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祭壇之下
第28章 祭壇之下
……
一天的搜查過去,仍舊沒有懷霏的消息。卡德只好啓用了找人扮演懷霏的方案。
審判詞結束的時候,觀景臺喧嘩雜亂。在大衆的眼裏,這就只是一件獵奇的案件被蓋棺定論了而已,充其量再給茶餘飯後添點八卦佐料,沒人在乎真相究竟如何。
與審判儀式相比,還是屠宰宴更具有吸引力一些。
直到鎖鏈拉着巨獸頭顱在汽鳴聲與白霧中轟然落地,歡呼聲才重新爆發。
巨獸屠宰宴上的令人震撼的“屠宰表演”,是在模拟乜伽衆神征服“吠淵之獸”的戰役。
吠淵也曾是一脈神系,如今已經銷聲匿跡。
這個世界的神明體系不止有“乜伽系”和“厄嬰系”,有資料可考的還有兩個神系。
它們的運作模式與現存的兩個神系完全不同,也就是說,荀聽還有兩套未解鎖的系統可以切換,其中一個就是“吠淵系”。
乜伽系的核心模式是:人們得到神賜紋後成為乜伽信徒,通過神犀點亮神賜能力來達成目的。它的神系圖譜是樹狀分布,乜伽系神明都有一個共同的主神。
而厄嬰系的核心模式則是:人們獲取咒名成為厄嬰信徒,通過用祭品請神送神來達成目的。它的神系圖譜是呈階梯狀的,有明确的等級高低。
同時,厄嬰系的信徒們有一個共同的“意識海”,當他們的神智陷入合适的混沌狀态後便可以遁入。
在這片混沌的意識海中,立着一位平和的第二階梯朽神——“嬰門”,也就是荀聽看到的那扇黑色巨門。
“嬰門”的功能和效果未知,也無法被請神。
祂永遠安靜地矗立在混沌的意識海之中,幾乎每個厄嬰信徒都會見到這扇秘密的門。信徒可以在祂的面前進行一些特殊的活動,例如找回咒名、定位咒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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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兩套神系的核心模式未知,卻吊起了荀聽極大的興趣。
尚且未被點亮的UI仿佛在告訴他:“守火人”玩家是這個世界唯一能夠同時使用四個神系的人。
不過,荀聽需要将這些未解鎖的部分留到下一條命去探索,這一命的主要任務是解決“涅肖”留下的爛攤子。
荀聽從巨獸屠宰宴回來之後,便開始準備今晚的碰面。
荀聽和同夥敲定的碰頭地點是“諒解儀式”的祭壇地下。日期是巨獸屠宰宴頭日的晚上。
荀聽發現,他們似乎非常喜歡選用“神聖之地”作為窩點或者集合地點。包括之前的乜伽大教堂。一方面這些地方非特殊時期罕為人至,另一方面涅肖大主教有通行和管理的權限。
而至于“諒解儀式”,《乜伽文明史新編》上是這樣寫的。
鼓婆大江發源于布萊特山,融雪彙聚成冷冽清澈的流水,穿過一片密林,綿延向西。
這片布萊特山底下的森林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母地,也是探索者殒命的未知秘林。
它被依賴着,也被敬畏着,它寄存人類最原始的情感。
就在這片密林中心,有一片英雄墓地。
傳說那裏是首次降臨乜伽女神賜碑的地方,後來第一賜碑的光芒消逝,化作了普通的黑石,被技藝最精湛的工匠刻成了同底座的三尊女神雕像。
人類将歷代英雄的骨灰埋葬在那裏——皇室聖明的君王、晟谕廷的高教階人士、一個家族的突出貢獻者、開拓知識的學者、負有功名的騎士等等,都有資格在這裏立一塊石碑。
尤其在“歸巢之路”時期。教皇懷社上帶領難民重回乜伽原首都“聖甘”,開路的點燈者以及無數流民在這艱險悲壯的回鄉之旅中死去,懷社上破例,将他們的骨灰全都被埋葬在了英雄墓地。
時過境遷,厄嬰之災二次爆發後,圓形大荒再次吞噬了“聖甘”、“明睛”兩座城市,乜伽晟國只能遷都“虔牙”。大半個布萊特山脈和山腳下的大森林也在災難中沉淪。
混沌只扔給人類最後一片茍延殘喘的邊角料。
英雄墓地被困在大荒之中。只有很少的人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前去祭奠,或者把死人的骨灰繼續送去那裏,于是那裏逐漸成了一個遙遠的“傳說”。
三尊女神雕像上爬滿了僞裝成藤蔓的烏膿,靜谧之地栖息着使人清智崩壞的怪物。
每到乜伽晟國舉行大型活動,人們都會朝着英雄墓地的方向進行一場“諒解儀式”。
儀式用以祭拜英雄,請求英雄們原諒後人無法将他們的骨灰全部帶離那片荒蕪之地。
諒解儀式上會出現一種奇怪的情況:無論祭臺擺在哪裏,四周的旗子都會飄向沒落首都的方向,無一例外。
人們把這種奇特的現象叫做“望鄉”。
吟游詩人們寫道:“風是旅人與英雄們的眼睛,望着他們永遠回不去的故鄉。”
巨獸屠宰宴前的諒解儀式已經在開宴幾天前完成。
此時的祭壇空蕩無人,唯有望鄉之旗,在無風的夜晚不停地飄着。
萬裏無雲,一輪飽滿的明月挂在夜幕之中,死靜地向大地灑下柔光。而遠方的天際卻仿佛潑濺了一灘鮮血,發出如極光般波動的猩紅光芒。
寂靜之中,穿着黑色鬥篷的荀聽和爻,找到了祭壇的地下入口。
荀聽手中的提燈照耀着通向地底的石頭臺階,他有些不安地擡頭望了一眼東方發着猩紅光芒的天際線。
“那是怎麽了。”荀聽不禁問道。
“高塔哨點前不久發了通告,”彌爾藍小聲說道,“說東方有奇異天象,他們經過勘測之後,确定來自于英雄墓地的上方。但他們無法判斷這天象是什麽。”
在鼓婆區東邊境關卡外的高山上,有幾座高塔哨點。
高塔哨點有最精密的天文儀器,駐紮着邊境關卡的守衛們,他們不僅負責抓捕越境走私的傭兵,還勘測大荒邊緣的侵蝕情況,以及探測天氣。
乜伽晟國的“天象預測”大多數都來自高塔哨點上的氣象臺。
高塔哨點的這份通告突如其來,還沒來得及公開傳播,彌爾藍得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三人所在之地就與“英雄墓地”息息相關,這不免讓人心悸。荀聽回頭望了一眼爻。黑色的鬥篷遮住了爻的大半張臉,只能看見他的嘴唇在動。
爻說:“我沒有感受到這裏有異常。”
他的話讓人安下心來。荀聽劃了根火柴,在提燈之外燃起了一根蠟燭,測試着地下的含氧量。
彌爾藍負責在外放風。荀聽領頭,爻緊随其後,走下了長長的石階。
直到空間逐漸開闊,一陣空靈怖人的鬼鸮咕叫傳入耳膜。
同夥已經在此等候了。
對了暗語之後,荀聽摘下鬥篷帽子來,對方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爻,說道:“主教還帶了人?”
他的聲音經過了面具的過濾之後,嘶啞低沉,聽不出原本的音色。
這舉措說明同夥對涅肖的提防心很強。
“畢竟吃過一次單獨行動的虧,有備無患。”荀聽把聲音壓低了,自然地答道,“倒是你,為什麽一個人來。”
荀聽說的“吃虧”,指的是涅肖最初被謀殺一事。
對方話音一頓,慢慢說道:“人太多容易暴露行蹤,這次碰面的目的只是想詢問主教……接下來的想法。”
“停止一切有關賦格狂歡的準備計劃,”荀聽冷冷地說道,“大教堂的意外和巨獸會所的事故還沒讓你們長教訓麽,如果沒有我的指示,不要擅自做任何事情。”
“為什麽要停止?”同夥問道。
“因為懷霏已經失蹤了,今天出現在審判儀式上的是假的懷霏,我們繼續做下去也沒有意義。”
荀聽這麽說,是因為他早就懷疑涅肖準備的“賦格狂歡”是針對懷霏的。
果然,同夥蹙眉問道:“失蹤?他怎麽失蹤的。”
荀聽說:“沒查出來。”
這似乎超出了同夥的意料,他許久沒有回話。
“那除了暫停計劃,主教還有其他事交代嗎?”他問。
荀聽擺出了提前編好的理由,解釋了一下上次那份失誤的信件:“乜伽教堂事故之後寄出的那封信,是我故意那樣發出的,當時是為了試探是否有人發現了鬼鸮的行蹤……”
同夥道:“沒關系,我們也發現了信件內容的古怪,不像是主教寫下的。”
說完,他将身後的一個箱子搬來,說:“還有,之前主教托我們殺的人,已經裝好帶來了。”
荀聽看着箱子,心中暗暗地吃了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擺出亡命之徒的冷漠神情:“太多了……是哪個?”
“那個被賜吻的蟻奴。”同夥說,“就是……叫什麽守夜。”
他的聲音讓荀聽恍惚了一下,荀聽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荀聽的心髒仿佛被潑了一桶涼水,四肢百骸迅速被凍住,他死死地盯住這個箱子。
荀聽張了張嘴,用力咬了下唇,才讓聲音不動波瀾地發出來:“怎麽……現在才送來。”
“主教見諒,我們能力畢竟有限。”同夥道,“還是多虧了您的慧眼,若不是您引蛇出洞,我們也找不到他。”
這本是對“涅肖”的誇贊,但此刻傳進荀聽的耳朵裏,卻無比刺耳。
原來,涅肖一直在尋找那個被懷霏賜吻之人。
守夜隐藏得很好,加之沒人會把一個卑微的蟻奴作為考慮的人選,所以多年也沒有暴露。
悔意讓荀聽背後發寒。
他當時應該趕守夜走的,正是因為他讓守夜和自己走得太近,才引起了同夥的注意。
身後的爻默默地看了一眼荀聽。
荀聽蹲下來,有些顫抖地扶在箱子上,手背的青筋凸起。
涅肖……要守夜的屍體做什麽。
“東西已經送到了,”對方說,“如果主教沒有其他要事,我先告辭了。”
這時,荀聽感到爻觸碰了一下他的後背。
荀聽怔怔地擡頭,只見爻指了一下箱子,動了幾下嘴唇。
他的嘴型在說:“不對勁。”
這讓荀聽清醒了一瞬,他再次看面前這個箱子。
忽然,緩過來的荀聽遲鈍地察覺到了方才對話中的一絲端倪。
等一下。
這個同夥為什麽要回答“發現了內容的古怪”“不像是主教寫下的”?
荀聽提到的那封信明明是沒加神賜工序的一張空白的紙。
是單純的口誤,還是他壓根就不知道這封信,只是順着荀聽的意思接話茬?
荀聽猛然擡頭看着那人的背影,腦海中浮現出一種可能性——他壓根就不是涅肖的同夥。
面前的箱子突然開始微微震動。爻的瞳孔一縮,迅速地踹開這沉重的東西。
箱體膨脹掙動了幾下,“砰”得打開。
裏面裝着的是一張活的“人皮”,它像只蝠鲼一樣,尖叫着、蠕動着從箱子裏爬了出來。
震驚之餘,荀聽看清了那人皮的皺紋遍布的臉——一個神情痛苦的老頭,
是心髒市場的大神醫。
作者有話說
大綱中有一段完整的乜伽文明的大事年表,等更新到一定字數時會放出來啦。
當然大家也可以自己嘗試着按照已有出現的史詩圖鑒整理一下順序之類的。如果發現有整理得很接近的讀者,完結之後我可能會給寄出一點小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