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體恤入微

第16章 體恤入微

精壯的兒郎一聲強有力的繼續,叫鋪前那如花綻放的女郎沒多在意。現下瞧着是一更光景,難不成他還能折騰到三更天去?

史雲腴沒有停下的打算,便配合着謝沉書翻身趴了下去。

如此,有了經驗的兩人,已變得十分從容。史雲腴不再覺得那般疼了,而謝沉書也才剛剛來了勁頭。他們似乎都享受着,這陰陽之中的奇妙。

搖顫的花枝,被強勁的東風吹過,在夜裏飄飄灑灑。

時光在此間的流逝,顯得尤為漫長。

汗水漸漸浸濕史雲腴才被風吹幹的頭發,她兩只手緊緊抓着謝沉書用過的枕頭,幾欲将其撕碎。

此後,雖不至三更那般誇張,但被謝沉書足足折騰到兩更天後,史雲腴這才知道自己有多小瞧了他。

到底是年輕,身強力壯…

這才堪堪傷病初愈,就如此……他這身子骨還真是——

中用得緊。

史雲腴暗自評判,思量裏竟還有幾分欣幸。她在這場風月裏,甚是快意。大抵這輩子,對于這件事,應也算是找到了個滿意的答案。

彼時,感受身後人癱在背脊用力呼吸,她便帶着那已不勝起初,那般明亮的暗啞嗓音,道了句:“起來……”

“你太重。”

謝沉書聞言不屑冷笑,他故意壓着她低聲答曰:“哼…太重?清風使,你現下是用完我了?盤算着翻臉無情了?可你适才需我賣力的時候,緣何不顯我重?”

“……”

史雲腴頭一遭被身後人嗆得無言。

但瞧此番事後,謝沉書已與史雲腴變得“親密無間”,也沒什麽好再避諱遮掩。他便在潇灑起身前,故意掐了史雲腴的腰身,以示對她頓然無情的不滿。

察覺背後的重量由重變輕,史雲腴趴在一片狼藉之中,聽謝沉書赤腳走過耳邊,向門外走去。

此刻,史雲腴耷拉着腦袋,壓根顧不上他要去哪。

她啊,已是累得沒了知覺。

-

廚屋的燭燈被謝沉書點燃,

他忙于竈臺前,準備燒些沐浴用的熱水。

誰能想到,曾一呼百應的謝沉書,如今卻要在尋歡作樂後,自己劈柴燒水,以及……

侍奉那鋪上的女人。

蒸騰的水氣逐漸在眼前飄散,謝沉書在葳蕤的燈火中愣然。

他下意識挽起衣袖,只見一道道被史雲腴抓咬的新鮮痕跡,深深刻進雙眸。腦海之中,皆是更深露重時的缱绻,與她的溫度而已。

謝沉書再次嗤笑。他腹诽着:這女人的牙口,跟她興起時的低鳴一樣了不起。

轉眸被沸騰的水聲拉回注意,

謝沉書便擡手拎着陶壺,走進了廚間裏。

-

半晌之後,洗漱幹淨,再跨進寝屋的門,謝沉書就着月色望見史雲腴搭着裙衫趴在原處,一步未挪。

她那被月光隐約着的曼妙身影,仍叫謝沉書躁動不已,但今日氣力盡了,就到這兒吧。他約摸着她也實在熬不住了。

默然走向鋪前,謝沉書蹲下晃了晃史雲腴的肩。

史雲腴迷茫擡眼,不經意仰面翻去,又不小心将春光乍洩。但見下一秒,被謝沉書陡然裹進被子裏,史雲腴惑然看向眼前人。

都這兒份上了,他……

慌什麽?

謝沉書卻壓着嗓子,按住她的被角,漠然道:“去洗洗早點睡。”

史雲腴這會兒被眼前人打攪得再無睡意,她便哦了一聲坐起,披過了腳邊的裙衫。待到擡手揉了揉酸澀的眼,史雲腴随口問:“你洗過了?既是都要燒水,緣何不叫我一起?”

誰知,謝沉書扯了扯床鋪,只道:“我累了,要睡了。”

史雲腴眼看着謝沉書說罷在她面前躺下,似是不願再與自己多說一句話,便覺無趣,撐腰緩緩朝門廊走去。

如此,惹他意亂的人走了。

謝沉書獨自睜開雙眼,壓下心頭那一層層連綿不絕的沖動,轉頭去尋落在一旁的被褥,可待他伸手後,才發現這床被子……

已然被他們弄得沒法蓋了。

與此同時,史雲腴來到隔間的水盆前,伸手探着盆中剛好的溫度,驀然笑起。

她笑啊,某些人的嘴,甚是比青霁山上的石頭還硬。

-

後來,三更夜半,困意擾人。

史雲腴泡得發昏,瞧她一路回到寝屋,随意整理罷自己的床鋪,倒頭就睡在了枕頭邊。

只是為何?

于半睡半醒間,總覺背後有人相貼?

史雲腴悵然翻身想要一探究竟,卻猛地對上謝沉書沉靜的臉。

倦怠與驚惶在她心下争個不休。史雲腴退開與他過近的距離,莫名驚訝了句:“你緣何要睡在我的鋪裏?”

謝沉書躺在她身邊,合眸不言。

他只轉身将頭枕在了她的身邊。

史雲腴對眼前人的所作所為感到不解,她思量再三私以為是某人還有精力尚存,便連連推辭道:“咱們暫且到這兒吧,我實在是……”

可史雲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沉書出言打斷。他解釋說:“夜冷,那邊被子濕了,今晚借你的被子擠擠。少說胡話,睡吧。”

……原是如此。

史雲腴聽不出謝沉書言語中的克制,她就這樣無聲任由他,強勢地越過了她的領地。

彼之,史雲腴枕在相對的側面,就此放松了警惕,伴随眼皮逐漸下沉,她便擅自将眼前人關在進眼眸。而另一端,謝沉書卻在入夢前,将那不知緣故的淺笑,丢進了漫漫長夜裏。

-

次日,折騰了一晚上的兩個人,一覺便睡到了半下午。

想來若非是飛瓊與玄青餓得跑來鋪前哼唧,這二人大抵能睡到黃昏也不睜眼。

爪子急促踩過地板的聲音,落進耳畔,叫謝沉書迷蒙着雙眼醒來。

他見是狼犬在旁吵鬧,便回手推了推背對着的史雲腴。

可怎的,身後竟半分動靜也無?

謝沉書納了悶,他推得力道不小,按理說史雲腴現下合該應聲才是。

她竟困成這樣?

謝沉書被兩只狼犬吵得實在頭痛,幹脆坐起身來。哪知等他才垂眸将被褥掀開,就猛然被眼前的景象恫住。且見血色從史雲腴的裙衫下,暈染開來。

當謝沉書張惶向她望去,便見史雲腴蜷縮在他身側面色蒼白,頸間更是沾着豆大的汗珠。

“清風使,你,你出血了!”

謝沉書慌了。

他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形,亦是頭一遭這麽不淡定。瞧他慌忙擡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待到将手摸上史雲腴冰冷的臉,謝沉書又疑上了自己,“緣何會這般嚴重?難不成,是我昨晚上将你……醒醒,不可再睡了。醒醒,我這就帶你下山找郎中。”

謝沉書說罷就去拽了史雲腴的臂膀。

史雲腴卻蹙眉不願跟随而去。她這月事總來得狠厲,謝沉書吵得她更是頭疼不已。

現下,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躺着。

可她不說,他又如何知曉?

眼看着謝沉書便要将人抱起,去尋那山南可放的鳴镝。史雲腴便趕忙抓着他的手臂,有氣無力地應聲道是:“別慌,我沒事,更與你無關。我只是…到日子了。”

“到日子?”謝沉書似懂非懂。

他追問:“那你為什麽難受成這樣?”

“我血虛氣滞,這症狀常有。已是見怪不怪,你不必挂懷,我卧床一日便可無礙,就是要勞煩你幫我……”史雲腴說着半靠在謝沉書身側,伸手指向那邊堆着的木箱,“幫我拿身幹淨裙衫和月事帶,然後再燒些熱水,叫我收拾收拾。”

謝沉書聞言望向史雲腴,松了口氣。

謝沉書想她都這般請求,他若拒絕,豈不顯得冷血無情?更何況,他倆現在這不尴不尬的關系,叫他似乎也沒什麽拒絕的道理。

他便默默将人放下,無言起身照做。

-

殘陽晚照,幾番忙活歸置好屋內人,謝沉書坐在又至黃昏的廊下,跟飛瓊和玄青同分着一筐發涼的籠餅。

此刻,吃不上一口熱乎的粥飯,

才叫他意識到,屋中躺着的人有多重要。

轉眸看向史雲腴安然歇在鋪上的樣子,謝沉書不由起身,去到屋門口相問:“是否好些?用不用吃點東西?亦或是用些水?”

他還真是難得對她這樣溫柔。

史雲腴卻将頭埋在被子裏,沒去作答。謝沉書便沒跟她計較,回身輕将屋門關上,退了出去。

只是,到了夜晚再次降臨之後,謝沉書就算再不想打攪屋內人,也還是得回去休息。他可不像史雲腴那般,能在門廊下頭湊合一宿。

随即撫袍起身,他這就推門往屋裏去。

謝沉書舉着從廊外拿來的燈盞,立在史雲腴的床鋪邊,低眉看自己那髒掉的被和她那污濁的褥堆在牆角,只道:如今當真只剩一床幹淨的鋪蓋了。

轉眸望向鋪上的人,謝沉書不由得悵然。

這般清苦的日子,有什麽好過。反正該做的,都做了。她倒不如幹脆下山,跟了自己去。他雖不可能娶她這樣的山野之人為妻,但t還是能将一世的榮華富貴輕易許諾。

謝沉書在燈火裏蹙眉不語。

他還和從前一樣傲慢着,可如今唯一不同的是,他并沒有那麽排斥她了。

但史雲腴想要什麽,謝沉書并不了解。

他若知在史雲腴眼中,他甚至都比不過兩只狼犬。

他定是會為此抓狂。

燭火的光亮照在枕邊,史雲腴擡起頭,望見門外夜色正濃,便明了他的意圖,擡手掀開被窩沖謝沉書說:“進來吧。”

謝沉書聞言哽着喉嚨,正身站定。

這語氣,是誰跟了誰去……

可當夜晚的涼意鑽進脖頸,謝沉書便吹燈默許,俯身鑽了進去。

史雲腴趁勢挪了挪,給身邊人讓地。誰成想,她卻在不小心觸及他那溫暖掌心時,忽然冒出了個新的念頭,只聞她垂眸低聲言說:“無名某,你能抱着我嗎?”

謝沉書茫然無解,這是什麽無禮的請求?他已然為她忙活了半日,她又想怎樣?

可壓根不等他做出回答,史雲腴便轉過身貼近了他,甚至還将他的手,拉在了腹前。謝沉書見狀剛想抽身,卻被史雲腴制止,她道是:“別動,幫我暖暖吧。這樣能叫我好受些。”

“……”

她居然拿自己當個驅寒用的暖爐!

謝沉書心下幾分不滿,卻還是老老實實環上了史雲腴的腰身,可他那不安分的手又想伸向何處?且見掀開的衣衫下,一只火熱的手掌與那極其冰冷的小腹緊密相觸。

驚得史雲腴下意識想要躲避,卻又被身後人抱得更緊。謝沉書就這樣揉搓着她的肚子,自顧自将頭埋進史雲腴香軟的後頸,沉聲報複道:“別動,這樣暖,效果更好。”

謝沉書态度強硬,似覺自己贏回一籌。

可殊不知,若不是他這暖爐實在中用,早就被史雲腴踹了出去。

他自己倒還高興上了。

溫暖的感覺在腹前傳遞,舒緩着史雲腴身上的陣陣痛意。她便準許着謝沉書如此緊挨着自己,兩人由此相擁而眠,不再懷有任何芥蒂。

今夜春風異常和煦,他們的心,亦是平靜不已。

-

晨起時分,謝沉書擁着空蕩的懷抱睜開眼,驚訝地發現,昨夜枕在自己臂上的人,此刻竟不見了蹤跡。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床鋪,還溫熱着,那人去哪了?

謝沉書不禁疑惑。

可他的心緒,很快被那打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拆穿,史雲腴輕聲道:“我在這兒呢。”

“誰找你了。”謝沉書忽而轉身應得幹脆。

他擡眼看,史雲腴正拿着剪刀拆剪着被褥,全然跟個沒事人一樣。

這是好了?

謝沉書愣愣凝視起史雲腴的一舉一動,瞧她張口咬斷一根細長的線,卻仿若咬在了他的手臂。

惹得謝沉書眉頭一緊,無盡的羞恥便緊跟着上了心頭。

昨日的混亂,讓他壓根沒有閑情去思量,與眼前人鬥膽做得那荒唐事。于是今朝得閑,便叫他猛地憶起那晚留戀溫柔鄉,與她的大開大合。如此,當暗夜下的悸動消散,面對起這白晝裏不上不下的情景,謝沉書實在有些茫然該如何自處……

“你沒事了?”

謝沉書試圖打破僵局。

哪知,史雲腴卻如往常般從容對上他的目光,但聞她開口說出的話,又讓謝沉書重新陷入尴尬裏,“沒事?你問哪件事?是快被你折騰斷了的腰,還是脖子前一道道傷,亦或是——我的月事。”

“……無恥。”

史雲腴出言逗弄,搞得謝沉書實在沒臉,便再次翻身而去。

他二人啊,哪怕在鋪上再打得火熱。可一旦離了這方寸之地,就能立刻走進“水火不容”裏。

謝沉書在那端環臂賭氣,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般嚣張的女人。他為當時生出要眼前人跟了他的想法,向自己道歉。他在此刻起誓,自己必是再也不會上了這山野狐貍的當。

可……原先這般篤定,到最後卻還是上了她的床……

不,是當的人,不還是他嗎?

史雲腴輕笑一聲站起身,她可沒有謝沉書那麽多想法。她向來是個明日之事不思,昨日之事不提的人。活在當下,感受此刻,才是她認為最重要的事。

幾步走去鋪前蹲下,史雲腴用着慣用的手段,摸起謝沉書壓着的側臉,想将他的目光掰向自己。

偏謝沉書這回倔強着不肯服從,他哪裏知道她還能使出什麽詭計?

但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史雲腴自然有的是辦法對付她。

下一刻,細碎的發絲帶着撩人的癢,落在謝沉書臉頰,他在恍然之間,被人貼上耳朵。他就這麽愣然聽身後人趴在他耳邊,低語說:“無名某,謝謝你。”

史雲腴婉轉的聲音,如同淺唱的詩歌。她用輕柔的呼吸,吹紅了他的耳朵,“謝謝你昨日願意照顧我。”

好癢,是抓心的癢。

謝沉書想甩開她,卻被身後人死死壓着。他便趁勢還擊說:“起來,太重。”

史雲腴聞及此言,嗤然一笑。

他竟還記得。

真是個“小肚雞腸”的家夥。

史雲腴的笑在謝沉書聽來十分刺耳,他剛想出言反駁,便被史雲腴起身推搡他的動作打斷,“好了,別賴着了。我今日情況特殊,不宜碰水。你記得待會兒起來将那拆下來的東西,洗洗曬了。”

“我到廚屋看看。”

話落謝沉書憤然起身,史雲腴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彼時,回身望去屋外那透着得意的背影,只見謝沉書握緊的拳頭在空中抖了三抖——

夜裏賣力,白日浣衣。

這女人,這女人,到底當他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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