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 69 章

王家家主王修的出現讓鬧騰着的場面安靜了下來。

陸萌萌循聲望去, 待看清王修的面容時,不由怔愣了下。

這位老者與t想象中的富家老爺完全不一樣。他拄着一根簡單的拐杖,身着棉質的衣袍, 乍一看, 根本無法想象這是一位百年望族的家主。

他在一個年約五十左右的男子的攙扶下緩緩走下臺階, 而剛剛還滿是嚣張的王素這會兒如一只鹌鹑似的,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捏着衣角, 一如做錯事的垂髫小兒般, 都不敢直視自己父親的眼睛。

待人到了跟前, 陸萌萌也感受到了一股來自久居高位的壓迫感。這種氣勢的養成非一朝一夕的事,這位家主能帶領王家走向昌盛, 絕對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姑娘……”

王修來到陸萌萌跟前,推開攙扶的人, 稍稍擡手,作揖道:“您應該就是被陛下贊譽過的那位陸氏, 陸一夢姑娘吧?”

“見過老者。”

陸萌萌回敬了一禮, “小女子正是陸魚, 陸一夢。”

“失敬。”

王修又拱了拱手,“孽子攪擾了姑娘的清淨,是老夫教子無法。事情的來龍去脈, 老夫已知曉,老夫在此代孽子向姑娘以及姑娘的妹妹賠個不是。”

王修說着便是深深彎腰作揖,其風度、态度堪稱完美,無人可指摘。

事做到這份上, 陸萌萌再計較倒顯不是了。

果是有兩把刷子。

陸萌萌不動聲色地微微側開半個身子,未全受這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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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就是這樣虛僞, 面上的文章總得做,不然就站不住腳。

“老爺子。”

陸萌萌拱手道:“您年長我這多,這禮一夢受不起。”頓了下又道:“只是貴公子行事着實霸道,求親不成便帶人來我李家鬧事。若不是我李家人多,我妹妹那日恐就受無妄之災了。”

王修微微眯眼,打量了下陸萌萌。

這陸氏果是有兩把刷子的,這話說得也是滴水不漏。

不是她大驚小怪,得理不饒人,而是自己兒子行事霸道,若得不到一個保證,他們害怕還有下次。

小小年歲,行事便如此機智且有手段,這等人物為何不是出生在他們王家?

再看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兒,想到今日之事若處理不當會造成的後果,他臉色越發陰沉了起來。

拱了拱手,“姑娘,老夫年輕時囿于家業瑣事,對于子輩教化确有所失。今日劣子侵擾姑娘一家,皆是老夫之過。不過姑娘放心,老夫自會給姑娘一個交代。”

他說罷也不等陸萌萌回應,便吩咐道:“來啊,請祖宗家法。”

“爹!!”

王素瞪大眼,滿臉驚愕,不敢相信自己父親會因為這個事就請家法。

“您糊塗了?”

想到自己父親為了一個鄉野村婦要請家法懲罰自己後,王素對于父親的恐懼也消退了下去,滿心滿眼的委屈也變成了憤怒。

“憑什麽?她不過是一逃難野民,即便得了天子嘉獎,可以我王家的家境讓她妹妹為當家夫人……”

“閉嘴!”

王修一敲拐杖,望着自己那頭發已花白的兒子,憤怒之餘也不免傷感。

到底是不成器啊!

根本看不清局勢,這家真要給他,就完了。

“來人,把他的嘴給我堵上!”

“老爺……”

“堵上!”

求情的下人不敢再多言,立刻尋了家中壯丁過來,三下兩下就把王素捆了起來,還把嘴堵上了。

王素也沒傻到底,起初還反抗,可聽到鄉人議論他不孝後,倒不敢反抗了。

他不怕這些鄉民的閑言碎語,他只怕他爹會真的認為他不孝。

陸萌萌冷眼看着王素,心裏的想法跟王家老爺子算是同步了。

這等蠢貨若當了家主,王家怕是藥丸。

王家的祖宗牌位與祖傳的紅木棒被取了過來。

此刻的王素還搞不清狀況,直到第一棒落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父親為了一個鄉野村婦打了自己。

他被堵着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但任誰都聽得出,嚣張的王家大少爺這會兒是有多痛苦。

他也是上了年歲的人了,哪裏吃得消家法伺候?沒幾下,人便暈了過去。

陸萌萌望着這一幕,沒有說話。

王修與她對視着,久久後才道:“姑娘請放心吧,過了今天,這劣子即便想為惡也是不能了。”

陸萌萌這才彎腰行禮,道:“多謝老爺子為我等做主。”

她揮了揮手,圍着的青壯全部退下,學着她的樣子,行了一禮後,便離去。

衆人有些懵,陸氏女就這樣信了王家老爺?他說不為惡就不會為惡了?

王家的下人也有些懵。

這個陸氏女看着就是不是個好說話的,怎老爺三言兩語她就退了?他們可沒忘記她彎弓射箭時的狠勁,這人說難聽點,其性子之兇狠,跟那些亡命之徒沒區別。

回去的路上,李東百思不得其解。忍了半晌,還是忍不住了,便問:“先生,為何就這麽算了?”

陸萌萌抿嘴一笑,道:“過幾日|你就明白了。”

???

明白什麽明白?

兩日後,王家換了當家人,由王老爺的嫡次子接任家主之位。至于那位王素大爺,聽說是病了。

消息傳到小李村,李東終于明白了過來。

難怪陸先生就這般輕輕放下了,原來王老爺子話裏的意思是這個意思。但王老爺子為何會這般果斷?那畢竟是他的兒子啊。

“如果腐肉可能會要了自己的命,你會不會割?”

陸萌萌看着李東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便為他解釋,“陷入奪嫡之争能有什麽好下場?你看着吧,過幾日便會有消息到咱們村,這高産糧不會落入任何一方的手,只會由遼州使君層層上報上去。”

“這是為何?”

坐在一旁聽兩人說話的李修也不甚理解,便問:“您之前不是說,太子他……”

“我之前也是這樣想的。”

陸萌萌道:“這一局應是太子敗了,所以王素才敢這般嚣張。但我後來又仔細想了想,覺得不對。如果太子真這麽容易被鬥倒,便也不會形成現在的二龍奪珠之勢。三皇子看着勢大,似也得聖上恩寵更多。但是,身在天下第一家,當家家主的心思不能以常人來揣度,明明支持三皇子的大臣更多,為何太子還能一直立于不敗之地?”

李修眼睛微微圓睜,“您的意思是……”

陸萌萌點頭。沉默了下,便是嘆氣,“自古天家無情,古人誠不欺我啊。”

大家都沉默了。

是了,三皇子再得寵,但要威脅到天子的權勢,怕也是不行的。所以太子與三皇子的鬥争是天子玩的一種平衡術?帝王之學果是可怕。

陸萌萌垂下眼,心裏暗道:“這個天子治國不行,玩內鬥倒厲害,若不是王修,她也是在雲裏霧裏呢。”

再琢磨下,又忍不住嘆氣。

這就是信息不對等造成的誤判啊。百年望族所能掌握的信息渠道果然不是她一介小民可想象的。

那位三皇子恐怕也要被敲打了。

如此過了兩三日,遼州來人了。

來的不是普通人,是遼州使君。

這相當于現代的省長了。

一個省長敲鑼打鼓地親自上門,這對于小民來說那的确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遼州使君複姓慕容,祖上非中原人,是因戰亂遷徙來大昭。經過三四代人的努力,不但完美融入了大昭人的生活,自己還考取了功名。

許是祖上是胡人,他說話行事都帶着一絲豪放,跟陸萌萌所見過的文官很不同。不光如此,他身材魁梧,快五十的人了,可身材健碩的,似要将官服都撐爆一般。一臉絡腮胡,也不修理,看着就很粗犷。

待人到了跟前,說話也跟打雷似的,将匾額令人送上後,還親手從侍從手裏接過一個極小的匣子,打開後,金燦燦的光芒差點亮瞎圍觀人群的眼睛。

“陸氏,你培育高産糧有功,州裏除了要為你樹碑立傳外,東宮貴人亦有賞賜。”

他将匣子遞給陸萌萌,“這是太子爺賞的,你且收着。”

“民女惶恐,謝太子爺。”

陸萌萌跪下行禮。

這封建時代,但凡碰上皇家的事,那都是要下跪的。

想想都憋屈。

待行過禮後,慕容又讓人搬上來一個匣子,打開後,裏面整整齊齊地碼着一箱子官銀。

“培育高産糧之功,利在千秋。這是本州府對你的嘉獎,本官亦添了五百兩銀做彩頭。這裏一共一千兩,你且收好了。”

“多謝使君。”

陸萌萌這般坦然的做派到讓慕容文很欣賞。中原的女子也好,男人t也好,就是太講繁文缛節了。有時講多了,難免會給人一種虛僞的感覺。

他家雖來中原生活好些年了,可家裏依然是保持着胡風。對于中原的文化仰慕歸仰慕,可人與人相處的那種客套至今未習慣。

眼下見陸萌萌這般坦然,倒也心生了幾分好感。想了想,便有意提醒了句道:“陛下贊你蕙質蘭心,你行事又頗剛正、君子,這很好。”

陸萌萌心裏一動,不由看向了這位使君。

這位使君也正在看自己,雙目對上後,他便是微微一笑,道:“這高産糧鬧得天下盡知,陛下得知,甚是歡喜。只是本官至今尚未嘗過這高産糧,今日厚顏,能否在姑娘這裏蹭頓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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