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的造夢者
第044章 我的造夢者
商場的人流量不少,蘇恕拽着沈聿卿往邊上走了幾步,他三言兩語說完經過。
“那你現在是去?”沈聿卿不放心地問。
蘇恕揉了下鼻子,眼睛停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看電影,你呢?”
這個點沈聿卿不該在家陪長輩嗎?
兩人說話間,桃桃迷迷瞪瞪地醒了,胳膊朝沈聿卿脖子上一摟。
“小叔,糖葫蘆。”
她一說話,沈聿卿都不用回答,蘇恕就明白了他此行目的。
商場的一樓卻是有賣糖葫蘆的。
小姑娘頭上戴着毛絨絨的帽子,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向蘇恕,先吸引她的是耳廓上亮晶晶的耳釘,然後才是這張陌生的臉。
蘇恕看到桃桃偷瞄自己,困惑地擡頭想問怎麽了。
可是桃桃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貼近沈聿卿耳邊,害羞地小聲了四個字。
“漂亮哥哥。”
沈聿卿一愣,鏡片後的眼睛輕輕一彎,低聲重複了一遍,卻被蘇恕聽了正着。
聽到他的笑聲,蘇恕眉梢一挑,“說什麽呢?”
沈聿卿把桃桃放下來,眼神從蘇恕半敞着外套到蓬勃朝氣的俊臉。
坦白地來講,蘇恕的長相更招小孩子的喜歡。
他皮膚白,眉眼和表情帶着少有的不羁,可等神情徹底放松下來,不經意的笑容又很純粹,顯得人很乖。
“桃桃誇你好看。”
桃桃往沈聿卿腿後躲了躲,又探頭去偷瞄蘇恕。
蘇恕被她縮頭縮腦的樣子逗樂了,一下一下戳着桃桃頭頂的毛球。
沈聿卿從店員裏接過兩串糖葫蘆時,蘇恕半蹲着和桃桃低聲讨論着什麽。
“這個好看的。”
桃桃信誓旦旦,指着亮起的屏幕。
蘇恕盯着屏幕,覺得這個動畫的風格和某些人不符。
他對沈聿卿招了下手,“桃桃想看這個,要去嗎?”
沈聿卿把糖葫蘆分給他倆,順帶看了眼手機上的哆啦A夢,“要去就去。”
蘇恕取完票,回來看到桃桃一個人坐着,沒看見沈聿卿。
桃桃沖他用力揮手,“漂亮哥哥。”
“唉?”
蘇恕蹲下來,捏了下桃桃的臉蛋,“差輩了知道嗎?你喊沈聿卿小叔,怎麽到我這裏就成哥哥了?”
“是嗎?”桃桃不太明白。
明明小叔也喊了。
蘇恕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于是,直到沈聿卿回來,桃桃喊得還是漂亮哥哥。
他們提前檢票進去,電影還沒開始,廳內的人不多。
蘇恕明顯對哆啦A夢不感興趣,坐在座位上沒兩分鐘就打起了瞌睡。他們選的位置靠裏,除了興致滿滿的桃桃外,兩個成年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困意阻斷不了感冒的并發症,蘇恕握拳咳嗽了兩聲。
沈聿卿擰開水放在他手邊,表情猶豫。
蘇恕沒客氣,仰頭喝了幾口,緩解了嗓子的幹癢,“你好像有話和我說。”
銀幕投下來的光在鏡片上形成一道月牙似的形狀。
沈聿卿眼皮一擡,轉頭看向同樣籠罩在光影下的側顏。
“以後別在外面等。”
蘇恕聞言一頓,下意識地想反駁。
可是沈聿卿十分肯定的眼神打消了他提前僞造好的說辭。
最後,他只是抿了下嘴唇,所有的想法化成了一個“嗯”字結尾。
氣氛陡然低迷下來。
下唇抵着瓶口,蘇恕沒說話,雙眼放空地鎖在銀幕上。
“你……怎麽知道我去了?”
他舔了下唇角,握住瓶身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沈聿卿回想起他從陵園出來時司機和他說的話:“司機說有個人的背影特別像你,所以我猜是你。”
“原來是這樣。”
後背陷進座椅裏,思緒也跟着松懈下來。
蘇恕想着該說什麽。
上輩子他和沈聿卿沒少因為這個事情吵架,每次沈聿卿從陵園回來,他嘴上不說什麽,心裏卻是一百個不樂意。
他又在沈聿卿面前藏不住情緒。
最後,情緒洩露的結果就是兩人肯定會爆發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形容得再嚴謹一些的話,是蘇恕單面的發洩不滿,而沈聿卿還是一貫的從容和淡定。
幾分鐘後,影廳又進來幾個人。
蘇恕沒辦法,只能靠近沈聿卿耳邊,壓低聲音,“我沒進去,只在外面等了一會,看你出來我就走了。”
想了一會,他又開口道:“以後我不會了。”
前排的座位來了人,恰好擋住了銀幕的光。
蘇恕眼裏的糾結還沒來得及消散,沈聿卿突然捏了下他的手指。
“嗯?”蘇恕回頭看他。
“你這樣我有點不适應。”
沈聿卿說着,臉上露出了點無奈。
蘇恕這幾個月的變化很大,大到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之前貫會使性子的人忽然沉寂了下來。
種種變化讓沈聿卿開始無從下手。
他昨晚回家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蘇恕會發脾氣的準備。
可回家以後,等待他的是玄關的燈光和一個病怏怏的蘇恕。
蘇恕像是體會到沈聿卿的苦惱,偏頭垂下目光,睫毛在暗處顫動。
“那該怎麽辦?我現在原地跟你撒個潑?”
沈聿卿一笑,朝着他說:“來吧。”
言外之意是鬧吧,随便鬧。
蘇恕猛地搖搖頭,“不行,人太多,我要臉,你的小侄女還在呢,漂亮哥哥這人設我得立住了。”
沈聿卿又笑了,“嗯,漂亮哥哥。”
四個字從沈聿卿嘴裏說出來,聽得讓人耳熱。
蘇恕耳朵上的溫度好不容易歸于平穩,他才琢磨出不對勁來。
“怎麽這麽奇怪?”蘇恕揉了下耳朵。
沈聿卿打量着他,“桃桃的重點是哥哥,而我的重點是漂亮。”
蘇恕向來經不住沈聿卿的撩弄,可最近被撩的次數多了,也生出了幾分戲弄的心思。
他看了眼另一個座位的桃桃。
桃桃正在和旁邊的一個小孩子說話,沒有往他們這邊看的意思。
蘇恕一不做二不休,擡高兩人之間的扶手,半邊身子往沈聿卿肩膀上貼,手也擋住唇邊。
動作親昵又不逾矩。
略長的頭發掩蓋住蘇恕的眼底的小心思。
從外人看來,就像弟弟在和哥哥說悄悄話一樣,并不會引人遐想。
而手掌下不足一拳的空間內,軟糯帶着溫熱觸感的舌尖在沈聿卿的耳垂輕輕舔過。
被突襲的某人呼吸一滞,視線悠悠地落在蘇恕藏在暗影的臉上。
“沈聿卿。”蘇恕壓低的嗓音漸漸逼近。
兩人的視線在一瞬間相撞,誰都沒有躲。
蘇恕直視着平靜的眼眸,雙方的表情都再正經不過,他用鼻尖蹭了下沈聿卿的耳廓。
“那天晚上,你硬了嗎?”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可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沈聿卿下颌線繃緊一瞬,又很快地鎮定下來。
再克制的感情抵不住身體的本能反應,他多年維持着表面上的理智,終究還是在深夜裏破碎成渣。
銀幕上忽地一變,電影的經典開場讓蘇恕坐回原位。
他不在意沈聿卿是否會承認。
他只想讓沈聿卿認清他對他根本不是單純的感情,而是一種帶着性沖動的占有。
沈聿卿看着他,會留戀他的身體,會産生不一樣的渴望。
蘇恕也一樣。
偶爾的觸碰滿足不了沈聿卿,也滿足不了他。
——
電影播到一半,在場的小朋友們精力還很旺盛,而個別家長靠着靠着睡着了。
蘇恕就是其中一個。
影廳太吵,他睡的不太安穩,腿也伸不開,怎麽調整姿勢都不舒服。
蘇恕側頭歪了下,找了個位置剛合上眼,下一秒就感受到沈聿卿摸了下他的額頭。
停頓了好幾秒。
他放松地一躺,跟睡熟了一樣均勻地呼吸。
沈聿卿正在試探他額頭的溫度。
桃桃意外看到這一幕,納悶地眨眼,“小叔,漂亮哥哥是感冒了嗎?”
沈聿卿點點頭,用手指示意桃桃別說話。
桃桃聽話地捂住嘴,然後又用手把聲音攏在兩手間,小聲地說:“我們送哥哥回家吧,感冒很難受。”
在小孩子的潛意識裏家是可靠溫暖的地方,生病了會得到爸爸媽媽的照顧和安撫。
所以,桃桃知道漂亮哥哥感冒後,第一個想法就是送他回家。
沈聿卿沉默地揉了揉桃桃的頭發。
蘇恕就這麽搭在沈聿卿的肩上眯了一會兒。
他沒睡熟,因此在外套口袋被翻時,他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
肩膀不可避免地僵住。
而沈聿卿剛好沒錯過微小的抖動。
“醒了?”沈聿卿問。
再次裝睡成功的蘇恕支棱起腦袋,佯裝出剛醒的困倦,“你翻我口袋做什麽?”
沈聿卿從口袋摸出兩排藥,“吃藥了嗎?”
蘇恕心虛地轉頭。
感冒藥是沈聿卿早上放在床頭的,他走的時候也帶着了。
然後……忘吃了。
“不發燒就不用吃了吧,挺挺就能好。”蘇恕頂着沈聿卿不贊同的眼神說。
偏偏他鼻子不争氣,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噴嚏。
沈聿卿無語地看他,腦子裏已經想好帶人去哪裏吃飯了。
可沒等他尋思完,蘇恕一仰頭把藥吃了。
“你……”
蘇恕知道沈聿卿要說什麽,無非是防止胃疼,藥要放在飯後吃。初三那年,他胃潰瘍剛好沒幾個月,有幾次吃感冒藥就會吐個不停。
後來,在醫生的叮囑下,所以的藥換成對胃刺激性小的,吃藥時間還挪到了飯後。
蘇恕小拇指勾了下沈聿卿的手背,“我沒那麽嬌氣。”
電影落幕後,他們随着人群往外走,桃桃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蘇恕和沈聿卿隔的不遠,他往前跑了兩步,“沈聿卿,胃潰瘍會痊愈,所以不用這麽小心。”
沈聿卿轉過身,蘇恕離他很近,近到可以看清臉上細小的絨毛。
而這時,恰逢影廳裏亮起的頂燈穿過通道,蘇恕的影子斜斜地落在牆上。
平心而論,蘇恕的個子和身材并不遜色于任何一個成年男性。
肩寬腰窄腿又很長,常年運動帶來的不僅是健康緊實的體魄,連帶着精神氣都比常年坐辦公室的人好許多。
沈聿卿恍然片刻,五六年前那個伶仃單薄的身影褪去顏色,迅速在新的環境中豐盈着骨肉。
也許是他擔憂過重,他總會把過去的蘇恕複刻成他現在的樣子。
而實際上,蘇恕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惶然的小孩子。
蘇恕看不出沈聿卿在專注地想什麽,他隐隐感覺哪裏發生了變化。
直到沈聿卿在人群中牽起他的手,說道:“動畫不喜歡看的話,等你放假,我們去私人影院看別的。”
蘇恕一怔,感受手心的溫度直攀心頭,他壓唇咳了下,擋住嘴角上揚的弧度。
“我也沒不喜歡看,哆啦A夢是多少小孩子夢寐以求的,它是一個造夢者,滿足所以希望的那種。”
蘇恕順着沈聿卿的力道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放慢腳步,看着沈聿卿的側影,似乎與多年前樓道的影子重合。
他低頭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你也是我的造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