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039章 第 39 章
已經三更天, 夜裏露水重,地面濕漉漉的,清和宮外的青石宮道甚至積了水窪, 像下過雨一樣。
天陰沉沉的,不時還傳來一聲響雷,無端讓人覺得不祥。
許皇後面容蒼白,被人扶下肩攆,身後跟着一隊提着宮燈的內侍,每一位都身高體壯,氣勢如虹。
衆人紛紛上前行禮。
周貴妃品階不如她, 但是氣勢比她強, 禮畢低笑道:“姐姐不好好歇着, 深夜趕來,聖上醒來怕是要怪我辦事不力。”
溫袅垂眸站着, 翡翠之前說過皇後與周貴妃以前情如姐妹,皇帝未登基前只有一正妃兩側妃, 正妃就是三殿下生母。
皇帝為了争奪帝位, 倚仗當時軍權鼎勝的白家, 但是真正喜歡的人是許周兩位側妃, 當時兩人同時有孕,結果是許側妃先産下庶長子,周側妃才發現自己被好姐妹陰了。
此後一個月,周側妃也順利生下兒子, 并且父兄在站場上斬露頭角,之後軍功卓著, 與白家一起力挽狂闌,在內有蕃王與皇子叛亂, 外有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助皇帝登基。
周側妃變成了周貴妃,權力越來越大,而許側妃只是一個沒實權的賢妃,但是許家也不是軟柿子,自己扶上位的人竟然被一個剛剛發跡的軍戶之家擠兌,立馬發揮百年望族的實力與周家鬥。
本以為能将周家打壓下去,但是皇帝暗中扶持周家,平衡權術的手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帝剛登基,雄心壯志削蕃,想把所有蕃王實權都收回來,日夜籌謀,許賢妃幫了大忙,兩人日日待在禦書。
周貴妃無計可施,就想與白皇後聯手,不過,白皇後性子溫和,與世無争又剛有身孕,并未答應。
溫袅看着兩人對峙,火花四濺,連平日裏的虛假僞裝都抛開了。
“母後,夜裏風涼,進屋喝杯熱茶。”她上前攙扶許皇後,“若您有個閃失,父皇醒來定會傷心難過,不利于靜養。”
據她觀察,許皇後最在意的兩個人就是太子和聖上,在這種情況下,搬出皇帝能讓她冷靜下來。
果然,許皇後冷哼一聲轉開頭,“你宮裏的人不是本宮挑的就是太後跟前用慣了的,有人要借這事讓你疏遠我們,我不來,你的人都保不住。這宮城之中,自己用順手的無論是人還是物件,總要自己親自看着才放心。”
她身後的太子側妃趙青荷羞愧難當。
周貴妃想到自己兒子在對方手裏,寬大袍袖裏的手緊握,護甲戳進皮膚,火辣辣的疼。
無論她把兒子管得多嚴,還是會被姓許的鑽到空子。
這些年來,每次都被同一招束縛到無法動彈,就算她想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太子,卻總是被對方逃脫,然後倒打一耙。
陰謀詭計始終玩不過她!
“你說是不是,貴妃娘娘?”許皇後溫柔一笑,人前的她向來是識大體,得人心的,倒是周貴妃行事果斷,罰人甚嚴,宮人在她面前總是提心吊膽,只求保命,談不上忠心。
許皇後身邊卻圍繞着忠心耿耿的仆從。
說完,也不等周貴妃回應,皇後身邊的嬷嬷架着昏迷的昭禾快步拖走。
“母後,您不是說自己用慣的人要自己看着嗎?昭禾還是留在這裏,我親自審她,自然就知道她為何不好好養病,到處亂跑。”
溫袅裝傻充愣,周貴妃眼睛一亮,唇角微微揚起。
“她一直在養病,怕是沒辦法私下裏傳遞消息。”溫袅知道,今晚上怕是有人想利用昭禾針對她。
剛才看趙青荷的神色,太子應該是自做主張,要不然皇後就不會深夜趕過來收拾爛攤子。
反正對外都稱昭禾是在養病。
“貴妃娘娘覺得怎麽樣?”她看向周貴妃。
周貴妃權衡利弊,點了點頭,“皇子妃說的是,本宮查的是信件私藏之事,當時她未在清和宮,與這事無關,皇後娘娘如此關心皇子妃,情同母女一般,實在讓本宮羨慕。”
說完帶着自己的人揚長而去,走得幹脆利落。
被她陰陽怪氣一番,皇後面上淡然,心裏卻動了殺機。
只是一陣冷風吹過,頸側冰涼,像毒蛇吐信一般。
清和宮是那個瘋小子的地盤。
“既然你要自己審,那我也不多說,今日承平侯惹了聖怒,你也要小心些才是。別再惹聖上不高興,”皇後并未邁進清和宮,“夜深了,你早些歇了吧,明日早起準備宴席。”
“是。恭送母後。”
溫袅看着她走遠,趕緊轉身回去查看昭禾的情況。
快兩個月未見,昭禾瘦了很多,全身布滿傷痕,臉上也有兩道吓人的傷疤,奄奄一息,離死不遠。
“怎麽回事?”要是這樣還發現不了事情的詭異之處,她跟瞎了有什麽區別?
晴翠望了望忙前忙後的翡翠,還有邊上站着的綠琦。
“留晴翠照顧,你們都下去吧。”
“是。”翡翠放下手中的銅盆,走得很幹脆。
綠琦猶豫一下,也退出房外,但是沒走遠,耳朵貼在門上聽着,正聽得起勁,後腦勺一痛,暈倒過去。
昭禾傷勢太重,命懸一線,怪不得皇後肯放心留她在這裏,聽晴翠來龍去脈的講出進宮以後的事,她驚得目瞪口呆,“這麽t大的事你瞞着我就罷了,還瞞着父親母親,從明天起,不許踏出這道門半步。”
“可是,二姑娘沒有我們,你怎麽能順利扮成大姑娘?露餡可是要殺頭的!”晴翠不把她放在眼裏。沒有她們,一旦露餡就是死路一條。
“這個不用你管。”溫袅湊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你在打什麽主意我知道,別以為能拿這個要挾我,昭禾是人證,你可什麽都不是。”
晴翠被她深不見底的眼睛吓到,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你想怎樣?”
這還是那個乖巧膽小的二姑娘嗎?
溫袅回憶起元晗爍殺人之後的神态,笑得又甜又軟,指尖輕輕點過晴翠的眼睛,聲音也變得輕柔起來,“眼睛挖掉,舌頭割掉,關到房裏,再放些鼠蟻,你覺得怎麽樣?殿下說還沒試過尖嘴鼠,像貍貓那麽大的鼠,咬到人就不松嘴……”
“你……”她還沒說完,晴翠就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溫袅呼出一口氣,果然威脅人得挑對方害怕的。她似乎看到那個一身狼籍卻笑得肆意張揚的人對她說話。
“小鳳凰,如果有人威脅你,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對方最害怕最在乎的東西說得清楚些,膽子要大,戳對方心窩子,惜命的把死法說清楚,惜物的就把那物毀壞怠盡。”
“我怎麽知道他們最在意什麽呢?”記得她這麽問他。
“大多數人在意生死。你如果有比生死還重要的事就掩藏在生死之後。”
今夜,她有些明白他的話了。
可是,他在意的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