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掙紮
第010章 掙紮
看懂了嗎，這四個字單聽是一種熱心的詢問，然而不同的語氣也會令他的意思南轅北轍，就比如現在從謝诩口吐出來。
對方在末尾兩個字輕飄飄提了個調，輕蔑的意味撲面而來，總之處于惱火中的巫荻聽來就是這個意思。
他整個人炸起毛，唇縫裏洩出一道不屑的氣音，側身回到收銀臺前将雙手搭上鍵盤，把會員系統、支付方式轉換以及打小票等等步驟都展示了一遍，末了轉身仰頭有些傲慢地盯着謝诩，反問：“你覺得呢？”
謝诩的視線不自覺落在對方鼻梁晃動的小痣上，随後點頭語氣淡淡誇贊：“很厲害。”
這種不痛不癢的語氣很耳熟，跟之前誇他校卡上的照片一樣，聽起來就欠揍。
“……”
巫荻肚子裏鼓起來的氣一下子就被戳破了，絲絲縷縷不知道該往那處走。
他心裏暴躁地操了一聲，想說自己為什麽要跟這個白切雞班長教勁？
見巫荻學會了，謝诩回到自己的收銀臺前，推着購物車的客人陸陸續續出來，三個收銀通道都排了人。
超市裏的客人幾乎都是住在附近或是在附近上班的老顧客，許姐那頭偶爾會傳來交談的聲音。
巫荻給商品打包的間隙擡起眼皮打探敵情，對面的人悶聲不響低着頭，手法極快地掃商品打包，速度比他快了三倍。
小學時期熄滅的好勝心這會有了重燃的趨勢，他收回目光，暗暗加快手上的速度，一頓下來腦裏都是掃描機的提示音。
早上高峰期一過，超市就空閑了許多。
巫荻靠在收銀臺邊看茂羽淩晨發過來的消息，對方最近在國外旅游，因為時差兩人保持着黑白天交錯交流的方式，因此少了些樂趣。
耳邊響起購物車輪子的滾動聲，巫荻下意識以為有客人合上手機擺正身體，擡頭發現謝诩手裏抓着八張購物單拖着購物車從旁邊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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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荻單手伏在桌邊側頭打量過去，對方正好停在零食架前，他扭頭唇角一扯朝許姐笑，問：“姐，小栩在幹什麽？”
他故意加大了點音量，餘光感應到零食架邊的人聞聲回頭，心裏爽了。
“超市開通了外賣，平時有不少人線上點單，小栩在打包外賣單子呢。”許姐回道。
沒看錯的話，謝诩手裏抓着八個單子，巫荻在原地晃了晃手臂，最後随手拉一個購物車朝對方走過去，心說自己真是菩薩心腸。
靠近人後，他單臂靠在推車把上，斜探着頭看向謝诩，有些懶散吹了個口哨問：“陌生人，要幫忙嗎？”
謝诩抓住泡面桶的手停下，垂眼看着旁邊有些張揚的少年，嗯了聲，從手裏抽了兩張短條遞過去，叮囑：“照名字編號找。”
巫荻掃了兩張短條一眼，手指一勾從對方掌心裏多拿了一張，推着購物車朝裏面走背對着謝诩嚣張地揮了揮。
打包外賣單子的活兒并不難，就是找起來麻煩。
巫荻對超市沒那麽熟悉，來來回回饒了幾圈才将一個單子湊齊，等回頭找謝诩的身影時，發現對方已經站在收銀臺邊，打包好的外賣整齊放在工作櫃中。
“……”他默默低下頭将外賣袋子打結，随後推着車找另一份外賣單。
再次空閑下來，巫荻随手找了一個單機小游戲解悶。
消除游戲玩到後面有些磨人，基本都是死胡同的路數，消磨了兩局便讓人覺得沒意思，他擡眼再次朝對面看過去，只看到一個濃黑的發頂。 ？
這人什麽時候這麽矮了？
他稍稍朝前靠近了些，發現謝诩伏在收銀臺旁邊置物板上寫東西，兩個收銀臺之間離得并不是很遠，差不多兩米距離，極好的視力使他清晰地看見白色試卷上那行大标題。
雅升中學高二第一學年物理周末測試卷（2）。
“。”
忘了，家裏還有六套卷子等着自己。
巫荻頓時覺得手機也沒趣了，對方竟然帶着試卷來兼職。
或許是某個人的目光過于明顯，直勾勾又帶着懊惱的意思，謝诩手裏的筆停下，擡頭望過去。
對面的巫荻挪了挪視線裝作出神，感覺到謝诩重新低下頭他換個姿勢，有些無聊彎腰拉開收銀臺下面的架空層，想找找對方屁股上的凳子是哪裏來的。
他連着拉開了三個櫃門才找到一個圓筒折疊凳。
總算不用再支着兩根大長腿了。
巫荻蹲在地上琢磨着圓筒凳子怎麽調整高度，他扣着兩個調整高度的孔狼狽地扣着孔來回扭，尋找合适的卡槽。
頂上的金屬置物臺忽然被咚咚敲了兩聲，巫荻一個激靈擡頭，兩手脫力，拉長的圓筒凳子落到地面“噸”地變回原型。
“……”
他板起冷峻的帥臉，撩開眼皮看來人，假裝剛剛無事發生的模樣問：“怎麽了？”
謝诩瞟了底下的矮凳一眼，将手裏那張空白卷子亮到對方面前，食指上還扣着一支筆，說：“一般中午十一點的時候才會比較忙。”
巫荻被對方的話搞得摸不清頭腦，瞅着上面密密麻麻英文單詞下意識皺眉：“你要我幫你寫？”
“……”謝诩眉梢微挑，漆黑的眼裏透出一絲無語，像是在說你覺得我需要嗎？
這位年級第一的傲慢這會兒體現的淋漓盡致。
兩人沒僵持太久，謝诩覺得浪費時間，聲音沒有起伏解釋：“接下來會很閑，這張試卷我還沒動，要不要趁機趕一趕？”
原來對方是這個意思，巫荻對自己剛剛的誤解虛了半秒，手指蹭在鼻梁上哦了聲，但他轉而找到了空子，支着臺面嗆人：“剛剛不是還在跟我裝不認識，現在又借卷子給我，你不矛盾嗎？”
謝诩垂眼看着他，手腕動了動準備帶着卷子轉身離開。
六張試卷外加一堆課後作業，要是不見縫插針做一些，就代表着今晚得熬夜刷。
巫荻逗完人扳回一局又把人拉住，大少爺似的張開手：“剛剛扯平了，卷子我要，謝謝。”
謝诩有些無語将試卷和筆放下，但沒離開而是朝底下的圓筒凳子擡了擡下巴。
鑒于拿人手軟還讓對方吃了癟，巫荻心情很好地聽對方的指示，單手将凳子勾起來遞過去，随後就見對方伸出兩根細長的中指和無名指扣在調整孔中，半截指骨和其他手指一起露在外面，有力地繃緊。
圓筒下面的伸縮槽咔咔咔轉動，十分聽話地順着謝诩的力道嵌入凹槽，很快他擡眼看巫荻問：“合适嗎？”
“……嗯。”巫荻扣了扣馬甲低低應了聲。
他将謝诩調整的圓筒凳放下，別扭地站了一會兒坐下，随後攤開那張空白的英語卷子，姓名旁邊的虛線上被人劃了兩條杠，杠下是工整的謝诩二字。
斜杠的筆水顯然更新更黑，因當是剛剛才畫上去的。
巫荻頓了頓，最後在上面的空白處填上自己的名字。
他在位置上甩着筆流暢寫完四篇閱讀，有些遲鈍的腦子随即反應過來，自己把謝诩的試卷寫了那對方寫什麽？
他小姨說中午帶他去另一個商區吃飯，那自己怎麽還把家裏的試卷還給對方？
巫荻瞥了對面一眼，有些掙紮，還沒等他掙紮出個所以然，超市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客人，他只好将做了一半的試卷塞回下面的架空層裏。
于筱媛過來接巫荻的時候，巫荻面前的隊伍還排的有些長，他速度再快也只能趕上謝诩的一半。
于筱媛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先去休息，十分熟練接手收銀臺。
于舟手裏抱着一桶爆米花朝巫荻揮手：“表哥快過來吃！”
巫荻将身上那件馬甲脫了，在原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上的灰塵才朝于舟走過去，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搖頭說：“我不吃。”
于舟聞言只能自己寶貝地啃起來。
巫荻松了松肩膀竟然覺得有些疲憊，明明做的都是輕松的活，他朝對面的謝诩掃了一眼，步伐遲緩地挪了半米。
于舟像小尾巴一樣在他身後跟着挪，一大一小就這麽保持着勻速渡到了第二個收銀臺邊。
側頭抽購物袋的謝诩看着半米外的一大一小：？
巫荻瞅對方面前還剩一個客人，才張口搭話：“那什麽，我中午不回家，下午沒法把我的英語試卷給你，要不你告訴我你家地址？我晚上喊個快遞送過去。”
謝诩在幫客人裝商品，慢了半拍才回話：“不用，周日晚修提前帶給我就行。”
巫荻一呆，沒反應過來這學校周日還得去上晚修，三節晚修的時間對方補完一張卷子綽綽有餘，于是心安點頭：“行。”
他跟着于筱媛吃了午飯回超市時，許姐還在位置上吃東西，謝诩則是低着頭寫試卷。
正常午休的時間點沒什麽客人，巫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上午那張英語卷開始寫。
除去偏科的那門化學，巫荻其他科目可以說得上拔尖，做題的速度也快，即便來了客人打斷思路，重新拿起試卷時瞥上一眼他也能快速寫上答案。
十五點三十分時來了一個陌生面孔跟許姐換班，謝诩依舊在原位上。
于筱媛跟他發消息說要是覺得無聊、累了可以先回家或是四處走走，巫荻掃了眼對面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拒絕了。
到了下午十七點的時候，于筱媛接他回家笑着問：“在超市體驗了一天覺得怎麽樣？無不無聊？”
巫荻卷了卷手上寫滿黑字的試卷搖頭。
他的食指和中指還夾着謝诩的按壓筆，慢半拍想，剛剛忘記還給對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