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蘇醒(一)
第45章 蘇醒(一)
陳諾文報告完傷員情況,衆人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異化局雖然沒有折将,但是并沒有賦能的公民感染率達到了百分之百,且一時間很難控制住體內的異化素,可見植物型異化的影響之強。
能預測到的是,大面積感染中至少會有半數公民會轉變為完全異化體。
大面積植物異化,危險系數五顆星。
多重空間誤導,危險系數四顆星。
本次一等紅字任務,足以載入史冊。
“空間誤導帶牌專家。”此時王金寶的聲音忽然穿透過來,“起開,我們要檢查現場。”
他今天難得穿了統一工作制服,也沒功夫同各路小隊打趣,跳下公用車之後就急忙奔赴列車的殘骸,準備開始空間誤導賦能者才能進行的精神力洞察。
洞察可追溯關于主導者的一些信息,但前提條件是,進行追溯的賦能者精神力必須要遠遠高于空間主導者。
“起開,讓我先來。”接着露面的是江川,“你在一邊等着。”
跟江川還有王金寶坐同一輛公用車到的是分局長鐘霁。
鐘局長結束了療養期,眉眼間的憔悴一掃而空,下了車之後一面戴上白手套,一面對着異化局衆人颔首致意。
事件發酵速度過快,鐘霁不得不親自出面進行第一手樣本的觀察以及現場勘測。
當然,勘測不需要他本人親自“下地”。
邱華小隊跟着鐘霁所在的公用車姍姍來遲,此時着手開始讓望風而來的媒體退潮。
“我說我們好歹是戰鬥部帶編的骨幹員工,最近怎麽幹些無關緊要的事?”
邱華發自內心地表示迷惑。
譚鑫說:“行了隊長,都說能者多勞,心理健康部門的人不也做後勤或者參戰嗎?”
“還是咱們隊的人任勞任怨……”
“那個誰,你別跑,把拍到的照片删除了,鐘局長可不是什麽愛豆!”
拍到了現場的新聞工作者被竄出的火苗吓了一大跳。
--
經過江川的勘測,得出的信息是多重空間誤導存在時間達到了七年,可以打破國際異化局總部的官方記錄。
現場的情況已經以最快速度回傳了系統,并上交給首都異化局。
謝鳴澤恢複了些精神,躺在公用車的座位上,問前排的喬塵:“喬塵,這一次的異化很不一樣啊。”
撇開異化局人員,普通公民盡數被感染,可謂史無前例。
這也是他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植物型賦能者。
以前他聽老吳說過,這類的異化是最奇怪的,所以處理起來很麻煩。
“你說那個植物型賦能者是誰?”謝鳴澤接着問,“最後出現的那個人,不是普通公民吧?”
“是空間的主導者。”
喬塵說。
“那怎麽偏巧是在火車站?”
謝鳴澤覺得很費解。
喬塵打開了手機,進入系統之後一番操作,然後說:“看微信。”
“精神力自爆事件?”
謝鳴澤打開喬塵分享的鏈接。
說來還是上次迎接平海市人員的時候,他們才順便加上的微信,聊天記錄不用四舍五入,是一幹二淨的空白。
“你平時還是會用一般的軟件啊,sir?”
這一點不知道怎麽戳中了他的笑點,謝鳴澤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扯着還沒徹底恢複的傷口一陣一陣地疼。
喬塵照常不搭理他的揶揄,一本正經說:“精神力自爆事件是巴別塔核心人員的最後一次突襲。”
“他們選在了來往人員最多的火車站,造成了大量的傷亡。”
七年以前,巴別塔勢力大衰,殘餘幾口氣還在四處興風作浪,窮途末路的核心人員進行了一次突襲,結局以兩敗俱傷告終。
巴別塔賦能者齊齊精神力自爆,仿佛進行了最後一次盛大的掙紮。
“這個事兒我也聽過,當時還挺轟動的。”謝鳴澤說,“後來巴別塔就像消失了一樣。”
“但是當時并沒有出現植物型異化。”
喬塵碰上了自己費解的問題,不禁雙手相扣,沉目思考。
公用車內頓時只有沉默而均勻的呼吸聲。
謝鳴澤一手搭上喬塵的座椅,噌地起了身,欣賞了片刻大佬仔細思考的樣子,然後說:“意思是當時并沒有植物型賦能者?但是也可能這人或者有幾人沒出手,他們的突襲也不是為了突襲?”
喬塵順着謝鳴澤的腦回路一想,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微微偏頭,就發現謝鳴澤的臉湊得挺近,這時候又嚼起了麥麗素,呼吸都帶着甜香。
麥麗素的作用對于他來說,等同于活性液吧。
喬塵心裏飄過了這樣的想法。
謝鳴澤說:“我叫謝彬給我留半袋,畢竟是你給的。”
臭崽子算是平安無事,第一時間聯系過後,杜可和謝小奇那邊也沒什麽意外。
“老父親”心中的大石頭落地,還收到了搭檔給的麥麗素,心裏頭瞬間高興得有小人在跳草裙舞。
謝鳴澤樂得開懷:“你也來一顆。”
他手快,巧克力球已經塞了過去,喬塵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個“不”字,甜膩就已經跨越齒關,在他口中滿溢。
巧克力太甜,而這個人的呼吸……有點燙。
——
銀發蒼蒼的老者系好襯衣的扣子,打好領結,一旁的侍從為他套上灰色的西裝外套,并遞上了一根拐杖。
老人拄着拐杖,跟随侍從不緊不慢的指引,推開了一道大門。
門內是擺放了美酒、銀盤和鮮花的晚宴長桌,他瞥了一眼另一頭的年輕人,然後緩緩端坐在了長桌的一頭。
單坤晃着手中的酒杯,問候道:“加西亞先生,這一覺睡得怎麽樣,現在的精神狀态如何?”
蓉都火車站爆發植物型異化疊加多重空間誤導事件,可是暫時誰也無法推測出,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人的徹底蘇醒。
蘇醒之人,是沉睡多年的植物型賦能者。
從前的巴別塔首席,巴林頓·加西亞。
曾經站在巴別塔頂峰的人,是一個面相和藹,舉止從容的長者。
他的氣質更像是個四處游走的藝術家,或是咖啡廳裏拉花的年長侍者,可卻并不符合任何一個人對于巴別塔頭把交椅的想象。
巴林頓微微一笑。
即便他的整個身體已經徹底清洗了一遍,但這個笑容仍然風塵仆仆,飽含滄桑。
“單先生,我無法接受你的要求。”巴林頓拿起了餐叉,開始慢條斯理地切牛排,“我不想再參與任何有關于賦能的事情。”
“這個世界因為異化,根本就不可能平靜下來,您曾經引起了全球的風暴,現在真的想抽身而出?”單坤故意放大了面上的難以置信,“巴別塔跟您一樣,沉睡太久了。”
他放下了酒杯:“現在只需要再花一些時間複原而已。”
巴林頓認真品嘗了一口牛排,然後說:“不,年輕人,如果我沒有下定決心,多年以前也不會進行自我封鎖。”
“我之前意識到了一點,賦能不是萬能的,無法救我的愛人,我的女兒,我最珍視的一切。”
“即便擁有賦能,人類依然無法超脫生死,戰勝疾病。”
“因為我們本該敬畏自然,遵循客觀規律。”
“不需要花多長時間,你也能意識到。”
單坤卻好像在聽笑話:“謝謝您分享的人生經驗,但是您也不知道那個喪心病狂的計劃嗎?”
巴林頓一哂:“巴別塔就是喪心病狂的代名詞。”
“您知道我在說什麽。”單坤甚至起了身,朝巴林頓走了幾步,“國家武器計劃。”
巴林頓微微皺起了眉頭,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單坤繼續說:“異化局不過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下面的賦能者也不過是有着保質期的棋子。”
“加西亞先生,他們同我們有什麽不同呢?”
“或者說,人類的本質本就相通,我們只是不屑于粉飾自己而已。”
巴林頓卻還在搖頭:“不,這牛排,還不夠熟。”
“加西亞先生,等到熟的時候,能下口的可就不是我們了。”單坤道,“您的妻子和愛女只是沒有被成功選擇而已。”
“只要巴別塔重啓,研究成果能讓更多的人被選擇,不是一件好事嗎?”
單坤說到這裏,一手搭上了巴林頓的肩膀,指骨緩緩扣緊。
巴林頓還在搖頭:“我們同他們的确沒有什麽不同。”
“單先生,你也只是想要少數人活下來罷了。”
單坤哈哈笑了幾聲,松開了抓住老人肩頭的手:“加西亞先生,您既然能看穿一切,那還在猶豫什麽?”
巴林頓的目光微微擡起:“我想你能夠理解我的。”
他的瞳孔由深沉的藍色轉變為霧蒙蒙的灰色。
“看到什麽了?”
單坤知道巴林頓啓動了“上帝之眼”。
“你的過去不太安寧。”巴林頓說,“我對你兄長的英年早逝表示十分悲痛和遺憾,但是已經八年了,人生沒有多少個八年。”
“那未來呢?”單坤問道,“您可以看一看,巴別塔複生帶來的改變會有多大。”
“不,年輕人,未來本就是不可窺見的,總有一天,你能認真體會到,這一切都是虛無。”巴林頓說,“逝者已逝,我們能做到的,就是用最直白的咀嚼,享受美食帶來的美好。”
“美食?”單坤保持着面上的笑意,“美食是屠戮帶來的和平。”
他說完,拿起了餐叉,将旁邊的一塊牛排連着盤子敲成了兩半。
“再說,您的自我封鎖,是犧牲了多少頂級賦能者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