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林景聽出實驗門的時候, 細心地鎖上了門。然後聽見了一聲微信通知消息。

【周揚酒：林景聽我不是單相思對不對。】

林景聽難得腳步微停，她站在臺階上，路燈的明亮光線蔓延在不遠處, 四周靜悄悄的。

林景聽不知道周揚酒受了什麽刺激，突然來這樣問她。她想說, 你真的決定好了要和我在一起嗎？

但這話未免令人啞然，周揚酒的答案也并不重要。

林景聽摁息屏幕，沒有回答。

直到第二天早上, 周揚酒發現自己試探的那條消息依舊沒有被回複。

周一的課比較多，周揚酒忙起來的時候也沒顧得上。

匆忙之中周揚酒看了手機信息，一直到下午放學, 林景聽的微信都沒有來過一條消息。

周揚酒眉頭擰起。

【單相思就單相思呗，也不用不好意思跟我說, 我再努力努力不就行了】

消息發出去一會，周揚酒挑了個可愛又委屈的表情包過去。

下午有個青協志願者活動，部門所有人都要參與。周揚酒也去了, 組織目标是全校撿垃圾，他拎着一個發下來的口袋，一邊看花壇裏有沒有垃圾。

突然，身後的廣播開始發出音樂聲，廣播員在結尾處開始發聲, 聽得出聲音繃得有些緊張，念到校園新聞的時候，設備似乎出了點問題，聲音忽遠忽近的。

很多人都在專心做自己的事, 只有周揚酒聽了哂笑一聲，新人廣播成這個樣子, 旁邊的指導怕不是睡着了。心想如果是林景聽播的話，那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他還沒聽到過。

周揚酒看了眼周圍，發現這裏離廣播部也很近。

“周揚酒，你也是青協幹事！我們又見面了。”一道驚喜的女聲響起，周揚酒的目光挪了回來。

面前的女生是個短頭發的妹妹，空氣劉海下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臉圓圓的，乍一看像個洋娃娃。

“你是？”周揚酒不記得在哪兒見過她。

洋娃娃表情僵了一下，旋即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撩了撩碎發，小聲說：“我上次軍訓急性腸胃炎，是你送我過去的。我叫黃今曉。”

周揚酒想起來了：“哦我在青協新生會上也沒看見你，所以不知道，不好意思。”

黃今曉抿了抿唇笑着說：“沒關系啦，上次打電話也挺冒昧的，不知道你女朋友誤會了沒。應該不會吧。”

林景聽正在等飯，就接到部門新幹事的電話求救，兩個幹事在電話裏顯得手忙腳亂，就差沒哭了。

林景聽只好轉而打包，跟舍友說聲部門有狀況就趕着去了。剛到樓下，林景聽看見不遠處有個異常熟悉的身影。

男生手提着個垃圾袋站在草圃旁邊，微微低着頭也能看見對方那立體深邃的眉眼，黑短的發顯得柔軟，遮住了鋒利的眉峰，讓人覺得他的目光垂下，是帶着一點溫情。

前面是個穿着可愛的女孩子，微微仰着頭，林景聽這個角度，看得出女孩子正在很開心地說着什麽。

“景聽姐，對不起我今天實在太緊張了，不知道碰到設備哪裏了，聲音播不出去。”廣播部的新幹事早早就注意着門口，看見林景聽站在外面不進來，不由得着急了，立刻從椅子上挪位。

林景聽這才收回目光，進了廣播部。檢查了一番之後，林景聽說：

“別急，慢慢來，小問題。”

這個時候因為剪輯的音樂放完，廣播已經停了聲音十分鐘。新幹事聽了這句話，安全感攀升，感動得差點眼淚都下來了。

就在林景聽進去的那一瞬間，周揚酒似有所感，略微偏頭看了眼廣播部。

廣播部在一樓，平常門都是關着，就算廣播也不會輕易打開，從外面窺伺裏面，只有旁邊的一扇窗。但那窗上有一半被海報遮住了。這邊向西，估計也是怕陽光太刺眼。

黃今曉還想說些什麽聊聊天，但是部長走了過來。

“有什麽等會再說，早點撿完早點回去吃飯昂。”

周揚酒立刻道：“好的部長。”

他還等着等會兒解散後找林景聽問問為什麽不回他消息呢。

黃今曉也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跟周揚酒說些什麽告別的話，周揚酒就已經轉身往其他地方去了。

僅僅過了片刻，廣播裏重新又出現了聲音，一陣短暫的輕音樂流瀉出來，旋即漸弱，襯得女聲清澈柔和。

聲音不疾不徐，咬字清楚，轉場流暢，聲線毫無卡頓，像一幅緩緩展開徐徐圖之的畫卷。

黃今曉看見剛剛還響應部長號召的周揚酒立刻直起了身，往後邊長廊瞥了一眼，然後公然離開了工作崗位，好像另一邊有什麽磁石似的，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

周揚酒幾步走上臺階，他生得高，目光從上垂落進廣播室裏面，透過那半張海報和舊玻璃，看見了林景聽在裏面戴着頭戴式耳機，對着麥克風說話的側臉。

廣播室裏燈光明亮，其他兩個幹事圍在林景聽旁邊，遮住了一部分視線，周揚酒只看得見林景聽微微低垂的頭。

側臉因為鼻梁挺，線條看起來十分流暢優越，垂着的目光顯得十分沉靜。

周揚酒在外面站了一會，聽着外面廣播裏的聲音，然後又看了眼手機。

廣播室有問題來救場，要麽是接到了幹事的電話，要麽是聽到廣播有問題主動來看看。

但周揚酒傾向于是前者。

她既然能接到幹事的電話，為什麽看不見他的消息？還是說……就那麽單純地釣釣他也不行嗎？

日光西斜，周揚酒在窗口擋住了些許夕光，室內很亮，三個人也一時沒有察覺。只是在林景聽播完最後一條，跟旁邊的幹事細說技巧的時候，餘光裏忽然出現了一抹影子。

林景聽略微詫異地看向窗口，看見周揚酒在外面向她招了招手。

“……去開門。”林景聽偏頭對旁邊的一個幹事說。

門剛剛打開，周揚酒就大搖大擺地進來了，嗓音清亮上揚：“可以點首歌嗎？”

幹事有些懵，下意識看向林景聽，後者只是稍抿一點唇角，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另一個幹事問：“可以點歌，一首歌十塊錢，微信公衆號上就可以點。”

周揚酒把垃圾袋一扔，拿出手機。

“可以現場掃碼麽。”

“不行，沒有這東西，我們一般都只是接收線上點的。”

周揚酒啧了一聲：“麻煩。”

說着麻煩，但很快找到了公衆號，立馬支付了一百塊錢。

幹事看得瞠目結舌，下意識地轉頭對林景聽小聲說：“部長，他付了一百塊。”

一首歌的時長約是四分鐘，十首歌今天完全放不完。

周揚酒很善解人意地上前一步，嗓音散漫：“沒關系，明天的點歌名額給我留着就成。”

林景聽看了眼後臺小程序上的訂單，上面寫着歌名、點歌人、以及被點歌人。

林景聽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頓，她眉頭微皺，确認道：“我？”

周揚酒确認道：“對，老派約會之必要，那首粵語歌，送給——致遠學院23級林景聽同學。”

林景聽只是稍一停頓，然後非常專業地開始播報。

“一首老派約會之必要，由周揚酒同學送給致遠學院23級林景聽同學，祝你天天開心，t下次和我一起……約會。”

兩名幹事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在林景聽和周揚酒身上來回瞥，逐漸站到一起，耳朵貼着耳朵。

随着音樂聲響起，林景聽取下耳機，瞥了眼正透着笑意的周揚酒：“下次不要寫這種附帶語了，會過不了審。”

周揚酒：“嗯？有人審核嗎。”

周揚酒就差沒把“自己沒看見審核的人在哪兒”寫在臉上了。林景聽站起來，撈起自己打包的雲吞，嗓音随意：“我審核。”

“等會兒沒什麽事情了，你們放音樂就行，有人點歌就廣播說兩句。”林景聽交代完，就要往外面走了。

周揚酒提上自己的戰利品，也跟着出去。

青協群裏部長艾特了所有人：撿完所屬區域的回個1，然後就解散了。

周揚酒把袋子塞路過的垃圾桶裏，也回了個1。

廣播裏的音樂正到了副歌部分：

“寧像個書生初約佳人

與你有種牽引

蝴蝶滿心飛不過未走近

勝過世間一見就吻”

歌手溫柔的嗓音和粵語裏低醇的發音相襯，仿佛讓時間都慢了下來。周揚酒哼着音，瞥一眼林景聽的雲吞，說：“我也還沒吃飯，要不我們一起去吃雞公煲吧。”

周揚酒長腿跨步很大，不費力地和林景聽保持着齊肩的距離，他若無其事地拉近距離，甚至走路隐約能摩擦到對方肩頭。

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讓林景聽也不好發作，只能忍着八風不動地往前走。

周揚酒見林景聽沒理他，又說：“吃完還可以在學校裏逛逛，或者一起去圖書館，然後就可以一起去生活部的例會了。”

這行程安排得可以去當明星經紀人了，林景聽心想。

“雞公煲我不吃了，我買了雲吞，回宿舍吃完還有作業。暫時不去圖書館，生活部例會我請假了，等會你自己去就好。”

周揚酒眉頭一皺，他似乎無話可說，就一直跟着林景聽跟到了西區二棟的宿舍樓外。

林景聽終于停下腳步，轉過頭似乎還帶着點無奈的笑意。

“周揚酒，你跟着我做什麽？”

林景聽很少笑，周揚酒卻一直記得六月初林景聽在他家掩唇莞爾的樣子，微微偏過的頭，黑色的長發順着脖頸的弧度垂落在前胸，杏眼彎彎得，眼底像是有星星亮晶晶。

廣播裏的音樂換了一首歌還在繼續放着，林景聽的注意力半聽着音樂半放在了周揚酒身上。

“我還沒問你，今天為什麽不回我的消息。”

周揚酒的眉頭還是微微蹙着，像是很懊惱煩躁似的。他有一雙最明亮燦爛的眼睛，那裏面有很多林景聽未曾見過未曾感受過的坦然和随性。

他自由得像一陣風，風起時纏繞，風歇時就會變得悄然無息。

會有很多人看見他，圍在他的身邊，林景聽不會去争，也不想落入需要争取的境地。

這裏是女生宿舍樓，一個男生站在底下，自然也惹來不少人的關注，來來往往的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林景聽低聲道：“……沒看見。”

這顯然是敷衍的說辭，周揚酒有些想反駁，但看着林景聽在一步之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忽然又明白了一點。

她要和我保持距離。

周揚酒腦子裏冒出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