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亂藤(三)

第42章 亂藤(三)

“喬塵,你剛才不會是準備一個人解決這裏所有的異化吧?”

喬塵融入黑暗當中,一下子沒了影兒。謝鳴澤緊随其後,利用武器攘除了面前的青藤與喇叭花,才重新同他碰了頭。

此處的空間入口在謝鳴澤踏入之後,就由密密麻麻的長藤封住,昏沉的視線之下,可見的是車廂之中的座位和小桌板,此外就是空間的無限延伸。

他們看不到盡頭,只能感知自黑暗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從兩頭在朝他們靠近。

窸窣的聲響不斷逼近,起先飄近的仍然是一片樹葉,緊接着是借着微弱的光芒逐漸露出本相的東西。

這東西看似是藤蔓構織的巨團,其中卻可見跳動的心髒,破碎的骨骼以及不斷拉扯的血肉。

說不清是植物生出了骨骼和血肉,還是一個人正在被藤蔓肢解。

“這些是什麽?”謝鳴澤屏住呼吸,完全不敢走神,“植物會吞人嗎?”

他借着昏沉的光線,開槍擊落了被裹挾在綠葉之間的心髒。

果然,無論是人被肢解,還是植物生出人軀,心髒仍然是核心。

喬塵采取的也是相同的方法。

只不過這些藤蔓生出的怪東西不止一個兩個。

擡眼一看,就可以發現綠色的影子正在卷曲成不同的形态,或者像是人,或者像是四足獸,或者就像是被綁了數根綠藤的,果凍狀的史萊姆。

這些東西同起先出現的不同,它們生有眼睛。

圓滾滾的眼珠旋轉幾周,最終緊緊盯着的是闖入這個空間的喬塵和謝鳴澤。

喬塵利落開槍,突襲而來的怪物立即分裂為二,但是空間雖然看不到盡頭,但是左右卻保留了車廂原本的寬度,極其狹窄。

封閉空間當中,青藤很快就占據了全部視野,植物中生出的骨骼嘎吱作響,每一寸骨骼都在喧嚣着不耐。

可活動的空間局限,加上老白連發,沖擊力不小,所以喬塵後退了一步,和同樣後退了的謝鳴澤撞到了一處。

二人後背相貼,彼此都可以清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謝鳴澤這時候盯着還在瘋狂生長的藤蔓說:“喬塵,其實我有點兒後悔了。”

他說完這話的時候,可以感覺到喬塵的後背肌肉微微收緊。

“如果我早點兒把那群小糊塗蛋都送到異化局,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謝鳴澤說,“第一區……可是個爛地方。”

他難得說些喪氣話,原以為喬塵不會給什麽回應,于是準備打個哈哈将這兩句話揭過。

但是喬塵卻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說:“那我告訴你一個事實。”

“無論是入列全球賦能者名單的人,還是普通人,心裏都會有顧慮。”

喬塵的聲音蓋過了窸窣生長的聲響,在這一刻莫名有種能令人放心的力量:“我們的目标不在于舍棄所有的顧慮,而在于争取。”

“争取讓異化的侵害徹底消失。”

他話音一落,已經同長藤正面相交,藤蔓上的倒刺劃過他的臉頰,傷痕沁出了血,映着他眼中的一點兒狠意。

人之生而為人,不可能沒有絲毫的恐懼。

這份恐懼并非來自怯懦,而是對某些人的挂懷。

不可恥也不卑微。

——

老白的子彈對于因賦能而生的植物仍然是有效的,但是問題在于,無論空間誤導還是植物異化都顯然是有備而來,不是什麽突發的異化事件。

這些賦能者一定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這些東西只會直線運動啊。”謝鳴澤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如果三十秒能解決完,你會給我打個A++嗎,sir?”

混亂之中喬塵輕飄飄應了一聲“嗯”,然後提刀斬亂藤。

刺刀在他的手中快出了殘影,那雙無數人觊觎的手此時像是撚下了流瀉的月光,将一切肮髒且不可名狀的怪物都一齊攘除。

封閉的空間随着長藤變得稀疏而一點點亮起來,又好像是脫去了第一層誤導,此時他們才看到不遠處的座位上,除卻軀體的殘塊,是一些還坐在座位上的人。

他們要麽耳朵裏長出朵花,要麽頭頂冒出綠葉,一派“生機勃勃”。

然而他們的面容皆蒼白,連嘴唇也被奪去了最後一丁點血色,呼吸已經停止了一會兒。

這時候喬塵能明顯感覺到另一個特殊體質的存在。

謝鳴澤的反應快了一步,已經大跨幾步到了一個座位前。

謝彬将座椅後調到了最大的幅度,枕得十分踏實,嘴巴微張,流了點涎水。

這麽大的動靜,他竟然在這裏睡得香甜!

謝鳴澤先是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心裏默念了十遍冷靜,然後才拎上謝彬的耳朵,聲音幾乎是噴出來的:“睡夠了沒?起床了!”

謝彬耳朵吃痛,呓語般“啊哈哈”了幾聲,一睜眼看到謝鳴澤,一臉不知今夕是何年,今日是何日,言者是何人的迷茫。

在憤怒的注視之下,他死機般的大腦重啓了一半:“哥?”

他左右看了幾眼:“這些人腦袋怎麽長花了?”

因為喬塵杵在這裏,謝鳴澤按捺住了發作的勢頭,轉而直接将封閉空間踹出了一個缺口。

無論是喬塵還是謝鳴澤,因為不确定謝彬具體在哪裏,所以剛才都有意收斂。

這時候找到人了,才終于可以放開手腳。

腦子徹底清醒的謝彬瞬間理好了前龍後脈,說:“哥,有人對我進行了精神壓制,我才沒那麽心大,這時候都能睡得着。”

謝彬雖然是還在錘煉當中的特殊體質,但是已經習得了不止一種賦能,按理說不會那麽容易被精神壓制。

所以只能說明,空間誤導的主導者很強,且不止一個人。

應該慶幸的是,謝彬在多重空間誤導的初層裏面。

——

空間的有限性使得直線攻擊的長藤呈現弱勢。

喬塵臉上的傷口剛剛愈合,一手就攥住了一根疾探而來的藤蔓。

倒刺紮入他的血肉,但是他的神情絲毫未變,眼中的狠意沉為寒意,透着不懼任何疼痛的凜冽和冷酷。

眨眼間,周圍彌漫開來濃烈的寒氣,冰層徹底凍結了植物。

唯有被喬塵握在手上的藤蔓還保持着原本的綠色,由他爆發出的力量一拽,繃得筆直,最終連帶着多重空間誤導都一起顫抖。

這根長藤明顯同其他的藤蔓截然不同,更像是連通着掌握全局的賦能者的鑰匙,而喬塵正死死握住鑰匙的一端,只待這人露面或是撒手。

偏巧此時凝冰出現了些微的破裂,原本坐在座椅上、已經失去生命體征但是頭頂綠葉的人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撕扯開冰層。

他們原本蒼白的臉一下子恢複了血色,朝謝鳴澤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因為剎那間分神将謝彬推遠一步,謝鳴澤冷不防被嘴裏冒出朵花的人咬了一口,疼得“嘶”了一口,下一秒将藤蔓反繞回去。

這人的頭顱仿佛真是枝頭嬌弱的花,還沒用勁兒,就已經落在車廂的地板上,還炸開了無數朵姿态各異,顏色亮得不像樣的花來。

謝彬手臂立馬竄起雞皮疙瘩。

他雖然從小經受訓練,但卻是頭一次同大面積的植物型異化近距離接觸,且這個時候還處在恢複自己精神力的階段,于是就像是個落進泥水的小獅子,還在忙着抖着泥巴,梳理長毛。

他尚不能像個精神抖擻的雄獅一樣,将賦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喬塵手上收緊一股力量,長藤連接的東西終于露出本相。

那應該曾經是人,只是現在已經被植物折騰得狼狽不堪。他的發間冒出海藻般的東西,眼眶裏的不是屬于人類的眼球,反倒是本象征着新生的綠色嫩莖。

那長藤連接的地方正是他的胸口,在此時忽然分化出了無數根莖。

喬塵此時手上既沒有刺刀,也沒有老白,但是幾乎眨眼間就将眼前密密麻麻的藤蔓切成了碎段。

零星的微光閃爍于狹窄的空間內,反過來挾持着帶來威脅的綠意。

無數血粒潑灑在身上,喬塵的唇角繃成一條線,傳說中的修羅本色仿佛由這麽一絲血意挑至極致,他的一呼一吸、整個人不會輕易挪移的身形輪廓,都在向盡頭的黑暗宣戰。

這個場景足以讓見者屏息靜立。

謝鳴澤感覺到被咬的這一口明顯沒那麽好對付,愈合在此時趨近于無,仿佛被某種力量短暫地剝奪。

傷口不停冒着血,謝彬看得倒吸一口涼氣。

但是謝鳴澤除了第一秒的那聲叫喚,并沒有出現其他任何反應,賦能顯然沒有受到影響。

映着微光的閃爍,燒過殘餘長藤的是跳竄起的雷電。

同雷電共同舞蹈的,是叢叢火焰。

這大概是謝鳴澤對于疼痛真正的叫喚。

特殊體質優勢在這一刻顯現,連攻擊都是雙重的。

物感型賦能彼此之間不會相克,哪怕是水火共存,也能相互配合。不過植物型的異化,經由國際異化局總部驗證,天生怕火和雷。

詐屍一般從座位驚起的異化體幾乎在同一秒被雷霆和火焰的力量震懾在了原地。

但是比起物感型賦能,更為可怕的是來自“模仿”的壓制力。

那是不亞于“漩渦”的精神壓制,在這一時間因為難以控制的不耐而推向了一個高峰。

與此同時,已經成為了完全異化體的人伏倒于喬塵跟前,最後的一點兒皮膚也被長藤“啃食”殆盡。

自喬塵手中竄起的光芒照亮了深沉的黑暗。

配合上謝鳴澤的精神壓制,眼前的空間似是被徹底擊中了軟肋,最終頹然傾倒。

眼前之所見不一定為真。

當空間誤導被剝離下一層,新的一重立即露出缺口,直面而來的不是青藤,而是一把黑色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目标——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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