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失蹤的警察其三
第071章 失蹤的警察其三
九條九月的眼皮顫了顫。
她費力的睜開眼, 刺眼的陽光直射進眼眶裏,酸澀的發疼。緊閉了太久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睛無法接受這樣強烈的光線,好不容易顫動着睜開一條縫, 卻又無法控制的瞬間閉緊。
地面上不知道攢了的多少年灰塵被驟然急促的呼吸攪動,連同空氣一起混雜着吸進嗓子裏,嗆的她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眩目感終于稍微緩解了, 九條九月再度睜開眯上的眼。眼前的視野因為剛剛受到刺激溢出的一點生理性眼淚變得模糊, 在又使勁眨了好幾下眼睛後, 她才終于能看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
一間廢棄的舊倉庫。
腦袋後還殘留有陣陣被重物擊打過後的鈍痛, 九條九月試圖活動一下發麻的手腳, 才後知後覺的從緊縛感中察覺到雙手似乎被什麽東西捆住了。而且, 身後還有個人和她以差不多的姿勢背對背側躺在地上。
他們兩人的手被反綁在一起,緊貼着後背的地方傳來溫熱的觸感。她的肩膀大概靠在對方的蝴蝶骨上,也就是說這個人的身長要比她高十公分左右。她摸索着伸出手指觸碰到了對方的手——手指很長, 骨骼粗大,皮膚細膩但食指外側有繭,手掌明顯比同等身高的女性更寬, 從比例來看不像是被綁架的女性模特, 應該是一名成年男性。
昏過去之前和她待在一起的人……
九條九月捏了捏對方的手,似乎沒有要醒的跡象, 手下緊接着又加重了力道,身後的人依舊毫無反應,她于是靠了過去,輕輕喊道。
“信一君,信一?醒醒, 是你嗎?”
這樣接連叫了幾聲後,身後終于有動靜傳來。緊貼着她後背原本因昏迷而放松的柔軟肌肉開始緊繃, 收縮。他有些難受的晃了晃頭,蓬松柔軟的頭發從她腦後掃過。
“醒了嗎?”九條九月問:“信一,身上有帶什麽可以割斷繩子的工具嗎?”
一個略顯遲鈍的熟悉嗓音從耳後傳來:“……信一是誰?”
聽到這個聲音的九條九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松……松田陣平?”
她努力想要轉頭,但被繩子牢牢限制住動作,怎麽扭頭也無法看清後面人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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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問什麽,除了我還能是誰?”松田陣平的語氣中透露出了一點疑惑。
九條九月面色古怪:“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不是在店外面的巷子裏抽煙嗎?”松田陣平開口。貼的太近,九條九月甚至能感受到他說話和呼吸間後背的起伏。
“我抽完了煙打算回去,剛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你被一個蒙着臉的家夥塞進車裏。他開車想走,我正要跟過來,結果也被從身後打暈了。”
“你居然會也被打暈?”九條九月驚訝道:“那個綁架犯的手段那麽業餘,以你的水平,應該不至于連明顯成這樣的腳步聲都發現不了吧?”
“廢話,如果不是因為怕你被帶到深山老林裏去埋屍,你以為我會故意被打暈嗎?等等,你剛剛說腳步聲……”說着說着,松田陣平突然意識到一種可能。
他連聲音都滞澀起來:“喂,你……該不會也是故意被綁的吧?”
九條九月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口氣:“刑事部的案子,我負責引誘犯人,咖啡廳裏我有跟萩原讨論過,你當時出去了所以沒聽到。”
兩個人面面相觑。
“我在跟上來之前有給萩發短信,他應該已經報警了。”松田陣平幹巴巴的補充。
九條九月頭大:“如果警察查得到這個——按你的說法綁架我的和打暈你的是不同的人對吧?那就是兩個綁架犯,如果警察有辦法查得到這兩個人的蹤跡的話,你以為我還會穿成這個鬼樣子過來充當誘餌嗎?”
“你應該知道我是肯定不會有事的,自作主張跟上來幹什麽?”
“啰嗦,我當時哪裏想的了那麽多。”
九條九月又嘆了一口氣。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他們兩個人現在除了自救之外別無他法。保持着這種躺在地上的姿勢一邊肩膀沒法動彈,無論如何都得先坐起來再說。
沒有手肘的支撐不容易起身,這種被和另一個人牢牢綁在一起的姿勢更難以掌握平衡,九條九月和松田陣平廢了老大的勁,在大冬天折騰的混身冒汗,才好不容易從地上坐了起來。
“總之,得先想辦法從這裏出去。”她問道:“你有什麽辦法把繩子解開嗎?”
“我身上帶了拆彈工具,讓我找找……”松田陣平艱難的動了動,似乎在嘗試用手肘觸碰自己的口袋,然而動作着動作着,他的話突然停住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怎麽了?”
“啧,全被收走了,連個螺絲帽都沒給我留。”松田陣平不爽道:“那套東西花了我快半個月的工資呢。”
“笨蛋。”九條九月嘲笑,“果然關鍵時刻還得靠我。”
她低頭叼住頭發綁帶蝴蝶結的末端,往相反的方向輕輕拉了一下。綢質的發帶一扯就松,原本編成辮子的淺發也随之披散下來。她松開口,細長的發帶掉到了右手邊,發出“啪嗒”一聲金屬碰撞的脆響。
她稍微帶動松田陣平的肩膀往□□,伸長右手摸到了掉落的發帶,從裏面拆出一枚刀片,反手開始割繩子。
原本就與手腕毫無空隙的繩索受力緊繃,更加深深的勒進肉裏。
松田陣平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尼龍勒進肉裏的感覺相當不好受,在粗繩與皮膚輕薄的手腕間相互摩擦發出的牙酸“咯吱”聲持續了不知道多久後,快有小指粗的繩子終于割斷,松田陣平甩了甩手,斷開的繩子就從他手上松脫。
九條九月一撐地面站起來。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但白色實在是太顯髒了,上面的污漬怎麽都擦不掉。想到這種累贅的長裙在運動時很礙事,她幹脆直接把它脫了下來,露出了內着的方便行動的緊身上衣和短褲。
雖然倉庫裏面空氣不流通比外面要暖和的多,但只穿一件貼身的衣物還是太輕薄了,幾乎是衣服剛脫下來,九條九月就凍的一個寒顫。
松田陣平直到她打噴嚏才意識到她衣服穿的似乎有點少,猶豫了一下之後擡手解開扣子,“我的外套……”
“不用。”九條九月從原本長裙的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塞進松田陣平左胸內側的衣袋裏。
“筆記本。”她說:“沒地方放,幫我拿一下。”
松田陣平擡手摸了摸,九條九月随身攜帶的筆記本沒有和他的修理工具以及手機一樣被搜走,可能是綁架犯覺得這個東西沒有用處也沒什麽威t脅。這個筆記本個頭不小,封面是牛皮材質的,厚且硬實,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衫放在緊貼着胸口的位置有點硌人,他忍不住把手插進西裝外套裏想把它拿出來。
“我裝在口袋裏不行嗎?”
“就放在這個位置,不要動。”九條九月叮囑道:“反正你的外套厚,裏面放了個東西也看不出來。”
說話間,她将掉在地上的尼龍繩中較長的那截拾起,把脫下的長裙疊成方形,用繩索像系和服的腰包一樣系在了自己的後腰上。
紅到有點熒光的粗尼龍繩,白色的裙子,淺灰的緊身衣物。就算是松田陣平這種對穿着不太在意的人,都覺得這個詭異的搭配有點慘不忍睹:“你為什麽要把這種垃圾綁在自己身上?”
“以防萬一,棉質的衣服很結實,和尼龍繩扭在一起關鍵時刻可以當繩索用。”
九條九月系好結後,在倉庫裏四處查看了一圈,這個倉庫裏除了她和松田陣平之外果然沒有其他人了。
“為了方便看管,那幾個失蹤的模特應該是被他囚禁在同一個地方,按理來說我也會被帶去那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她的言下之意過于明顯,“意外”不由得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怎麽知道這是你的計劃。”
這間倉庫只有一個出入口,現在,那扇鐵質的大門緊閉着。九條九月推了一下,果不其然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只能勉強打開一條小縫,從縫裏隐約可以看到圍繞在門把手上好幾圈拇指粗的鐵鏈。她嘗試着加大力度,但鐵鏈綁的太緊了,就算用盡全力往外推,兩扇門之間的縫隙也狹小的連半只手都伸不出去。
“不要白費勁了。”松田陣平揚揚頭,示意她注意門對面位置将近有四米高的窗戶,“我們可以走上邊。”
窗檐的底部距離地面有接近四米高,但以窗子大小來看,讓一個成年人穿過去倒是問題不大。松田陣平活動了下關節,一步步走到了正對着窗的牆邊,直到再無一步可退。他目光緊盯着那扇玻璃窗,猛的蹬擊牆面,借由的反作用力助跑起跳,兩手掌心堪堪挨到窗檐。
“哇哦。”九條九月一聲驚嘆,“彈跳能力不錯嘛,松田。”
松田陣平腹部發力,将下半身也翻了上去後,終于松了一口氣:“那當然,爆裂物處理班的訓練可不是吃幹飯的。”
見他在窗沿上穩定好身形,九條九月伸出手:“松田,拉我一把。”
“我知道,你……”松田陣平正要出手拉她,說着說着聲音卻突然消失了。從九條九月的角度,只看得到他低着頭,目光直愣愣地盯着窗框的某一處,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喂,松田,怎麽了?”她疑惑道。
“不,沒什麽。”松田陣平神色如常,只是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回答:“我現在拉你上來。”
他向下伸出了手。在九條九月伸手拉住他之前,餘光瞥見他似乎用左手團住了什麽往口袋裏塞了塞。那個東西兩指寬,呈白色長條形,質感有些像紙。
但如果是那種東西,松田應該沒有什麽瞞着她的必要吧?九條九月只覺得自己剛剛是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