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026章 第 26 章
藍天白雲之下, 名貴的粉色牡丹散落一地,花瓣沾染血跡,一路延伸到溪流邊。
元晗爍右手握着一根黑色長鞭, 臉色蒼白,雙眼赤紅,唇角帶着一絲詭異的黑色血跡,他争紮着邁進溪中卻最終力竭摔倒在溪水裏。
本來就快抓到那人,偏偏他這時候毒發,只重傷了對方的肩膀,讓其同伴救走了人。
“殿下。”笛音一停, 恢複神智的人大吃一驚, 趕緊沖過來扶起他。
“追過去, 格殺勿論。”元晗爍往嘴巴裏塞了顆紅色藥丸,濕透的白色錦袍血跡斑斑, 裹着他修長挺拔的身軀。他掙開扶住他的兩人,擡手擦去臉上的溪水, 那絲黑色血跡也被他擦拭幹淨。
“殿下。”禦前親衛副統領李崎攔在他面前, “刺客沒查清之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還請殿下盡快返回治傷。”
他們這次出宮, 只是奉命保護三殿下,再追下去萬一有個閃失,皇帝震怒,他們今天來的這些人就都得完蛋。
“讓開!”鞭聲“啪”地一聲打在李崎身上, “不想死的立刻讓開。”
即便是毒發,元晗爍也絕不會示弱于人。二十年的帝王生涯, 氣勢非同小可,李崎都被他震懾住了, 回過神來,哪裏還有三殿下的影子。
“快追!”
然而,他們哪裏追得上,就連痕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永安院,笛聲一停,溫袅就迫不及待打開竹屋門,卻被院子裏的一地死屍吓得花容失色。
“他們都死了。”溫墨青沉着臉快步走過去,彎腰探了探那些人的氣息。
死的不但有花匠,還有黑衣人,全是一擊畢命,傷口在眉心,紅色小點像是花钿似的格外顯眼。
溫墨青怕吓着妹妹,帶着她繞過庭院從回廊往外跑,身後有道輕煙似的黑影一直跟着他們。
“哥哥。”跑出好遠,路上不斷有死人,溫袅就算膽子再大也吓得腿腳發軟,“我們現在怎麽辦?”
殿下不見了。
“我們去找殿下。”溫墨青四處張望,看到遠處侍衛們跑過來,心中大定。
“三皇子妃,溫大人。”來人正是把人追丢怕承擔責任的李崎。
他暗暗打量溫墨青,懷疑他出現在這裏做有什麽陰謀。
溫墨青拱手行了個禮,淡然問道:“李統領,可看見殿下?”
“殿下身手不凡,我們都追不上他,他沿溪水追過去了,我們返回保護三皇子妃。”
“我們也沿溪找過去。”溫袅擺出皇子妃的譜來,容不得李崎半點拒絕,“若是找不到殿下,李統領想過後果嗎?”
被她的花容月貌晃神的侍衛統領回過神來糾結了一會兒,最終一咬牙,陪着兄妹倆一起找人。
花莊出現刺客的事很快傳進皇宮。
坤和宮。
“你說元晗爍遇刺?”許皇後抱着雪白的小貓淡淡開口。
“回娘娘,這消息是從仁政殿傳出來的,千真萬确。”太子的心腹幕僚莊如謹恭敬跪着回答,“我們正好用這件事替太子殿下掃清前路。”
“莊先生,我們現在看戲就好。”許後雍容華貴的金甲片輕輕刮過白貓的後背白毛,小貓喵嗚一聲從她腿上跳下來,“重要的是解決那些亂說話的文人。”
這幾日,數百文人聯名上書彈劾東宮,再如此下去,皇帝難保不會順勢而為,有一件事轉移皇帝的注意力正好。
“娘娘,聖下往坤和宮來了。”門外,大宮女的傳迅聲響起。
殿中棋桌迅速擺上棋子,雪貓也被抱了下去,兩人坐在棋桌邊對弈,皇帝進殿看到的就是兩人論棋的畫面。
皇帝一進殿,兩人趕緊起身上前行禮。
“皇後今天這麽有雅興弈棋?”盛安帝瞥了棋桌一眼,“黑子下得好,穩中帶狠。”
許後眼皮一跳,謙虛道:“聖上許久不來坤和宮,臣妾最近得了一本棋譜,召莊先生前來,早知道等聖上來,臣妾就等着聖上了。”
皇帝在主位坐下,淡淡擺手,“都起來吧。”
兩人這才直起身,許後坐到他下首,溫聲細語道:“聖上,臣妾正在為瑞兒發愁,這才召莊先生進宮。瑞兒做事魯莽,他已經知錯了,這兩日分別上大理寺卿家和将軍府吊唁,看到兩家痛失千金,心中悔恨,如今天天跟着心慈大師抄經,為無辜亡者超渡。”
無辜二字被她說得極清晰,皇帝都不由得打量她一眼。
憑心而論,太子是他的長子,現在更是嫡長子,他不會對太子怎麽樣,但難敵悠悠衆口。太子企圖讓苦主閉嘴,現在所做的一切還不夠。
許家最近過于高調了。
許皇後正好迎着他的目光,兩人各懷心思,夾在中間的莊如謹頭皮發麻,後悔自己一時心急,淌了這趟渾水。
靜默了片刻,皇帝才淡淡開口:“心慈倒對你言聽計從,朕記得,他應該帶着老三頌經祈福。”
“爍兒的性情聖上也知道,去年剛把覺知大師氣得圓寂,他怎麽會跟心慈大師學佛理。”皇許笑得溫柔,還親自替皇帝倒了一杯茶。
夕陽餘晖映着瓷白茶盞,茶湯卻是少見的翠綠,茶葉層層綻放,如翡翠菊花一般雅致。皇帝細細品茶,一盞茶功夫過後,他才起身離開。
“聖上,或許這事真的與東宮無關。”李福全小心翼翼地跟在皇帝身後,往仁政殿緩緩行去。
皇帝腳步虛浮,但是強掙着,腰背挺得筆直。
見他沉着臉,李福全也不太敢勸,皇帝的心思最難猜,即便他跟皇帝身邊四十多年,也只能猜出四五分。
要說聖上對三殿下無情,卻能第一時間知道他的安危,若說有情,卻又是毒又是打壓,完全往死士方向培養,把對白家的怨恨統統發洩在無辜的殿下身上,這又是何必呢?
李福全心中唏噓不已,只望殿下吉人天相,平安歸來。
*
安京城中有一座高山,林深茂密,人跡罕至,有一道瀑布從山頂天池沖刷而下形成溪流俯沖下直,水聲喧嘩,瀑布旁邊有一間觀景亭,不過很少有人會在這裏觀景,加上時常有野獸傷人,亭子就荒廢了。
夕陽最後一縷餘晖都收回山後,樹影婆娑,長滿青苔的石亭內露出一片帶t血的衣角。
“往前面找找,燒起火把。”陰暗的山路傳來人聲,漸漸有人往瀑布這邊搜來。
溫墨青扶着溫袅,有些擔心地望着她,“你累不累,哥哥背你吧,找了大半天了。要不讓人先送你回去。”
他也想不到妹妹能堅持到現在,以前那麽嬌氣的人,走幾步路就嚷嚷着累,不肯再走,小時候還天天讓他背着,長大之後倒是不纏着他了,然而也是不愛出門,出門必帶着粗使婆子,哪裏走過十步路?
今天居然在山路上走這麽久不喊累,三殿下做了什麽事讓她有這麽大的變化。
溫墨青迷惑不解。
“我沒事。”溫袅暗暗咬了咬牙,“天快黑了,再找不到多危險呀,山裏有野獸嗎?”
她東張西望,透過樹葉灑下的霞光在變淡,遠處有座破敗的亭子,兩三丈高的瀑布沖刷直下,水珠濺起,水霧蒙蒙的,隔得這麽遠只聽到水聲,她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裏有人。
“去那邊看看。”她搖了搖哥哥的胳膊,“我感覺殿下會在那裏。”
說不定他被人打傷了呢?
今天的刺客這麽詭異,不是功夫好就不會受傷。
越說越着急,溫袅拽着溫墨青摸黑往那邊跑,水濕路滑,加上走的人少,青石板路的夾縫裏長滿了雜草和厚厚的青苔。
這處地方僻靜,瀑布也不是多壯觀,幾個月沒一個人往這邊來,加上再過去就是高山了,高山之後就是幾位王爺的別苑,其中有個王爺喜歡養猛獸,猛禽,兇殘的猛禽時不時就翻過高山跑到瀑布邊覓食傷人,來這裏的人自然就少了。
“殿下!”溫袅眼尖,一眼看到那片衣擺,趕緊放開溫墨青飛奔過去。
“小心點。”溫墨青趕緊追過去。
長滿青苔的潮濕石亭裏,元晗爍臉色蒼白地靠在亭柱邊,白色錦袍上的血跡觸目驚心。
溫袅心髒發緊,反而愣在那裏不敢動了。
如果他出事了,她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