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053章 第 53 章
沈相心中十分驚訝, 眼前這其樂融融的場景不像是老夫人的做派,人常說知子莫若母,反之亦然, 對于這位老太太,沈相心中有數。
老夫人嫁入沈家時候,t沈家雖說是落魄寒門,但還是衣食無憂, 後來他的父親只會讀死書死讀書, 又多年不曾中舉, 坐吃山空, 家道漸漸中落, 等到他五歲那年父親早逝,沈府完全敗落, 母子二人孤苦無依只好搬到市井居住。
他雖說侍母至孝對母親感情極深, 幾乎百依百順, 但是老太太可能是窮怕了,貪慕權勢和銀子, 勢利淺薄又自私虛榮, 雖說他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
當年他中了狀元,可惜在朝中無人依仗,又沒有銀子打通仕途,母親逼着他娶了江南富商王家之女,沒想到王氏美貌溫柔又知書識禮,兩人感情極好, 母親就開始百般挑剔王氏,等王氏病重而亡, 母親又将她的女兒送回江南王家,他雖不願意,可是抵不過母親又哭又鬧,也只能如此。
嫡女回來後,府中發生的事情他自然一清二楚,母親不喜歡王氏,也不喜歡沈知,對她百般挑剔刻薄苛刻,而新娶的周氏,母親也不喜歡,好在周氏性子淡泊,又是皇帝賜婚,母親不看僧面看佛面,兩人從未起過沖突。
礙于子不言母過,沈相只好當做不知,平日裏借着忙于公務的理由,很少回相府,裝聾作啞罷了。
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沈相心中急躁又不能詢問,笑着上前行禮,“母親,您從白雲寺禮佛回來了,一路辛苦。”
老夫人滿臉慈和,望向兒子的目光含着笑意,“這有何辛苦,能去白雲寺為我兒以及孫子孫女們祈福,老身甚慰。”
沈相打了個哈哈,“母親為兒祈福,兒子多謝母親,母親,這位是陳郡謝氏的世子謝小将軍,也是我朝中好友謝将軍的嫡子。”
老夫人早已見到沈相身邊的紅衣少年,相貌俊美氣質高華,原來是謝家世子啊,謝家門楣高人品好,難得又是這般如玉少年郎,老夫人心中不由暗暗埋怨沈相,什麽太子側妃,還被人欺負,若是嬌嬌成為謝家主母,那才是真正的福氣。
“原來是謝世子。”
謝蘭亭進了屋中,第一眼就望向沈知,見她依偎着老夫人,神情平靜淡漠,不像是被責打的模樣,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放下。
沒事了,他終于放心了,可以走了。
面對佛口蛇心笑裏藏刀的老夫人,一臉嬌羞恨不能朝自己撲上來的沈嬌,謝蘭亭恨不能扭頭就走,只是想到若是以後知知再有什麽事情,他還可以用拜訪沈相以及代爹娘向老夫人問好的理由到相府,雖然他爹娘壓根瞧不起相府,也得虛以為蛇。
謝蘭亭笑着奉上禮物,“蘭亭代爹娘向老夫人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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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命身邊的嬷嬷收下禮物,笑着道,“謝将軍和謝夫人可好?以前一直聽松兒提及謝将軍,謝将軍保家衛國,風華無人能及。”
謝蘭亭笑着道,“多謝老夫人挂念,他們一切安好。”
老夫人忙命人安座,請了謝蘭亭上座,又命人重新上了香茶和點心,謝蘭亭也不推脫,他守在相府門口半天,早已腹中饑餓,不緊不慢吃了幾塊點心,舉止斯文優雅,不愧是世家公子。
老夫人越看越喜歡,笑着問道,“謝世子可曾娶妻?不知哪家女兒有此福氣?”
謝蘭亭笑了笑,“不曾娶親,也不曾有婚約。”
他嘴裏回答,餘光卻是暗暗望着沈知,見她玉琢一般的纖纖手指捧着白玉茶盞,垂眸不知在想什麽,長長鴉睫在眼窩處映成彎彎影子。
老夫人心中有些想法又有些失望,可惜嬌嬌已經被賜給太子做側妃,大好姻緣啊,都被那個不孝子毀了,好好一對公子佳人被拆散了。
有着多年八卦經驗的周虞立刻敏感感覺到老夫人不可告人的心思,暗中翻了個白眼。
【老攪屎棍想屁吃呢,也不看看你那個庶孫女什麽德性,水性楊花勾三搭四,還肖想我家好大兒,想要配鑰匙?配嗎?】
沈知咬了咬唇,掩飾微翹的唇角,一雙杏眸不自禁望向好大兒,正與他的目光對上,見他鳳眸忽然一亮,璀璨如星。
好大兒真好看,當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确實不配,沈知在心底重重加了一句。
院門外侯着的沈管家悄無聲息走到沈相身旁,壓低聲音貼耳禀告,“相爺,承恩侯府的小侯爺遞上拜帖,想要拜見您。”
沈相皺了皺眉頭,他自然知道田瑾前來拜訪自己的目的,怕是得到老夫人回來的消息,想要借此機會來見一見沈嬌,前些時候因為自己将沈嬌禁足,田瑾一直求而不得見,如今見為兩人撐腰的老夫人回來,又來碰碰運氣,還真是個癡情種子。
近期因着七皇子追查邊關糧草和兵器一事,皇上命他領着六部配合七皇子查探,為此他暗中與承恩侯劃清界限,好幾次承恩侯請他過府一敘,他都找理由推脫掉,此時沈知和沈嬌都在場,還有個七皇子情同手足的心腹謝蘭亭,誰知道這個爹娘都不顧的玩意會做出什麽禍事?他才不會給自己抹上污點。
“就說我有貴客招待,請他改日再來。”
“是,相爺。”
兩人暗地裏嘀嘀咕咕,誰都不知道再說些什麽,見沈相若無其事,衆人也都不在意。
謝蘭亭見沈嬌毫不避諱,一雙眼睛只是在自己身上打轉,心中厭惡不已,忽然想到,對啊,這可是送上門的好理由。
又寒暄了幾句,謝蘭亭起身笑着告辭,“老夫人,夫人,相爺,蘭亭已經尊照父親母親囑托拜見老夫人,今日既然是相府團聚日,蘭亭也就不打擾了,告辭。”
沈相訝然道,“謝小将軍用過晚飯再回去吧。”
謝蘭亭故作一臉不安,“相爺,原也打算如此,只是太子側妃也在,蘭亭畢竟是臣子,還是告辭了。”
沈相又挽留一會,見謝蘭亭執意告辭,也就不再說什麽,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下次有機會再來相府用飯。”
他打量周圍,其餘人上不得臺面,周虞要準備家宴,自己和老夫人又有要緊事要說,畢竟是謝家世子,總不能讓管家或者小厮送出相府,略微沉吟,“知知,你代為父送下謝小将軍,謝小将軍,令尊與我是至交,謝家和相府是世交,你們也算世交兄妹,不必見外。”
謝蘭亭滿臉笑容,鳳眸灼灼望向沈知,“對對對,世交,不見外不見外,沈世妹,叨擾了。”
沈知抽了抽了嘴角,只覺得謝蘭亭和小白得意忘形的時候一模一樣,兩者之間就差條會搖的尾巴,應了一聲,“謝小将軍,請。”
兩人出了元和院的院門,沿着青石鋪就的小道往相府正門而去,兩旁的石燈籠燭光朦胧,映照着兩人的臉忽明忽暗卻又秀美無雙,猶如空山霧氣籠罩的蘭花和青松。
随行的丫鬟仆婦小厮們不遠不近的跟在兩人身後,沈知輕聲問道,聲音只有兩人才聽得到,“怎麽會來拜見爹爹和祖母?”
謝蘭亭沉默了,良久緩緩道,“若是他們欺負你,我帶你回江南。”這話說得太直白了,謝蘭亭臉一紅,怕心上人羞惱,忙又加上一句,“和相爺夫人。”
沈知抿唇輕笑,她早已猜到謝蘭亭來相府的目的,怕是擔心繼母和繼妹,只是此時聽他親口說出,意味又是不一樣。
聲若蚊蚋,輕如耳語,“蘭亭哥哥真好。”
謝蘭亭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自然聽到這句話,臉上頓時發燙起來,還好夜色如墨,掩去緋色。
兩人走到一處花樹下,并肩而立,一樹紫薇花落晚風,花瓣落在兩人肩頭,恍如瑤池仙境,紅杏在後偷偷擡頭望去,啧啧稱贊,好一對璧人。
兩人繼續前行,沈知寒暄問道,“謝世兄最近在京城忙些什麽?”
謝蘭亭壓根不隐瞞,“在和七皇子一起查探邊關的事情,稍許有了些眉目。”
沈知并不驚訝,和她預想的差不多,又聽到謝蘭亭道,“皇上命你父親協助七皇子調查,此事還是很棘手。”壓低聲音道,“太子也打着為了大盛社稷、身為儲君應以身作則的名頭,摻和進來。”
沈知想到太子的惡毒,想到他要拿自己當墊腳石,心生厭憎,“這位儲君就是個攪屎棍。”
謝蘭亭覺得攪屎棍這個詞新鮮有趣,不由笑道,“對,就是個攪屎棍。”
沈知啞然,她怎麽不自覺把繼母的詞說出來,“那會不會牽涉到承恩侯府?”
謝蘭亭點點頭,“承恩侯是工部尚書,想來脫不了幹系吧。”
沈知嘆了口氣,謝蘭亭擔心道,“沈世妹可是t憂心與承恩侯府的婚約?”
沈知微微搖頭,“并不是,我是因為憂心田老侯爺,他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我第一次見到田老侯爺不是在京城,是在江南的淮安府。”
謝蘭亭好奇問道,“淮安府?”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相府門口,沈知正要點頭,府外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響起。
“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