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克洛德

第15章  克洛德

和西弗勒斯聊完後，克利斯蒂安就和帕西諾打了招呼，暫時地把自己關進了他的書房，開始着手新模型的搭建。

借用書房當然是經過了帕西諾的默許。

“要我來收拾一下嗎？”帕西諾有點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解釋道：“我的書房很久沒用了，距離我上次進去可能已經有一兩年的時間，灰可能落得幾厘米厚。”

“你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收拾好了。”克利斯蒂安如是說。

帕西諾盯了他許久。直到克利斯蒂安懷疑這是一個稍有冒犯的舉措，企圖收回自己的話，帕西諾才點點頭。

帕西諾同意之後，克利斯蒂安便躍躍欲試要收拾書房。

說實話，帕西諾的書房狀況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糟糕。落灰是有的，但書房內家具形狀都很規整，收拾起來非常快速，克利斯蒂安僅僅用了三十分鐘便将除書櫃外的家具擦拭得煥然一新。

緊接着他拉開書櫃的門——

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巨大的落地書櫃中只有僅僅一兩層書，以其新舊程度來看，大概是裝飾性大于實用性，只是填補書櫃用的一些擺設。

而剩下的位置裏放滿了相機。不同型號不同大小的相機，擺滿了書櫃整整三層。從上至下，各有不同，靜靜地注視着這個打開書櫃的陌生人。

克利斯蒂安并不了解這些，只是那些相機擺放在書櫃裏未曾落過灰，都保持着肉眼可見非常良好的狀态，顯然它們的主人對它們非常的愛護。

這讓克利斯蒂安很驚訝。他和帕西諾相處了三個多月，從未知曉對方還有攝影的愛好。他從早跟帕西諾到晚，看着他訂花，理花，賣花，送花，一天天精力旺盛地東奔西跑，從周一到周日都不停歇。小小的花店似乎是他生活的全部，克利斯蒂安這才恍然地發現，他從未見過帕西諾除了樂高以外的其他愛好。

書櫃旁的牆上罩着一塊布，克利斯蒂安走過去，掀開。那是一堵照片牆。大小不同錯落有致的鏡框，擺放着人與物不同尺寸的照片，極有風格地擺滿。人的照片不多，大多數是風景，帕西諾喜歡建築，各種各樣的，各個角度，各種色彩，柔和的，堅硬的，在他的鏡頭下一一呈現。他擅長拍攝建築本身，為此讓所有事物作為其點綴，用其他建築，用路人，用天氣環境來誇張化放大建築本身的特點。

克利斯蒂安一邊看着一邊走過去，照片牆的盡頭是并肩的兩幅照片。最大的一副是帕西諾拍下的巴黎鐵塔，而旁邊是一張帕西諾和他人的合影照片。照片上的帕西諾看上去比現在小一些，金色的卷發紮了個辮子，燦爛地笑着，勾着旁邊一位和他長得很像的中年人。照片的下方寫着：紀念我的父親。

每幅相框的角落裏帕西諾都記錄了時間，照片牆的記錄到兩年前戛然而止，與父親的合影是最後一幅。

帕西諾是一位攝影師，曾經是。這是克利斯蒂安的推斷。無論是作為愛好或者是專業，以克利斯蒂安的眼光看來，帕西諾都做到了最好。他能夠感受到那些冰冷建築後攝影者對他們的喜愛，從一張張落灰的照片中，克利斯蒂安看到的是一份熱忱。

他想起林對自己作品的評價，他那些精致而不近人情的作品，稀缺的正是這樣一份自雨中巴黎之後就逐漸在他身上消褪的熱情。

當時林拿他的作品與西弗勒斯的相對比，克利斯蒂安只當是他偏心對方而不屑一顧。高傲的設計師從未真正理解林話語中的意思，也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的鑽研正是對建築，對設計，對樂高的喜愛。

但帕西諾的照片終于讓他恍然大悟。也許是因為那張鐵塔照片的聯系，克利斯蒂安好像完全看出帕西諾對攝影的癡迷，他的照片定格的瞬間，好像也讓克利斯蒂安重新記起他創作雨中巴黎的時候的心情。

原來那種由內而發自然而然産生的，滾燙的情感，那才是真的熱忱。

克利斯蒂安把籠罩着牆面的布疊起來放到一旁，随即将那些蒙塵的相框一個個擦拭。他一邊擦拭着，一邊一個一個細致地看那些照片。帕西諾的照片按照時間排序，也按照地點排序，一張照片是一個目的地。克利斯蒂安回想着，帕西諾走過的這些地方他大多也走過，在他之前。

時間地點交錯間，有一個人曾走過他走過的路，卻留下比他珍重百倍的足跡。當他鑽進了完美複刻的死胡同，有一個人正用截然不同的手法描繪出他對這些景致的熱愛。

克利斯蒂安有點羨慕他的純粹。

然而，帕西諾的旅行似乎在兩年前中止了。

是因為花店嗎，克利斯蒂安有點遺憾地想。也許是繁瑣的事務導致帕西諾不再有出門遠行的機會。開花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有瑣事如果是完全由一人完成，其工作量是巨大無比的。克利斯蒂安表面上好像是帕西諾的幫工，實際上卻并沒有很大的用處，永遠都是帕西諾一個人在看似游刃有餘地處理超标的工作。

請幫手會不會輕松一些？心裏這樣想着，克利斯蒂安并沒有發現他的情緒與想法是在被一種惋惜感主導。

他惋惜帕西諾的中途放棄。他欣賞帕西諾的攝影美學，也覺得自己是能夠理解對方的那個人，因此對帕西諾中止的旅行耿耿于懷。

擦到最後一個相框時，克利斯蒂安聽到樓下傳來清脆的一聲響。

“發生什麽事了？”他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以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焦急往樓下去。

一樓的花店裏除了帕西諾，還站着另一個男人。兩個人正在手忙腳亂收拾地上的玻璃殘骸。克利斯蒂安聽到的那一聲是不知道誰失手打碎了一個玻璃花瓶。

他簡單地掠過陌生男人，只看着帕西諾在那小心翼翼地試圖繞開滿地的玻璃渣子，也因此錯過了那男人看見他從樓上下來時震驚的眼神。

“你別動，就站在那。”克利斯蒂安指揮帕西諾，快速地從另一邊拿來了掃把，先把帕西諾周圍的碎片清理幹淨，釋放了對方，接着對陌生人微笑：“您也先別動。”

克利斯蒂安低頭掃地，沒看見陌生男人臉上複雜的表情和帕西諾一閃而過的微笑。

等他處理完地上的碎片才突然發現氛圍不對。帕西諾站在自己身後，陌生人站在自己身前，兩個人就這麽站着看他掃地，一句話也沒說。

克利斯蒂安一頭霧水。他以為這是花店的顧客，于是連忙給了帕西諾一個眼神。

帕西諾清了清嗓子，像他所期待的那樣開口了：“克洛德，這是我的男朋友克利斯蒂安。”

克利斯蒂安拿着掃把的手一頓，克洛德差點手滑打碎第二個玻璃花瓶。兩個人一起轉頭，滿臉空白地看着他。

看着在這種時候竟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帕西諾艱難忍住了笑意，轉頭看向克利斯蒂安。帕西諾迎着對方茫然無措又混亂的眼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笑着給他介紹：

“這是我的前男友，克洛德。”

--------------------

最喜歡的局面出現了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