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027章 第 27 章

沈知一驚, 心中惱怒,望向七皇子的目光凝着含霜,“七皇子, 你是皇子,不是登徒子,當知禮義廉恥,還請慎言。”

盛淮安鳳目灼灼, 也并不動怒, 揚了揚薄唇, 笑出一抹無奈, 就連生氣也是這般動人。

“怪我沒說清楚, 是為了你的婚事而來。”

沈知瞪大杏眸,她的婚事?不是, 這位七皇子你禮貌嗎?

心思急轉, 忽然有些明白這位七皇子為何要單獨和自己說話, 謝公子曾經提及,七皇子是他生死之交, 兩人一起長t大, 一起習武,一起在邊關并肩殺敵,難道是謝公子和七皇子說過自己的婚事?

謝蘭亭這個八卦精。

不過也情有可原,邊關戰事緊張,謝公子奔回京城探望繼母,想必得到七皇子允許,按照他與七皇子交情, 不會隐瞞繼母的事情,也不會隐瞞繼妹的事情, 七皇子看來應該知道繼母和自己與謝蘭亭的關系。

既然他們和母親隐瞞自己,那就裝作不知道吧。

和一個陌生人提到婚事,還是一樁丢人現眼無法解除的婚事,沈知臉上一紅,語氣也不再冰冷防備,開始裝傻,“嗯,什麽婚事?”

盛淮安見她俏臉嫣紅,若塗了胭脂般,烏溜溜的眼睛不像剛才一般對視自己,環顧左右,可愛的像是只小兔,忍不住輕笑起來。

“我知道你的婚約,還知道那位小侯爺不但是個廢物,還是個見異思遷心懷叵測之徒,他心儀你的二妹。”

沈知擰了擰眉頭,行吧,确認無誤,就是謝蘭亭那個八卦精告訴七皇子,除了他知道田瑾那個舔狗為沈嬌花了兩千兩買個玲珑镯,給自己買了個不喜歡的八寶釵,這丢臉事情也沒其他人知道。

“你如何知道?”

盛淮安并不回答,只是笑着道,“我們邊吃邊聊可以嗎?我從邊關趕回京城,還真有些腹中饑餓。”

沈知一怔,眨眨眼睛,“呃,七皇子您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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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說話怎麽不按常理出牌,雲裏霧裏讓人看不清他究竟想些什麽。

盛淮安笑了笑,夾了一塊桂花糖藕放在她的碗中,“一起吧,你最愛吃的桂花糖藕。”

沈知心頭一跳,他怎麽知道自己最愛吃桂花糖藕?謝蘭亭并不知道,難道是這位七皇子為了利用自己接近父親,暗中打探自己的喜好?

“您記錯人了,我并不喜歡。”沈知面無表情道。

盛淮安一愣,瞬間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忙解釋道,“蘭亭告訴我你是江南人,我以為江南的姑娘都愛吃桂花糖藕。”

沈知狐疑的望着七皇子,見他神情并無異常,垂了垂眸子,不再言語。

盛淮安沉默不語,吃了幾塊點心,笑了笑,“太白樓的點心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我許久沒有吃到了。”

沈知見他神情溫和,帶着些許懷念,雖不知他在懷念什麽,但想到他身為皇子,為了大盛為了百姓,在邊關浴血沙場風餐露宿,和謝蘭亭一樣令人欽佩,不禁點了點頭,“謝公子也說過他最愛太白樓點心。”

提到謝公子三個字,想到少年小心翼翼為自己夾起芙蓉魚片的忐忑,心腸不禁一軟,笑容從微翹的唇邊逸出,無論如何遮掩不得。

“覺得蘭亭如何?”盛淮安臉上保持着笑容,一顆心卻沉入塵埃,不應該如此啊。

旁敲側擊?想替繼兄問問自己對他的好感?

沈知歪了歪頭,想到謝蘭亭抱住小白和自己一起喂它小魚幹,想到他押上家傳匕首只為自己出氣,想到他襟懷坦蕩如風誠摯明朗若月,不知不覺間,眉眼含着笑,“自然很好。”

這樣的好哥哥好繼兄,請給她來一打好嗎?

看來是喜歡啊,盛淮安心中苦笑,面上卻是不顯,唇畔帶着笑意道,“确實,我與他生死之交。”

盛淮安見沈知眸色軟和下來,知她戒備之心略減,勾了勾唇角,“可想解除婚約,我可以幫你。”

沈知被七皇子這句話又吓了一跳,這人怎麽說話一驚一乍,神情微變。

“七皇子此言何意?民女的婚約自有父親和母親操心。”

“我是說若是你不喜歡那位小侯爺,瞧不起他,沈相又不肯解除婚約,我可以幫你請旨解除婚約。”

沈知向來聰明伶俐,此時心思急轉,這人言談間一直引着自己往他的想法走,請君入甕,對了,這不就是癖誘愛嗎?用解除婚約這件她最需要的事情來引誘她,這可不妙。

這位七皇子真是個厲害人物,她挺直身體,決定化被動于主動,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淡淡笑道,“如此一來,七皇子不怕得罪我的父親,不怕對您的大業不利?”

盛淮安見她輕描淡寫将話題牽到自己不利之處,忍俊不禁,“姑娘覺得我有何大計?”

沈知冷冷一笑,“當然是為了邊關安寧的大計,好了,七皇子你我不需要打什麽啞謎。”杏眸凝神細望,“您所求究竟為何?”

盛淮安眸色淡淡望着她,心中默默嘆口氣,他擁有萬裏江山天下臣服四海朝拜,回首往昔,卻是高處不勝寒,他想求她的一顆真心,她的一颦一笑,還有她親手做的點心,唇畔逸出一抹淺笑。

“我想吃江南的點心,所求一道你親手做的芙蓉酥。”

沈知臉色一沉,“你……”

正想發火,見到七皇子眼圈微紅,将登徒子這三個字硬生生吞了回去,不是吧,吃不到點心也不至于哭天抹淚,像是自己欺負他。

盛淮安見她惱怒,恍然醒悟自己太心急了,兩人如今不過陌生人,忙推脫到謝蘭亭身上,“是蘭亭說你是江南人,和他說過會做一道江南最有名的點心芙蓉酥,我早年去過江南,對江南的點心心心念念,京城做得不地道。”

自己曾經對謝蘭亭說過這事?

沈知也懶得去想,更懶得和眼前這位高深莫測不知道要做些什麽,十有八\\九想拿自己當墊腳石的皇家人再聊下去,“多謝七皇子好意,不過我對婚事沒什麽不滿,不用您操心了。”

盛淮安見她神情冷漠,知道她真的惱了,是他操之過急,忙正色道,“其實是蘭亭懇請我,想用軍功換一道為你解除婚約的聖旨,這次我和他的軍功加一起足夠換了,只是我多事,想吃江南的點心。”

沈知一愣,明眸含着不可置信,“軍功?他……可是這軍功是你們用命拼來的,我何德何能,萬萬不可。”

盛淮安疏朗一笑,“我和他本就不是為了軍功,為了大盛和百姓罷了,若是軍功能換得一樁好事,又有何不可?”

見沈知神情無措,皓月般的秀眸似乎籠上一層薄紗,難得帶上一絲迷茫,怔怔望着自己,那汪深潭水只映入他,一顆心詭異的十分滿足。

“沈姑娘,靜候回音,我還要回宮面聖,就不多留。”

他走出太白樓,翻身上馬,阿大已經等在一邊,騎馬緊随其後,“爺,剛才我随意用了些豆餅,将相爺夫人糊弄過去。”

盛淮安誇了一聲,“你還挺機靈。”

阿大是盛淮安身邊第一侍衛也是第一心腹,“爺,您這是想要接近相爺女兒?她婚約在身,聽說相府對她也不甚上心,不如她的二妹。”

盛淮安抿唇笑了笑,“她的身後是富甲一方的王家,相爺對她也還不錯。”

阿大恍然大悟,“爺,鎮國公勢力頗大,您為何拒絕皇上賜婚?”

“鎮國公平日裏行事嚣張跋扈,早就成為父皇心腹大患,鎮國公府倒臺早晚的事情。”

“爺,您真是料事如神。”阿大想着自家爺對于每件事情皆是胸有成竹,心中敬佩不已。

盛淮安卻是苦笑一聲,有些事情還是提前了,若是知道鐵真部落提前進犯大盛,屠殺三城百姓,他早就領兵奔赴邊關,絕不允許大盛子民無辜慘死。

薄唇輕抿,他的父皇一貫懦弱,對邊關部落向來就是求和,等他登基後必要将鐵真滅族,讓他們永遠無法進犯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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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淮安走後,周虞急急走進雅間,沈知依舊沒回過神,直到周虞将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沈知才回過神。

“母親。”

周虞扯住她的衣袖,橫看豎看上看下看,“他沒拿你怎麽樣吧?”

沈知搖搖頭,“沒有,七皇子是個聰明厲害的人物,不會做什麽的。”

見繼母一臉不理解,沈知如今對周虞真心實意,自然不會隐瞞,将剛才的事情告知她,周虞差點跳起來,“什麽?”意識到自己聲音太響,忙捂住嘴。

壓低聲音道,“七皇子要用軍功求一道解除婚約的聖旨?就算是謝蘭亭的懇求,他一個皇子幹嗎這麽起勁,不對勁啊,知知,他會不會喜歡你?對你一見鐘情?你的婚約解除後,直接求皇帝賜婚?”

沈知抿唇一笑,“母親,我又不是珍珠瑪瑙玉石,人人喜歡,天家有什麽真情,不過利益關系,我猜想啊,怕是邊關出了什麽事情,他需要父親幫忙,賣個人情給我罷了。”

周虞悚然一驚,【知知猜得對啊,邊關之t前運過去的糧草和兵器都不行,害得無數士兵慘死,難道七皇子回來追查此事?需要相爺幫忙?】

沈知斂眉沉思,看來她猜測沒錯,應該是這件事情,七皇子絕對會為慘死的戰士讨回公道,這無可厚非,可為何一定要自己解除婚約,難道是和承恩侯府有關?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若承恩侯府與邊關之事有關,七皇子要扳倒承恩侯府,自然要将沈相撇開關系,否則憑借父親在朝中勢力,還不知道誰扳倒誰。

心裏冷笑一聲,七皇子想多了,按照父親的性子,別說是他未來女婿,就算是他嫡子,是他身邊任何親人,出事了絕對會遠遠撇開關系,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積德行善。

面上卻是不顯,笑着道,“母親,我已酒足飯飽,回府吧。”

兩人回到相府,周虞擔心沈知身體,叮囑她回院裏休息,沈知卻并不離開,扯了扯周虞的衣袖,眉眼怯生生的道,“母親,今日太白樓遇見小侯爺和二妹妹的事情,求您千萬別和父親提及。”

周虞一怔,【不要提及?老娘摩拳擦掌在這裏等着呢,準備去相爺面前上一份大大的眼藥,最好能讓相爺再扇小綠茶一耳光。】

疑惑地問道,“為何不要告知相爺,沈嬌和田瑾欺人太甚。”突然想到什麽,眼神凝重起來,“知知,你告訴母親,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小侯爺?我和你說,這兩人都不是好東西,你可別被田瑾表象欺騙,繡花枕頭。”

【千萬不要啊,寶貝女鵝你不要想不開,就算牛糞富含有機礦物質,你也不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啥叫有機礦物質?聽不懂,完全聽不懂,可能就是肥料吧,沈知掩唇輕笑,“母親,小侯爺是我的未婚夫,二妹妹是我的庶妹,我相信他們,或許二妹妹真是因為姨娘的事情求助小侯爺,再說,父親忙于國事已經心力憔悴,我不想讓他煩心。”

周虞一臉恨鐵不成鋼,【女鵝太善良了,哎,不能操之過急,還是要慢慢勸誡。】

“好好好,我都聽你的,誰讓你是我的寶貝女兒。”周虞無奈道。

沈知笑了笑,挽住周虞的胳膊,撒嬌道,“謝謝母親,母親最好了。”

今日之事若是讓沈相知道,定會将沈嬌禁足,不讓她去參加宮宴,那就枉費自己這些天的準備,二妹妹,宮宴你必須要參加。

見女鵝離去的背影纖細瘦弱,周虞心疼極了,去廚房吩咐下人,熬煮參湯送去煙雨院。

周虞心中想着七皇子事情,打發身後丫鬟婆子離去,自己一人沿着長廊緩步而行,天空陰沉沉的,染得長廊兩邊碧草也灰綠蒙蒙,令人更加不爽快。

七皇子着實奇怪,總覺得他藏着什麽心事,女鵝雖說聰慧,畢竟單純也未經過男女情事,她可算得上老手,女鵝的眼神止步陌生人,但七皇子看女鵝的眼神,濃濃的占有欲呼之欲出,她才不瞎。

小老弟不對勁啊,單相思?那就糟糕了,這不妥妥是好大兒的最大競争者啊,長得好看,還是大盛戰神皇子,又對皇位沒心思,絕對能進入皇上最喜歡兒子的前三甲。

腦補一下,七皇子得勝回朝,皇上詢問,“老父親的好大兒啊,你功勞這麽牛,有啥要求盡管提,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都行,你爹滿足你。”

七皇子:“老爹,我喜歡知知,你讓丞相嫡女解除婚約,然後賜婚給我。”

皇上肯定歡喜極了,兒砸太容易滿足了,還是沈相的女兒,成本都不用自己出,賜婚,立刻賜婚,晚一秒鐘都是對這貨的不尊重。

重重嘆了口氣,好大兒,老母親雖說會鼎力相助,還是多燒香多拜佛自求多福吧。

她正想着心事,轉過一座假山,一人從假山後轉出,見到自己忙躬身行禮,“見過母親,母親這是去哪裏?”

周虞吓了一跳,定睛細看,原來是沈忠澤,拍了拍胸口,“原來是你啊,不去讀書,在這裏閑逛什麽?”

沈忠澤細目微垂,神色恭敬,餘光卻在周虞身上流連,皓腕上疊着幾枚雕花金镯,白的欺霜賽雪,陽光下晃花他的眼,裙擺上繡着大朵大朵的合歡花,走起路來步步生花,裙擺下若隐若現玲珑小巧的繡鞋。

一顆心無端跳得厲害,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兒子今日學堂休息,特意在這裏等候,給母親說一聲謝謝。”

周虞嗯了一聲,那日魏姨娘帶着沈忠澤在花園裏假借偶遇,實則是求自己在沈相面前懇求幾句,為沈忠澤捐個監生,得一個秋闱機會。

某天,在和沈相一起用飯時候,她輕描淡寫提到此事,沈相對周虞還算尊重,畢竟是皇帝賜婚,耐心聽完,如今老夫人不在,相府管事是周虞,魏姨娘母子求到主母面前也無可厚非。

只是他對魏姨娘母子從心底裏厭惡,魏姨娘本是老夫人院裏的貼身丫鬟,當年用了些手段成為他的通房,本就是紮在他心上的一根刺,沈忠澤雖說是他庶長子,但是又蠢又笨,這麽多年連個秀才也沒看中,哪裏有他半點影子。

還心比天高,想着要捐個監生去考秋闱,他堂堂沈相,少年時就連中三元,庶子卻要去捐監生,簡直是丢盡他的臉。

沈相原本想要斷然拒絕,轉念一想,這個蠢兒子若是十年八年都考不中秀才,自己豈不是更丢臉,要被朝中那些同僚笑死,不如給周虞一個人情,于是點頭應下,讓沈管家去學臺為沈忠澤捐了個監生,參加今年的秋闱。

“無妨,原本就是小事,今年秋闱好好考,得個功名讓魏姨娘放心。”

本就是舉手之勞的一件小事,周虞也沒放在心上,擺了擺手示意沈忠澤離去。

沒想到沈忠澤并未離去,反而擡頭眼神定定,“母親,此時絕非小事,兒子感激涕零。”

周虞挑了挑眉,有點不耐煩,感激涕零靠嘴說說嗎,來點實際啊,珍珠翡翠瑪瑙銀子,她都喜歡。

對魏姨娘和沈忠澤兩人,她不厭惡也不喜歡,懶得再搭理,還不如回院裏澆澆花有意思許多。

語氣淡淡道,“母親知道你的感激之心,好了,去溫書吧。”

沒想到沈忠澤不但沒有離去,反而身體一轉,攔在她的面前,不但如此,還大膽的擡起頭,眼眸灼灼望着她,“母親,我……”

周虞大怒,“放肆,你想做什麽?還不快滾。”

沈忠澤吓得後退幾步,忙躬身行禮請罪,“母親,兒子不敢,兒子只想表達感激之心。”

周虞冷哼一聲,“收起你們那套小心思,魏姨娘想要争寵就去相爺面前争,後院姨娘們各憑本事争寵,我不管這些,不要舞到我面前。”

沈忠澤忙辯解,“母親,你誤會了。”

周虞不發一語,越過他往青石徑走去,沈忠澤怔怔望着她苗條背影,一時間失魂落魄。

“哎呦,兄長這眼睛怕是要長在母親身上了。”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沈嬌出現在假山另一側。

沈忠澤忙收回目光,眸中閃過一抹慌亂,很快掩飾住,沉聲道,“二妹妹胡說八道什麽?你怎麽在這裏?”

原來沈嬌在太白樓被田瑾拉出去,兩人去了回春堂,田瑾畢竟是承恩侯府小侯爺,下了拜帖,請了回春堂最出名的大夫,前往相府為柳姨娘診治,田瑾為了避嫌,并未跟随。

沈嬌和大夫回到相府,在正門口就被攔下來,說是沒有沈管家的許可,不需任何大夫踏進相府,沈嬌無奈,遍尋沈管家無果,只能回到回春堂,讓大夫開了治療燙傷之藥,大夫也是個好人,買一送一,還給了沈嬌治療臉上打傷的藥,塗抹之後果然紅腫褪去很多。

沈嬌帶着燙傷藥回到相府,正要去給姨娘送藥,不想見到沈忠澤在假山旁鬼鬼祟祟,她蹑手蹑腳跟上,原來是在和周虞道謝。

這獐頭鼠目的模樣道的哪門子謝?想抱繼母的大腿還差不多,這魏姨娘母子越發不堪,得不到祖母和父親的喜歡,就想着打繼母的主意,讨她歡心,這算盤珠子崩了滿府人的臉,沈嬌暗暗鄙夷。

不過,這沈忠澤看周虞的目光怪怪的,似曾相識,總覺得在哪裏見過,眼見周虞離開後,沈忠澤呆呆木木,忍不住出言嘲諷。

兩人本就不和,沈忠澤哪裏會和沈嬌一般見識,瞪了她一眼,文绉绉呵了幾句,“有辱斯文,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

繞t過假山,沿着旁邊小徑,頭也不回的離去,氣得沈嬌恨恨罵幾句,“呸,還以為自己有什麽大學問,不過就是個久考不中的童生,連個秀才都考不中,要不是父親可憐你,給你捐個監生,這輩子都是個童生,”

見沈忠澤依舊不回頭,罵罵咧咧幾句,只好自行去了。

周虞聽了沈知的話,并未和沈相提及太白樓遇到沈嬌和田瑾的事情,于是接下去幾日,相府太平無事,平靜的讓府裏人頗有些不自在。

沈嬌請的回春堂大夫醫術頗為了得,開得燙傷藥療效奇特,柳姨娘用了幾日,傷口潰爛漸漸止住,黃水也不再流出,又過了幾日,傷口漸漸愈合,雖說留下大片傷疤,但總算保住了半條手臂。

沈知聽綠楊和紅杏提及此事,她并不在意,對她來說,自己那些鋪子的賬本比柳姨娘和沈嬌有趣多了。

紅杏從懷裏取出封信函,笑着道,“小姐,您在邊關有認識的人嗎?有一份沒署名的信函,寫着小姐親啓。”

邊關來信?沈知立即知道是誰寫的信函,她接過信函,信上字跡遒勁有力頗有風骨,滿篇不過是說些大漠下雪,邊關經過幾場戰争,鐵真部落被趕到遠遠地,戰士們雄心壯志等等,只在最後寫了一行,一切平安,謝。

沈知心中湧起一絲眷绻之意,謝蘭亭真是聰明,怕信函落入他人手中,落人話柄,只寫邊關的事情,最後報一句平安,雖說是寫個自己的信函,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告知繼母,也就相當于向母親報平安。

只是信封中似乎還有什麽東西,她将封口對着掌心抖了抖,掉落出來一個小小的琉璃瓶,十分精致,打開瓶蓋,裏面竟然是黃沙。

沈知心中一動,想到那日太白樓聽着謝蘭亭說到大漠風光,她一臉神往問道,“大漠玉門關的黃沙,在夕陽下晶瑩剔透,像是染上一層黃金,我好想親眼見一見這黃沙。”

她還記得那個少年鳳眸熠熠生輝,亮晶晶的望着自己,“你一定會見到。”

沈知有些恍惚起來,她握住琉璃瓶,将黃沙倒了一些在掌心,果然晶瑩閃亮,一如那少年燦爛明眸,璀璨若星河。

耳根有些發熱,臉頰也滾燙起來,她的繼兄将她說的每句話放在心上,雖然兩人才見了三面,可是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啊,不能再想了,忙伸手輕撫臉頰,她要去繼母那裏為好大兒報個平安。

“他給我報個平安?”

周虞瞪大雙眼,驚訝的差點将信函掉落在地,呵呵,她就是個幌子,好大兒是想給女鵝報平安吧,報就報吧,無所謂了,反正她就是個老母親工具人。

酸溜溜的問道,“他居然還念着我?”

【我就是個旁人,不配有名字的旁人,更不配被好大兒想念的旁人,他只想念我的女鵝。】

沈知覺得自家母親還挺傲嬌,明明心裏擔心好大兒,還刀子嘴豆腐心,好大兒給自己寄平安信,也是為了自己老母親,目前大概以為好大兒只記挂他的父親,那位謝家人。

扯了扯繼母的衣袖,沈知将一張桃花小臉湊到周虞前,笑容比花還嬌,“母親,你放心吧,他第一記挂的定是母親。”

一語雙關。

周虞才不操心好大兒記挂誰,她只關心這貨再不回來,媳婦都要被搶了。

“知知,參加宮宴穿什麽去啊,讓母親好好為你參考下。”

沈知笑笑倚在周虞的懷裏,“母親,還是穿得端莊素雅一些,畢竟宮宴是為了宮中之人争奇鬥豔,我可不想出風頭。”

周虞笑着捏捏沈知的鼻尖,“我的寶貝知知就是冰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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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終于到了宮宴,沈相吩咐周虞領着沈知沈嬌二人準備好,宮宴酉時開始,宮中馬車申時來接,沈相沉吟片刻繼續道,“夫人,此次進宮還請夫人多多擔待,知知是個乖巧的,沈嬌還要你費心。”

周虞點點頭,“相爺放心,我會看牢她。”

沈相見夫人秒懂自己之意,嘆了口氣,“家門不幸啊。”

周虞:呵呵,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申時,宮中馬車等在相府正門旁的官道上,周虞早早到了前院,不一會就看到沈知走了出來,身後緊随着紅杏,一身銀紅色襖裙,裙邊繡滿盛開的海棠花,領口和袖口鑲嵌白色毛邊,用纏金絲石榴石發簪挽個垂髻,插了根珍珠發釵,越發襯得眼如水杏唇若塗朱,清麗脫俗貴氣迫人。

沈知緩步而行,輕聲問紅杏,“可好了?”

紅杏嗯了一聲,“小姐放心,我給了她三百兩銀子,夠她花一輩子了,自然辦的妥妥帖帖,還把她的家人也送去郊外田莊,讓她不敢有任何妄動。”

沈知微微颔首,走到周虞身邊,笑容溫婉,“母親,讓您久等了。”

周虞覺得每次見到寶貝女鵝,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慰貼舒服,拉住那雙嫩白柔軟的小手,摸了又摸,“沒事,外面有些冷,知知先上車等着。”

“母親,我陪您一起等二妹妹吧。”

周虞嗯了一聲,走到宮中馬車前,接過丫鬟遞來的一個荷包,遞給馬車上滿臉不耐煩的小太監,“小公公,天氣冷,喝些熱茶。”

小太監接過荷包掂了掂,滿意的點點頭,“多謝相爺夫人。”

【沈嬌怎麽還沒到,這個作精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大人物,房裏總是有鏡子吧,沒鏡子撒泡尿照照也可以,要不是相爺叮囑,老娘早就走人了。】

沈知第一次聽到繼母爆粗口,心中好笑,陪着周虞又聊了一會天,周虞又命人去千催萬催,終于見到盛裝打扮的沈嬌款款而來,身後的翠喜捧着一個紅木匣子。

“母親,我來遲了。”

周虞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好了,時辰不找了,趕快走吧。”

三人上了宮中馬車,丫鬟婆子們上了相府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往皇宮而去。

車上,沈嬌斜着眼睛打量起沈知,撇撇嘴哼了一聲,“姐姐穿這一身是去燒香禮佛嗎?”

車上僅有三人,沈知絲毫不留情面,她上下打量着沈嬌,見她穿着大紅色錦襖,同色石榴裙,飛雲髻上插了好幾枝金簪,手上戴了一對上好羊脂玉镯,柔潤華貴。

笑了笑道,“不比妹妹參加宮中選秀。”

沈嬌沒料到沈知這般毒舌,氣得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周虞忍不住笑出聲,“好了,都少說幾句,宮中不比其他地方,謹慎行事。”

沈嬌恨恨瞪了沈知一眼,話不投機半句多,三人一路無言,馬車很快到了皇宮正門,下了馬車,被幾名小太監引到含元殿,此時晚宴還未開始,京中各府的正室夫人帶着嫡女或庶女等在其中,見到相爺夫人,忙圍了上來。

諸人都是人精,沈知雖第一次參加宮宴,但是夫人們或多或少對她有所耳聞,大理寺少卿夫人笑盈盈道,“沈夫人,這位美麗端貴的姑娘可是你經常挂在嘴邊的女兒啊。”

周虞挽着沈知的手,笑着和諸位夫人介紹,“這是相爺的嫡女沈知,也是我的寶貝女兒,知知,見過諸位夫人。”

沈知行個标準見禮,端莊大方,語氣清揚柔和,“沈知見過諸位夫人。”

此時不稱贊更待何時,人群中響起啧啧贊美聲,什麽貌美,什麽大家閨秀,什麽知書識禮,什麽好聽的撿什麽誇,畢竟沈相是百官之首,養的嫡女能差嘛。

沈嬌見衆人注意力都在那個鄉野嫡姐身上,心中憤恨,翻了個白眼,找和自己交好的幾名貴女吐槽去了。

沈知只裝作不知,兵部尚書嫡女李若岚與她關系頗好,來到她的身邊,拉住沈知的衣袖找個僻靜、遠離人群的地方,“知知,你怎麽好久不來找我?”

轉眸掃了眼不遠處和自己庶妹相談甚歡的沈嬌,呸了一聲,“什麽德行,打扮的花紅柳綠,還真把自己當相府嫡女了。”

沈知知道李若岚和沈嬌是死對頭,恨不能弄死對方的那種死對頭,兩人一直不對盤,恨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笑着從袖中取出一包蜜餞遞給李若岚,“好了,理她作甚,這是香雪鋪子的梅子蜜餞,你最愛吃的。”

李若岚高興的取出一枚蜜餞塞到嘴裏,含含糊糊道,“我知道你最好,我就是看不慣她,今日宮宴穿得像個綢緞莊首飾鋪,也不知道要去勾誰。”

沈知扯了扯她的衣袖,四顧無人,悄聲道,“慎言,我和你說件t事情啊,我這個二妹妹馬上要攀上九皇子了,九皇子可是太後最疼愛的皇孫,你以後少惹她。”

李若岚一驚,“什麽,攀上九皇子?怎麽攀上的?”

沈知故作猶豫,“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次聽二妹妹貼身丫鬟說漏嘴,說是二妹妹年幼時候仲秋節進宮,給冷宮裏快餓死的九皇子扔了塊桂花糕,可不算是救命恩人,兩人哪一天相認,九皇子對二妹妹還不就是言聽計從。”

李若岚瞪大眼睛,“還有這事,哪一年的仲秋節?”

“九皇子八歲那年吧。”

沈知見李若岚大大的眼睛骨碌碌一轉,面露狡黠,“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年我七歲,随母親進宮參加仲秋節,給冷宮裏一個快餓死的少年扔了塊桂花糕,救了他一命,原來是九皇子啊。”

沈知眨眨杏眸,啊了一聲,“原來是你啊,那這就有意思了,原來是我二妹妹冒領,不過這種事情總是有個先來後到的,不會是一起扔的桂花糕吧?”

李若岚自然明白沈知的意思,“是啊,所以我要早些告知九皇子,省的有人冒領了我的救命之恩。”

兩人互望一眼,默契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時,太後身邊的尹嬷嬷帶着一群手持紅木托盤的宮女和小太監出現在殿門口,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尹嬷嬷帶着一行人走到含元殿白玉階前,笑着道,“奉太後懿旨,還請諸位夫人和小姐将今日捐贈之物放入盤中。”

那日太後聽沈知建議,也算賣給沈相一個人情,自有人去告知太後給沈知的賞賜,大家都是人精,私下也算達成一致。

而後尹嬷嬷命人去告知各位夫人小姐,太後要辦一個捐款宮宴,宴會上會評出貴重之物前三,太後另有賞賜,尹嬷嬷想到太後的輕描淡寫,還是一如既往的摳門。

“這些夫人小姐不差銀子,不過是想要些皇家之物炫耀身份,去哀家庫房找些皇上以前練字的字帖,還有哀家和皇後畫的字畫,就好了。”

殿中諸人聽到尹嬷嬷的話,紛紛将身邊所帶之物放在太監宮女們的托盤上,殿中呼聲此起彼伏。

“中書舍人夫人捐白玉觀音一尊,鴻胪寺卿夫人捐紫金穿絲釵一只……”

輪到沈知,沈知笑着從懷裏取出一個荷包遞了過去,“相府嫡小姐捐一百兩銀子。”無功無過,不出衆也不惹人非議,低調。

李若岚也取出一個荷包遞過去,“兵部尚書嫡女捐一百兩銀子。”

兩人相視一笑,英雄所見略同。

輪到沈嬌,她朝沈知擡了擡下巴,一臉驕,而後将手中紅木盒子遞給小太監,她今天存了心思想要在衆人面前出盡風頭,把相府嫡女壓下去,軟磨硬泡問柳姨娘讨了個牡丹花如意玉佩,價值大約三百兩銀子。

小太監打開紅木盒子,眼神都直了,京城諸位夫人和小姐都是人精,就算所捐之物十分昂貴,也不會超過五百兩銀子,畢竟都是混官場的,還是要低調行事。

小太監顫抖的聲音響起,“相府二小姐捐晨星攬月玲珑镯一對。”

殿上衆人嘩然,禮部尚書嫡女啊了一聲,全京城只有兩副玲珑镯,一個是彩雲追月镯,戴在她的腕上,還有就是這個晨星攬月镯。

這些府中小姐都是碎嘴,平日裏哪家鋪子進了貴重首飾,誰戴了什麽首飾一清二楚,人家禮部尚書嫡女,外祖是皇商,買個幾千兩銀子的玲珑镯還算正常,知道你家相府有銀子,可是這般炫耀那就太過分了,尤其是相府嫡女捐了一百兩銀子。

沈嬌臉色煞白,呆呆望着托盤中的玲珑镯,怎麽會怎麽會呢?她平日裏根本不會戴玲珑镯,這般貴重之物會惹來非議,她明明藏在枕邊的暗格中,紅木盒中放的是牡丹花如意玉佩,為什麽會變成玲珑镯?

一個聲音驀然響起,“這個玲珑镯我見過,那日我和她們幾個去城南聚寶齋看掌櫃新進的首飾,有人花兩千兩銀子買了這個玲珑镯。”

又一個聲音道,“我想起來了,是承恩侯府的小侯爺,買下這對玲珑镯。”

姐夫和未來妻妹?一瞬間,所有人暧昧、探尋、看好戲的目光皆集中在沈嬌身上,沈嬌吓得渾身一軟,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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