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訪(二)
第34章 回訪(二)
謝鳴澤将喬塵帶離了餘多多的精神空間。
喬塵感覺自己仿佛剛剛走出深水,身上有些失重感,但是不過片刻工夫,他就尋回了往常的沉穩。
謝鳴澤扶穩了他,倒也不敢流連這個懷抱,及時松開了手,只是想起了不久前渾身濕透的喬塵,心裏頭泛起了點兒說不清楚的癢癢。
他真的很想問王之賀,跟喬塵住一塊兒,是不是實習期對精神力的考驗。
餘多多的觸手已然收回,但即便注射了抑制劑,異化素還處在極其不穩定的狀态之下。
喬塵和謝鳴澤第一時間将其送到了直屬醫院。
在車上的餘多多像是求救般道:“可不可以不去直屬醫院……”
他的眼睛裏泛着淚花,一雙眼睛黑得發亮。
喬塵知道餘多多的母親就是去了直屬醫院,因為她要找到那個令她憎恨的人。
謝鳴澤說:“怎麽不去呢,去了就會變好的,不要害怕。”
他面上還帶着笑,但其實現在感覺并不怎麽好。
因為再一次吸取了一點兒觸手異化素,體內正在艱難融合各種異化素,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翻江倒海之感。
——
直屬醫院的臨時帳篷還沒撤,不久前發生的一件事從樓上傳到了樓下,又從現場傳到了網絡。
三樓A區42號病床的劉倩被陳莉找到,二人發生了争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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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倩情緒不穩定,随即異化素飙升,觸手差點兒将陳莉裹挾至窒息的狀态。
要不是就近的趙娜及時制止了觸手,最近幾天在直屬醫院跑動的董栎釋放免疫賦能,整層樓的人怕是都要遭殃。
“喬隊,你們來了啊,事情大概是這樣……”
董栎簡單将不久前的情況說了一遍。
陳莉突然跑到直屬醫院,不知道在哪裏打聽到了劉倩的床位,直接上樓先是扇了她一耳光。
這一耳光讓最近忙成了一鍋粥的直屬醫院工作人員精神一振。
陳莉說的話不太好聽,劉倩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最後觸手複發,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現在重新注射了抑制劑,勉強進入平和狀态。
陳莉則接受了檢查,又被帶去了心理健康大樓的審訊室。
喬塵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于是董栎帶着餘多多去了治療室。
——
将餘多多送到了還算安全的地方,喬塵和謝鳴澤繼續開始了回訪工作。
“感覺走到哪兒都會有事啊。”謝鳴澤掌着方向盤,“欸,我不能這麽烏鴉嘴。”
喬塵回了一句:“不習慣?”
“今天習慣了。”謝鳴澤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喬塵輕擡眼皮,等着他自己說下去。
“你在研究所做檢查的時候,有個騷擾電話。”
謝鳴澤想起了曾經冒出來的一個變态。
喬塵卻“嗯”了一聲,好像不怎麽意外。
謝鳴澤于是問道:“你不會經常收到這種奇怪的電話吧?”
喬塵的目光沒什麽波動,只是說:“偶爾。”
——
回訪工作的進度因為餘多多出現的意外,沒有跟上原定的速度。大半天過去,喬塵和謝鳴澤終于抵達了第五戶。
第五戶小朋友的情況沒有出現異常,但是當他們剛下樓不久,路過的三兩人忽然發出了驚呼。
眼見做篩查的對面樓棟上正纏繞着一根青紫色的觸手,一端兜着一個卡在圍欄縫兒裏的熊孩子,一端卷着一只幼小的貓咪。
那孩子起先沒回過神來,随即才嗚哇大哭。與此同時,小貓咪弱小無助地叫喚了幾聲,幾乎縮進了不斷變化當中的觸手褶皺中去。
“天吶,這是哪裏來的怪東西……他要掉下去啦!”
不知是誰剛好在樓上晾衣服,一望過去就看到這倒黴孩子的觸手快要兜不住自己,幼小的身軀眨眼間已經脫離觸手掉了下來。
但是這小孩沒有重重摔在地上,而是由一雙手接住了。
稚幼而清澈的目光微微上揚,就對上了一雙冷淡的眼睛,以及慢慢皺起的眉頭。
小孩立即止了哭聲,這一刻爬上他心頭的,不是害怕或者驚慌,而是一種愧疚。
那“觸手”察覺到某種強大的力量正在逼近,很快化成碎片,零落在地,像是被随意扔在路邊的紙屑。
“這觸手有點兒不一樣啊。”
謝鳴澤抱着從天而降的奶貓,還沒有靠近觸手的殘屍,腳下的地面卻出現了裂痕。
觸手型異化有兩種,一是同軀體相連的精神力外化,另一種是能同本體脫離的獨立觸手,又被稱為分離型觸手。
無論是哪一種,當分化到了一定程度,都會十分棘手。
自地面的裂縫當中,出現了無數或有實形或正在凝結實形的觸手,它們彼此纏結,猶如茂密的雨林一般瘋長,形成了将喬塵和謝鳴澤圈禁在內的牢籠。
剛剛被喬塵放下,戴上了手環的孩子忽然轉變了瞳孔的顏色。
他眼中的清澈融合了一絲狡黠的快意。
“喬先生,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小孩”的聲音十分老成,随着他話音一落,喬塵和謝鳴澤之間由一道漆黑的屏障分隔開來。
“沒有什麽可談的。”
喬塵的回答明顯出乎對方的意料。
“小孩”接着說:“我們的對話本來應該很順暢,是我這裏出現了一點兒意外。”
“你确定要用開槍的方式對待一個孩子的身體?”
“他”有些詫異。
觸手構築的叢林幾乎遮蔽了喬塵的視野,他手中的老白泛着滲透寒意的亮光,槍口朝向跟前的孩童。
不明來客操縱着幼童的身軀,眼神當中起先是些微的驚奇,這驚奇轉瞬即逝,很快泛起看好戲的期待。他甚至還朝前走了一步,離槍口的距離不過一只手的長度。
喬塵沉靜的目光對着眼前帶有挑釁的眼神。
下一秒,老白看起來脫離了他的手,其實是貼着掌心半旋,改變了槍口朝向的方向。
子彈穿透的是他同謝鳴澤之間的屏障。
“謝鳴澤。”
屏障像是一面深色的玻璃,此時此刻爬上了裂痕,當露出第一道縫隙的時候,喬塵喚了一聲謝鳴澤。
謝鳴澤将其中一根觸手踩在腳下,又活動了下手腕:“來了,sir。”
貓咪還趴在他肩頭,謝鳴澤嘴角挑起一抹笑,周圍立即燃起了飛舞的火焰,觸手頓時回縮,但根本架不住自浮空吞吐而來的火焰。
孩童的身軀不住後退了半步,眼中也倒映着火焰的亮色,随即閉上了雙眼,再一次倒在了喬塵的懷中。
火焰燒盡了觸手,也仿佛燒掉了寄居在小孩身上的惡魔。
“提取樣本,然後去直屬醫院。”
喬塵說着,準備空出一只手來拿出箱子裏的針管以及隔離袋。
謝鳴澤一把握住他的手說:“樣本我來提取,你看好這個小孩。”
觸手留下的痕跡尚存,看起來像是火焰将旁邊的草地灼出了幾塊光斑,他根據學習到的步驟,手腳利落地封存了部分殘屑。
只希望送到研究所的時候,樣本沒有憑空消失或是出現什麽異變。
——
因為想要救下即将落下高樓的貓咪,獨自在家的孩子突生了觸手。
“看起來是第一次異化,此前沒有任何記錄。”做檢查的醫生看着報告單說,“當然,很多人是不會主動上報的。”
他又看了幾組電腦屏幕上的數據,然後說:“從數據上來看,他可能确實是第一次出現觸手。”
待在診療室裏的孩子明顯不是心理接受能力有多麽出衆,而是被吓傻了,基本看幾眼喬塵,然後又看幾眼謝鳴澤,如此反複來回,仿佛他們是他的親生父親。
“但是這種分離型觸手十分難得,如果一段時間過後能夠控制住觸手的出現,這個孩子也許能夠進入訓練基地。”
異化科的醫生評價道。
這樣的評判難免讓人将充滿期盼的目光望向這個“前途無量”的孩子。
然而熊孩子面對三個成年人的審視,立即嗚哇嗚哇地哭起來,還是抱着喬大神的大腿哭。
喬塵:“……”
謝鳴澤将這崽子扒拉開,門外出現了一對年輕夫妻,是不久前聯系到的孩子的父母。
“小程,你真是吓壞媽媽了。”
小程媽媽将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仿佛自己的眼睛就是最精密的檢查儀器。
異化科醫生開始向家長簡述孩子的情況以及後續治療方案,這時候喬塵和謝鳴澤走出了診療室。
直屬醫院的小護士跑過來說:“喬隊長,你們的貓剛剛吃東西了,胃口還不錯,看起來被餓壞了。”
護士們偷偷用一間隔間養了幾只貓,謝鳴澤剛剛不知在何處安放小貓,于是暫時“寄”在了別人的窩。
這貓好像沒主人,但是總要找個地方待着,不過也不能一直擱在直屬醫院,那麽問題就來了。
他轉身看着喬塵,跟着叫了一聲:“喬隊長。”
喬塵瞥了一眼,知道這人不是什麽善茬兒,估計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請求。
果不其然,謝鳴澤說:“這貓跟觸手那麽緊密接觸,估計很危險,需要我們時刻注意,嚴加觀察,以防發生異變。”
“所以?”
喬塵等着他說最關鍵的話。
謝鳴澤說:“直屬醫院多不安全啊,我覺得可以養在眼皮子底下。”
謝鳴澤和銀漸層仿佛心有靈犀一點通,眼睛都放着光,似是在真誠地央求。
“随便你。”
喬塵落下一句話之後,又朝三樓走去。
謝鳴澤拎着銀漸層,朝身邊的小護士确認道:“他這是批準了吧?”
小護士卻才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指着喬塵的背影說:“喬隊長笑了欸!”
第二個、三個、四個小護士蹦出來,說:“我們也看到了,喬隊長笑了!”
謝鳴澤覺得她們身上傳遞着一種遠遠超過了他的快樂,而小護士看向謝鳴澤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前途無量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