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醉鬼

第15章 小醉鬼

陸眠剛冒出頭的眼淚憋了回去,從現在開始,他要平等地讨厭每一個說話大喘氣的人了。

“誰傻了?”雅間的門‘啪’一聲打開,褚柏栩從外頭走進來,一看到裏面兩人的姿勢便蹙起眉,“在做什麽?”

他看到陸眠眼睛紅紅的,一副活似受了欺負的模樣,即刻便橫眉怒目地睇向陸凜,“你打他了?”

陸凜指尖還點在陸眠眼尾,輕輕撚了撚方才挪開手,随後看了眼褚柏栩,并未有想要搭理對方的意思。

“眠眠,他欺負你了?”褚柏栩很講道理地準備先将罪名坐實再決定要不要動手,現下只需陸眠輕點下頭,他就立馬把陸凜抓起來丢出去。

陸眠還在發呆,着實是剛剛陸凜的那句話把他給吓到了。

無人搭理的褚柏栩頗有種不受待見的感覺。

“想吃什麽?”陸凜的聲音從身側傳入耳裏。

陸眠倏爾回過神,轉頭,眸中濕意悄然盡去,聲音裏帶着氣悶,‘惡狠狠’地盯視回去,“吃破産!”

話落,又是一道聲音響起,有些弱弱的,“眠眠,這頓是我請。”

褚柏栩抹了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表情很是無奈。

陸眠撇了撇嘴,側過臉去看褚柏栩,正欲收回剛才的那句話,只聞身旁陸凜開口道:“我請也可。”

陸眠再次偏頭望向陸凜。

後者也朝他看來,聲音不急不緩,“把我吃破産。”

有陸凜這句話,陸眠頓時哼哼起來,“告訴你,我可不一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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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柏栩想到他午膳時吃的那點東西,不禁‘嗤’了聲,“你那點子食量,确實不一般,喂貓都得被餓死。”

陸眠用‘你懂什麽’的眼神瞥了瞥他,“我是高三(二)班!不一班!”

褚柏栩茫然了,“什麽?”

兩人說話間,陸凜朝門外的夥計招了下手,“有什麽不吃的?”

聽到問話,褚柏栩下意識接口:“我都能吃。”說完他就見陸凜看了他一眼。

褚柏栩:“……”原來不是問他的。

陸眠端正坐好,滿嘴胡話:“不吃傻蛋,不吃笨蛋。”陸凜都開始懷疑他了,陸眠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不能表現得太過聰明。

“哈哈哈,”褚柏栩即刻便笑了出來,“你問他也是白問。”

陸眠在心裏偷偷對褚柏栩翻了個白眼。

陸凜不問了,随意點了些菜。陸眠在一邊聽着,每聽到一個菜名眼睛就閃爍幾下,亮晶晶的,都是他愛吃的。

見陸凜點完菜,褚柏栩插口道:“再點一個八糙鹑子、江米釀鴨子、魚香豆腐,上一壺燒春酒。”

陸眠扭頭,糾正:“四個。”

見褚柏栩朝他瞥來,陸眠亦直勾勾回視過去,眼底澄澈如洗,語帶好奇,“魚香豆腐裏有魚嗎?”

褚柏栩滞了滞,“沒有。”

“那為什麽叫魚香豆腐,”陸眠繼續問,摳着手指頭叭叭,“老婆餅裏沒有老婆,夫妻肺片沒有夫妻也沒有肺……”

他自顧自說着,旁邊的兩個人根本插不進話。

褚柏栩從呆怔中回神,徐徐轉過頭,“他一直這樣?”

陸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眼神始終凝在陸眠身上,眸中似有笑意一閃而過。

陸眠:“啊不對,就算有也不敢吃。”

老婆餅裏要是真有老婆,夫妻肺片真有夫妻那才吓人。

褚柏栩憐愛地看着傻掉的弟弟,“我們不吃那些,待會吃的就上來了。”

随着美食上桌,他自動自發地端起一個小碟子将每一樣都夾了些準備放到陸眠手邊。但還不等褚柏栩把碟子放下,陸眠面前的小碗中已經堆滿了。

褚柏栩掀起眼皮,正好看到收回筷子的陸凜。

兩人對了一眼,後者微擡目,“褚少将軍不吃?”

陸眠嘴裏啃着一根大棒骨,含含糊糊道:“吃吧吃吧!今天的消費全部都由陸公子買單!”

褚柏栩:“……”

到底是誰請客?

不過陸凜那仿佛只看得見陸眠的态度,也讓褚柏栩生出些許不悅來。

明明他才是陸眠的大哥。

“吃,眠眠有什麽想吃的大哥給你夾。”褚柏栩把碟子放到他前面,又給自己倒了杯燒春酒淺淺呷了一口,旋即雙腿叉開往後倒在椅子上,姿态說不出的豪放。

陸眠咬了一大口肉,嚼吧嚼吧,“唔,我全都要!”

他才不做選擇。

褚柏栩哈哈大笑,索性将杯中酒一口飲盡,接着又給他夾了不少菜。

随着他的靠近,淡淡的酒香飄蕩至陸眠鼻端,他聳了聳鼻頭,“香香的。”

陸眠正打算轉過去,下巴就被掰了下。一口蝦肉被抵了進來,他‘啊嗚’塞了滿嘴,瞬間又看向另一邊給他剝蝦的陸凜,一臉感動。

陸眠:QvQ。

都感動哭了。

陸凜好的時候還挺好的。

還給他剝蝦。

“好吃嗎?”陸凜睨他,餘光掠過另一側撲了個空的褚柏栩,眼神又緩緩停在陸眠身上。少年吃得雙頰鼓鼓,杏眼盈滿快樂的光芒,彎彎如同月牙,潋滟生輝,煞是動人。

陸凜喉結滑了滑,指尖在還未愈合的傷口上壓了壓,血液浸潤出的濕意令他稍稍緩過神,唇瓣張合一瞬,開口時嗓音微啞:“還要不要?”

“要!”陸眠毫不猶豫地點頭,灼灼視線牢牢鎖定在陸凜手中剝了一半的椒鹽蝦尾上,忍不住舔了舔唇,本就沾了油漬的唇上此刻紅豔豔一片。

陸凜頓了幾息,目光方才重新落回手中,慢條斯理地繼續給人剝起了蝦。

陸眠被伺候得渾身舒坦,有陸凜給他剝蝦,褚柏栩為他夾菜,根本不用自己動手,水也是有人送到手邊……

“咳、咳咳咳——”陸眠剛喝了一口置于手邊的‘水’就被嗆住。

不知何時移動到他右邊坐着的褚柏栩正醺醺然,聽到咳嗽聲他猛地一滞,“這是酒,你喝了?”

陸眠吐着舌頭,酒液在舌尖撕咬,他被辣得不行,頓時眼淚汪汪,“我不der道那四酒。”

他剛說完,臉又被人捧着,轉了個邊。

陸凜擰着眉,“醉了。”

“唔有。”陸眠一邊搖頭,一邊大着舌頭否認。

“真醉了,”褚柏栩說了一句,繼而朗聲大笑起來,“怎麽回事啊眠眠,之前不是還挺能喝的嗎?我記得去歲祖母的壽宴上你連喝了好幾壺九醞春都無事的。”

陸眠懵懵的,耳朵開起了小差,他盯着跟前捧着他臉的人,眼珠子慢慢聚到中間成了個鬥雞眼,很快又轉開,嘟嘟囔囔:“兩個、不,你怎麽有…一、二、三個腦袋。”

陸凜把小醉鬼攬過來,“你醉了,我們回去。”

“回去?回不去了嗚嗚嗚。”

陸眠不知想起了什麽,說完這句就抽抽了兩下,把臉供進陸凜懷中便開始哭。

褚柏栩酒都醒了一半,“這是真醉了啊!糟糕……回去就慘了。”

要是讓褚夫人瞧見了喝醉的陸眠,他還能有活路嗎?褚柏栩不敢想。

陸凜此刻已然将哭得愈發傷心的人抱了起來。

眼看他就要抱着人離開,褚柏栩醒了醒神,想開口讓人再等等,但見陸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瞬間又按捺住,“怎哭成這樣?”

陸凜唇線緊抿,沒說話。

陸眠還在嚎:“嗚嗚,回去……”可是回去也沒有人在等他,于是他哭得更傷心了。

陸凜将幾錠銀子放在桌角,擡步便走,也不管小醉鬼聽不聽得見,開口道:“這便回去。”

“應當是我來請的。”褚柏栩掃了眼那幾錠銀子,跟着走出幾步,忽而說:“聽聞你在陸府過得并不好。”當初季老先生選中陸凜後,他便打聽到一些事。

陸凜繼續向前,似乎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及至幾人行至門邊,褚柏栩才聽人低低道:“這些年有些積攢,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褚柏栩擡了擡眉,話雖如此,但以陸凜在陸家的處境,想來也積攢不到哪去。

他嘆了口氣,往他懷中露出的那個腦袋瞧去,他這個傻弟弟往後也是有兩個大哥疼了,傻就傻點吧。

-

三人乘坐馬車回到将軍府,褚柏栩一下車果不其然便看見手中握着藤條的褚夫人,登時頭皮一緊想要尋求幫助,擡眼僅瞧見一片衣角。

陸凜抱着陸眠下了馬車就徑直朝小院而去。

“等——”

褚柏栩一個字剛出口,褚夫人的冷笑聲便傳了過來,“讓你好好照顧弟弟,你就是這麽照顧的?竟然帶眠眠去喝酒?”

“娘你聽我解釋、”

“跟我手中的藤條解釋吧。”

褚柏栩拔腿便跑,準備去找陸凜為他作證,那酒真不是他給陸眠喝的,然而才剛跑出兩步就被護衛攔了下來。

另一邊,陸凜帶着陸眠入了廂房,把人放到榻上又擰了條濕帕子,細細擦拭對方面頰上的淚痕。馬車上陸眠哭累了,行至半途便睡了過去,眼下亦未有絲毫清醒的跡象。

顯然醉得不輕。

以前酒量很好的人,如今一沾即醉。

陸凜微微斂目,指腹在人頰側游移,落在一處,少年笑起來這裏會有一個不深不淺的酒窩,随後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室內響起。

“你是誰。”

陸眠眉頭動了動,不知是聽到說話聲有了反應,還是酒勁過了正要醒來。

陸凜将巾帕放回水盆邊沿搭着,轉頭,對上一雙霧蒙蒙的眼睛。

“你是、誰?”從來沒有喝過酒的陸眠也沒想到自己一口倒,剛醒來的他還有些發懵,望着眼前的人腦子裏是一片漿糊。

陸凜默了默,突然道:“你覺得,我是誰?”

陸眠想了片刻,“孫悟空?”

他說完自己先晃了晃腦袋,似乎這樣就能清醒一點,接着他驟然睜大眼睛,“你是反派!”

陸凜皺了皺眉,沒聽懂,伸手便要替人将耳際的一縷碎發別至耳後,卻見陸眠猛地往後一縮。

“啊啊啊啊不要碰我!”

“怎麽了?”陸凜頓住,眼睫微斂,掩去眸底的沉寂。

陸眠抱緊自己,控訴道:“你都喜歡男的了,怎麽能随便碰我呢!”

陸凜驀地怔在原地,“我喜歡男的?”

陸眠猛點頭:“對啊對啊!”

陸凜深深看他,像是要反駁,卻又半晌沒有動作。

他喜歡男的?

并不。

只是……

陸凜望着陸眠,“我不喜歡。”

陸眠懷疑地看他。

陸凜對他掀了掀唇,竟難得露出個笑,深黑的眼底映着眼前人的身影,因為哭過一場,眼睛紅得像兔子。他緩慢啓唇,語氣仿若誘哄一般,又像是誘人堕落的魔。

“所以,現在可以碰你了嗎?”

“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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