩個道德感過于強烈的家夥說不定也會寝食難安。他們肯定不會怪罪她,但一定會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真是麻煩死了。她想。

不過沒關系,為了達成目的,一點風險是可以接受的。

預言中,失去幼馴染的萩原研二坐在會議室外走廊的座椅上,麻木的一根接一根吸着煙。

她再也不想看到萩原露出那樣的神情了。

但是此刻,萩原研二又露出了那副讓人心碎的表情。

對不起,她想,是我的錯,要你又一次承受這種事。

但是明明她和松田都沒有事,為什麽你還是如此不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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