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第 13 章

顧閻按兵不動,在辦公室翻看這兩天送過來的文件。

他等着顧坤送上門來,并且他有把握,他很快就會過來。

顧閻為了這一天也算綢缪了好多時日。

播下的種子,總算要破土而出。

顧坤剛把保險櫃搬到家,就收到顧乾的電話。

他仍舊不确定,顧乾倒底是偏向哪頭的,他雖說也跟他一樣,權力被顧閻那小子搶占不少,但他畢竟是顧閻親爹,他的東西遲早也會是顧閻的。

他拿不住,顧乾支不支持他反抗那狼一樣的小崽子。

猶豫不決間,電話挂了。緊接着,又打來了。

顧坤牙一咬,接通電話。

電話哪頭顧乾立刻質問,語氣愠怒至極,“你今天幹的這叫什麽事!”

“他逼我到這一步,我再不做點什麽,下周就得卷鋪蓋滾蛋了!”

“把保險櫃還回去,還有你私下的公司注銷了,回集團老老實實地幹,他不能拿你怎樣。”

“連你也都知道了。”顧坤呼吸加重,破罐子破摔。

“你以為你做的很隐秘嗎,不僅我,爸、小妹,大家都知道,你不做的太過分,我們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現在呢,自打老爺子住院,你挪動了多少? ”

“讓我注銷公司,跟讓我滾出顧家有什麽區別,我廢了多大的精力,才把公司給做起來,那是我全部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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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乾嘆了一口氣,“你怎麽還不明白,說到底顧家才是你的依仗。”

沒有顧家集團,你的公司能在短短幾年內達到這般規模?

顧坤滿腔委屈地打斷:“不要再說了,這顧家算什麽依仗,我這些年勤勤懇懇,為集團鞍前馬後,老頭子眼裏有我嗎?他根本就沒有半點要我接班的意思!”

“顧家基業這麽大,誰都獨吞不下,爸不是沒想過分權。”

“算了吧,他現在明顯是想跳過我們,直接把公司給他的好孫子。那是你兒子,你自然是不急,可我等不下去了。”顧坤憤慨難平:“老爺子前腳咽氣,那狼崽子後腳就能把我趕出去。”

顧乾見勸說無效,連連嘆氣,眼瞅着三弟不知悔改,逐漸走向深淵,他這個做大哥的卻無能為力。

顧坤挂斷電話,看向保險櫃,他就像餓了三天的狗,死盯着一根肉骨頭,雙目猩紅,呼吸急促。他手忙腳亂地從兜裏掏出鑰匙,伸着抖個不停的手,打開了保險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将裏面的公章和文件全部倒出來。

顫抖的手摩挲文件封面,慢慢翻開,赫然是一片空白!

顧坤如遭雷劈,動作急躁地往後翻了幾頁,用的力道太大,紙張都被扯破。

全都是白紙!

顧坤狠狠将文件摔到地上,慌忙去拿公章,打開之後卻發現,這只是模型,公章上面根本沒有刻字。

顧坤直接癱軟在地上。

他被顧閻那小崽子算計了,他不惜雇人铤而走險去搶保險櫃,冒着入獄的風險,就搶來了被掉包過的假東西!

他贏了,他徹底贏了。

監控拍下了他搶保險櫃的全過程,他一無所獲,而顧閻卻手握着可以将他送進去的致命把柄。

不,他不能坐以待斃,如果顧閻真的不顧情分把他弄進去,他這麽多年的打拼就徹底付諸東流,還會連累他正在讀高中的女兒。

還回去,把這個燙手山芋丢回去,如果顧閻願意放過他,他可以退出顧家集團,專注自己的公司。

反正這些年,他積累的客戶資源已經足夠多了。

顧坤越等越害怕,他怕顧閻去報警,既然已經下了決心,他火速将保險櫃收拾好,開車送回去。

回到集團的時候,門口保衛已經撤走,一路上沒有任何阻攔,顯然這也是顧閻的安排。

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顧閻對事情的所有進展都了然于胸。

顧坤此刻才發覺,自己徹底看輕了這個侄子,他不僅是一條無所顧忌的狼崽子,還是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他此刻就是被請君入甕的人,明知道前方有虎狼,卻不得不去。

來到頂層顧閻辦公室。

沒有看到任何的助理和秘書。空闊的樓層裏安靜至極,掉一根針都能聽見聲響。

顧閻為何打發走所有人,這是給他留面子嗎?

顧坤在辦公室前站住腳,敲門的手擡起來又放下,懷裏抱着的保險櫃仿佛有千斤之重。

反複了三次後,裏面傳來顧閻平穩的聲音:“進來吧,三叔。”

顧坤深深呼出一口氣,硬着頭皮推開了辦公室大門。

正對着的是寬大氣派的紫檀木辦公桌,顧閻結束閱讀文件,擡起頭對上了顧坤的眼睛。

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裏并沒有太多的悔恨,而是一種遺憾。

他們很少會出現在同一個辦公室中,除了開董事會時勉強坐在一張桌前,其餘時候大多不怎麽相見,或者說顧坤有意無意是逼着顧閻的。

他很難說出為什麽,他始終覺得顧閻這人和他大哥顧乾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大哥的氣質是溫和收斂的,而顧閻野心勃勃,殺伐果決,很有他年輕時的風範。他有時會想,顧閻要是他的兒子多好,若是他們父子聯手,必然能将顧家送t上另一個巅峰。

可顧閻并不是他兒子,能力也遠在同年齡段的他之上,所以他內心始終忌憚這個侄子。

當然也有不甘,不甘他輕輕松松就能獲得老爺子的認可,這是他努力了一輩子都實現不了的。

顧坤将保險櫃放在顧閻桌子前,詢問:“你是怎麽給我下套的?”

“其實很簡單,先營造環境,再給出指引,我其實也沒想到三叔上套得這麽快。”

顧閻在集團放出風聲,要撤掉顧坤手裏的最關鍵、最賺錢的幾大業務,還要嚴查相關資金流向,在公司營造出風雨欲來,即将向顧坤開刀的假象,讓他徹底亂了陣腳,又在顧坤經常會浏覽的社交媒體上推送鬧得沸沸揚揚的搶公章新聞,就這麽簡簡單單地一個坑,顧坤就徹底栽了。

其實顧閻準備了不少方案對付他,但後面的都來不及用上。

有時候人性就是這麽奇妙,沉着冷靜時一眼就能發現的坑,在自亂陣腳時,就會結結實實地踩上。

顧坤也很快反應過來,他擠出無可奈何的苦笑,甚至悲哀地發現,顧閻竟然在無形中給他帶來如此龐大的精神壓力。

“水自清則無魚的道理,三叔明白,我自然也清楚,很多東西牽一發而動全身,根本不是這麽草率就能解決的,只是三叔太相信我會真的出手。”

顧坤:“你想做的事沒一件做不出的。”是的,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風聲是假的,但內心深處基于對顧閻的恐懼和認可,讓他不得不相信他能做得出來,也能做得到。

顧閻失笑:“三叔謬贊。”

遭此一役,顧坤整個人想被掏空了所有精力,他把保險櫃放到桌面上,有氣無力地攤牌:“今天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顧閻雙肘支撐桌面,手掌交疊支在下巴處,他的視線掃過保險櫃,又移動顧坤臉上。

他淡淡開口:“人老了就別這麽操勞,拿着集團股份做個閑人多好。該關的關,該交的交。”

顧坤的拳頭緊緊握起,這該關的自然指的是他自己創辦的公司,該交的是自己在顧家集團打拼幾十年的權柄。

他饒是做好了思想準備,以為會在這兩者中二選一,沒想到顧閻想要的是全部。

他自問這麽多年,勞苦功高,早年為了跑市場吃過多少苦,光一年喝進醫院就得七八回。

就算他私下貪了一些集團的業務,又怎麽了,至于把人逼到這份上嗎?

“我是做了錯事,給你抓住了把柄,但你就是拿這事報警,我也不信能怎麽樣,保險櫃終究是假的。”

顧閻笑了,他饒有興致地欣賞顧坤的頑抗,就像貓抓老鼠,先不咬死,而是把老鼠折磨一大圈,玩膩了再無情吃掉。

顧閻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文件丢過去,“看看這個,夠不夠格讓你進去。”

顧坤拿過文件袋,拆開,裏面都是這些年,他借助顧家集團朝自己公司進行業務輸送的證據,還有幾筆金額極大的公款挪用,原來顧閻早就着手收集這些東西了,他前段時間緊急銷毀各種憑據,根本毫無用處。

顧坤握着文件袋的手用力到顫抖,文件袋扭曲變形。

一秒,兩秒,三秒……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顧閻單手支着腦袋,懶洋洋地看着他,既輕慢又嚣張,他等着顧坤的心理掙紮後的回複。

大約一分鐘後,顧坤完全洩氣了。

“好,按你說的,我注銷公司,我退出集團。”他的聲音疲累到極點,從不甘心到心死認命,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顧閻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心情愉悅,大發慈悲道:“三叔你這些年的功勞苦勞,爺爺心裏都記着的,他說你就是走錯了路,讓我別把證據交給警方,一家人不能兵刃相向。等你走後,我就把我手裏頭的股份多轉給你三個點,從此只拿分紅做個閑人,多陪陪家人。”

“他真的這麽說的?”顧坤聲音顫抖。

這麽多年,他既怨恨顧衛國,又忍不住想得到他的認可。自打顧衛國住院之後,他一次都沒有去看望過。

顧閻:“爺爺挺想見你的。”

顧坤轉過身,脊背在抽動,他只點點頭,哽咽着說不出話。

在顧坤離開後,顧閻也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有時候,他對家庭這個概念很淡薄,父母在他初中時關系決裂,父親毅然決然選擇了舊愛,母親抑郁自盡,童年的短暫美好如同鏡花水月,此後他很難從親情中獲得慰藉。唯獨爺爺算是他難得在意的親人,他選擇放過三叔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寬慰一個老人的心。

就像他選擇滿足爺爺的期待結婚一樣。

他猛然間想到了姚柔伊,那個溫婉的、得體的女孩,他有些迷茫,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否正确,父母婚姻的失敗讓他在很大程度上産生抵觸心理,他想他要麽不結婚,要麽就必須将婚姻經營到最完美的狀态,不允許父母的失敗再度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願意掩藏自己的真實性格,用一個與她相配的紳士品格,與她相處接觸。

淑女理應和紳士相配,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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