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僞裝(一)
第7章 僞裝(一)
喬塵的療養期将至,所以他估計華楊區感染源溯源是療養期前的最後一個任務,任務暫時沒有系統評級,危險程度未知。
奈登帶來的新型活性液已經完全同他的身體融合,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能在短時間內最大限度爆發,并不會迎來體力衰竭。
謝鳴澤嘴欠之後吃了個小癟,現在手腕上還覺得有些餘寒。
他這位上司,或者說搭檔,能自然而然地散發出頗具威脅性的寒氣,且沖破了他的免疫賦能。
此前無論是在安全區還是非安全區,他都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況,所以雖然他只見過喬塵開了一槍,耳聞過其處理異化體的速度,就知道他的能力有多麽深不可測。
他忽然對這個人更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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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住于長橋琥珀小區十七棟二十八樓的老太太,有一個獨生兒子,名叫方宇。方宇畢業于蓉都醫學院校口腔醫學專業,後出國深造,回國以後在蓉都人民醫院工作了一段時間,此後六年銷聲匿跡。
在這個年頭,長期住在安全區內的公民都有個人ID卡,數據保存在城市系統當中,只要輸入對應號碼和基本信息就能将公民行蹤、是否産生過異化等查個一清二楚。
但是,選擇去非安全區的公民不是人人都有ID卡。他們的行蹤仿佛罩上了一層霧。
方宇的信息就斷裂于六年前。
他忽然消失在工作場所,但是沒有人有閑情去關注他的去向。
六年前,是世界遭遇異化大風暴的第九個年頭。經歷初代戰争的世界落入了一片安寧當中。異化現象,尤其是攻擊型異化體出現的數量大幅削減,輻射範圍逐漸縮減,安全區越來越多。
每一個人都曾為了活下去而努力,也因為生存的困境而感到過絕望。
縱使異化大爆炸經歷頭七年的鬥争,為人類争取了回歸平靜的機會,但是異化遠未消失,異化案例仍然斷斷續續在世界各地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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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緊揪的心無法完全放松下來。
新聞中透着警告意義的只言片語,街坊鄰居道聽途說的邊角消息,都可能成為重燃恐懼的導火索。
一個人的去向,在沉重的生存面前顯得格外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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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最近頻繁出現在各個地點,最後出現在華楊。”謝鳴澤認真看着一系列情報。
方宇消失的時間長達六年,一個月前又出現在蓉都的居民區。在他回歸蓉都之後,個人的行跡才重新與社會系統有了連接。
他們剛剛踏進華楊區,王之賀适時打了通電話:“算起來你們應該到了。”
喬塵說:“定位器我沒有拆。”
進入異化局的正式員工使用統一發放的手機,芯片和系統是指揮調派部門的技術人員秘密設計的,同城市的安全系統有一定連接,因此可以配備顯示密集異化體分布的指示盤等輔助應用,以及一個偶爾抽筋,名為“Grit”的人工智能助理。
除此之外,就是配備有監測所有在職員工動向的定位器。
“這個方宇應該不簡單。”王之賀說,“我們懷疑他參與了非異化局組織研制異化信息素賦能交易。”
“不需要懷疑。”
喬塵立下判斷。
畢竟,一個離開安全區多年,重新出現時就直接導致了異化事件的人,手裏一定有什麽難以捉摸的東西。
謝鳴澤以前也聽說過賦能交易。
在多數國家都能基本控制異化大爆炸的時候,社會在飛速重建,然而與此同時,各地也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研究異化素的私人組織。
這些私人組織包括但不限于高等院校的研究團隊,各地的慈善組織,以及死人醫院和制藥公司。
其中最為聲名顯赫,最後由國際力量通力鎮壓的,是一個名為“巴別塔”的組織。
巴別塔的成員基數龐大,遍布全球,組織的領導人手裏有充足的資金和技術。他們瘋狂地進行異化實驗,讓貧民窟裏的人獲得賦能,從此迎來嶄新的人生。
立于組織頂端的那個人,在當時被稱之為“神明”,也被稱之為“撒旦”。
但是直到現在,巴別塔真正的頭把交椅是誰,是男是女,是死是活,仍然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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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華楊區同當年被宣布為非安全區的時候截然不同。
原本在被劃定為非安全區之後,除卻遺址區域,華楊只剩下了破敗的大樓和滿地的泥塵。
不過現在,華楊回歸為一座都市,同蓉都一樣,有着鱗次栉比的摩天大樓,大街小巷的張燈結彩,像是座不夜之城。但此時街上來往的人并不多,路過的人臉色都有幾分憔悴,眼睛裏露出赤.裸.裸的警惕。
跟前滾動過一陣滑輪壓過地面的聒噪,嚼着泡泡糖的女孩溜着顏色醒目的黃綠色長板,忽然在喬塵面前剎住了腳。
她吹破了口中的泡泡糖,扶正長板,低着頭問道:“要票嗎?最後兩張便宜賣了。”
她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乍一看半張臉都埋在陰影裏,但是只要稍加注意,就可以發現,這姑娘剪得有些破碎的劉海下有什麽閃閃發光的東西。
“兩張。”
喬塵将手伸進衣兜,看起來是要拿現金的樣子。
女孩卻旋轉了一下手中的長板,飛速踩上滑板,朝喬塵扔來了一團藍色的東西。
東西穩穩落在喬塵的手中,女孩轉眼就消失不見。
“她不是後勤的人吧?”
謝鳴澤看見那團藍色的東西在喬塵手中舒展開來,是裹着兩枚硬幣的藍底金字門票,襯着此時的光線,流轉的是晶瑩剔透的色澤。
喬塵道:“不是。”
依照初步計劃,他們這時候很快就會跟近來在華楊區潛伏的異化局後勤人員碰面。
那滑長板的姑娘不是異化局的,應當就是察覺到他們來自異化管制部門,所以錢也不敢收,還主動“送”了兩張票,順便倒給了兩枚一元硬幣,确保東西能順利撲到喬塵手中。
閃着晶藍色的門票印着的字像是邀請函,大概是說一個小時過後,會在華楊海洋館裏舉行一場拍賣會。
拍賣會的主題是:水族盛宴。
看這裏四處走動的人緊張的神情,女孩的飛速轉移,等于在大聲告訴外來人,拍賣會問題很大。
“我想起來了。”謝鳴澤捋平了門票,“很久之前第一個人魚型異化,發生在蓉都,後來卻是在華楊區發生了同類大爆發……”
“剛才那丫頭就是輕度人魚異化,不然眼角怎麽會有鱗片,亮晶晶的……”
謝鳴澤回過神來,喬塵已經離他有八米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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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化素可以讓人死亡,也可以讓人得到很特別的東西。
不過人魚類的異化信息素算是最為友善的一種,輕度感染之下可以讓人自然擁有馬甲線,修長的大腿。
問題在于,早年輕度感染者,大多數在不久之後發展為重度感染,到那時候,牙齒會變得尖銳鋒利,并且會有吞生肉的強烈欲望。
簡單來說,就是先美得不像人,再完全失去理性,變得完全不是人。
喬塵沒有放慢步子,但謝鳴澤很快追上了他。
一陣七拐八繞,他們的腳步逐漸深入華楊區的城市內部,周圍行經的人慢慢也不像剛才遇到的人一樣神色警惕,而是面容淡然但步履匆匆。
接頭的陳諾文正等在一處劇場的更衣室,手表上的分針又跳滿一格的時候,喬塵和謝鳴澤雙雙掀簾而入。
雖然喬塵的眼神同平常一樣冷淡無情,盯久了還有一股侵來的寒意,但是陳諾文仍然從中解讀出了“怎麽還是你”的意思。
說好的潛伏人員呢?
“唉,按理說我是應該在蓉都的。”陳諾文一副倒黴催的模樣,“你們也知道,人手短缺嘛。”
他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是異化局最忠實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就要往哪兒搬。
提到“人手短缺”的時候,更衣室內突然冒出了一個人,準确說來也不是冒出來的,而是從更衣室裏安置的暗門走出來的。
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穿着看起來有些松垮的背帶褲,背着小熊形狀的背包,正吃着根棒棒糖,踏進更衣室的這一刻,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喬塵和謝鳴澤。
陳諾文介紹說:“周晗月,新入的,目前在實習期。”
“現在這個年代,你們這兒未成年也能直接入編嗎?”謝鳴澤說,“是這樣的,其實我還有幾個十幾歲的弟弟妹妹……”
周晗月含着糖笑說:“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弟弟。”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龐妝容和衣裝一時間發生了許多變化,一會兒是背着玩偶背包的蘿莉,一會兒是穿黑絲襪的長腿禦姐,一會兒又是有點兒嬰兒肥的孩童。
陳諾文跟着解釋說:“周晗月并沒有經歷過訓練基地的訓練,是前不久王部長在外市找來的,能力是‘僞裝’。”
異化賦能精神型大門類之下有一項特殊的賦能,就是“僞裝”。準确來說,如果不是擁有超強免疫力或精神力,抑或是壓根兒沒有意識,異化信息素都會入侵其大腦,讓人産生一些類似幻覺的感知。
所以像是障眼法的“僞裝”得以真正形成,幹擾同等賦能者,或者說超能者的異化信息素。
“不夠完美。”
喬塵十分漠然地觀看了周晗月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