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客

做客

比鬧鐘提前來到的是敲門聲，洛晏清還以為站在門外的會是喊他去吃飯的祝平安。結果門一開，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明顯突起的喉結，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線，然後才到了那張無論看多少遍都還是如初次見到般驚豔的臉。

“中将？你怎麽來了？”

洛晏清驚訝時總是睜圓了眼，嘴巴微微張着，一副極其無辜的樣子，看上去就很想讓人欺負，可他偏偏什麽都不知道。言克禮伸手按住他的腦袋往裏走，反手關上門後，徑直走到餐桌前。

洛晏清注意到他手裏提着東西，又問：“這是什麽？”

“打開看看。”言克禮順勢拉開凳子一坐，握着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熟練地像在自己宿舍。

袋子沒有打結，洛晏清輕輕一撥就看到了裏面的東西，居然是壘了四大盒的水果！

兩盒小番茄，兩盒草莓，而且還是已經洗好了的那種。

洛晏清看過去，剛想問是哪裏來的，就見那人拿着自己喝水的杯子放在手裏把玩，甚至又當着他的面喝了一口。

“……這是，”洛晏清斟酌了下用詞：“我的杯子……”

“不然？”言克禮好笑地回看他，“在你家的不是你的杯子還能是誰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是我喝過的。”

“哦——，”指尖在杯沿緩緩摩挲，言克禮對上他的眼睛，用那富有磁性的聲音禮貌詢問道：“那，我不能喝嗎？”

“……，”洛晏清感覺他頭皮有些發麻，“能是能，但我還是覺得你用一個新的比較好，不過我現在這裏暫時沒有，下次給你備着。”

“我就用你的，”言克禮不依不饒，但語氣又很和善：“不可以嗎？”

“可以，”洛晏清吐出口氣，不知道他為何這麽執着，但這個事好像也不算個什麽大事，“你不介意就行。”

“當然不介意，”言克禮揚起嘴角：“這個杯子的水才甜。”

“……，”他已經完全不懂言克禮了，洛晏清接不上話，索性岔開話題：“你怎麽會有這個？”

他不是沒在生态園種過菜，雖然聯盟裏有種植小番茄和草莓，但它們兩個水果的占地面積可能也就半畝左右。聯盟能使用的土地資源十分有限，這玩意又不屬于生活必需品，想要養活這麽好幾萬人，自然要做到資源利用最大化，那最後肯定是剩下多少空地就只能種多少水果。

但自從外城被破壞掉，到它現在重建生态園，也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聯盟為了盡快恢複供應，精力都花在雜糧主食上，壓根都還沒開始種水果。再者，就算是之前，小番茄和草莓這兩種水果也都是限量供應的，即便再怎麽有錢，一周最多也只能買上那麽幾個過過嘴瘾。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利用這個中将身份走後門了……

言克禮回他：“前段時間讓趙有良幫我種的，現在擺在陽臺，長勢很好，如果你下次去我那裏的話，可以摘現成的吃。”

言克禮是在兩個月前的某天深夜偶然萌生的這個想法，那時他躺在床上試圖入睡，腦子裏卻不受控制地反複想起洛晏清發燒昏迷，想起他在抽血時一聲不吭但卻臉色慘白的樣子。他覺得洛晏清就像沙漠裏逐漸失去水分的植物，又似路邊終究會枯萎的花朵。

總之，言克禮認為他的狀态太差，仿佛能随時透支掉自己的生命而離去一般。

也許是藍星太過幹燥，所以才沒能把洛晏清養好。言克禮是這麽想的，便也是這麽做的。

養花要勤澆水，養人麽，那就要多用心。

所以才會有了某天的淩晨兩點，趙有良被人擾了清夢，結果只是被告知明早要幫某人種兩大盆小番茄和草莓，并且要求用最好的種子，灑最好的生長液。

同樣，也是那天深夜，言克禮從頭到尾回憶了一遍自洛晏清來到藍星直至此刻的種種一切，并且重新審視了自己對于洛晏清，到底充斥着何種情感。

這位獨身了三十二年的中将大人，終于在一個普通的，平凡的日子，承認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洛晏清。

并且他期待着洛晏清會在某天發現他這份愛意，期待着他向自己提問為何會愛上他。那時他會不厭其煩地，會細無巨細地将這一切傾訴于他。

“原來如此，”洛晏清恍然，“不過能種這麽多嗎？你都拿來給我啦？”

“是呀，都拿來給你啦，”言克禮笑了笑，故意模仿着他的語氣：“你多吃點啦，不然皮膚太幹啦。”

“……，”皮膚太幹？洛晏清覺得他這話說得蠻怪，但他沒去細究。

“噢，”洛晏清打開上層的那盒草莓，往言克禮面前遞了遞，“你也吃一個吧。”

看了看這紅彤彤的水果，言克禮斂了斂眉，煞有其事道：“我手有點髒，不想拿。”

雖然言克禮沒有明說，但洛晏清卻下意識蹦出一個想法：他不是不想拿，他是想有人喂。于是他遵從內心，從盒子裏挑了一個比較大的送到他嘴邊，大方地說：“吃吧！”

言克禮挑起眉梢，似乎格外滿意他的做法，下一秒就握着他的手腕站了起來，然後把那顆還沾着點水珠的草莓反推回他的嘴邊：“你先吃。”

言克禮一站起來，兩人的距離就迅速被拉進，尤其是他還有意靠着洛晏清往前走了一步。洛晏清被迫後退，這一退就碰到了桌沿，洛晏清被困在他和桌子之間，兩人只隔着一顆草莓。

洛晏清有些局促，仿佛被他握住的地方好像有火苗在竄動，燙得他險些要捏不住草莓。

不明就裏，但洛晏清還是低頭咬了一口草莓，他以為這顆都會是他的，沒想到言克禮直接就着他咬過的地方，将剩下的一半全吃了下去，中途貌似還含到了他的食指指尖。

“嗯，”言克禮嚼了嚼，評價道：“不錯，趙有良種的草莓挺甜的。”

洛晏清石化在原地，嘴裏的草莓都來不及吞咽，直到言克禮松開他的手，他才回神地眨眨眼。

“我們……，”洛晏清糾結半天，磕磕巴巴道：“是朋友嗎？”

“當然。”言克禮抱臂欣賞着他迷茫的小表情，目光落在他鼻尖的那顆小痣上。他很喜歡這顆痣，說不清楚為什麽，只覺得長在那裏好性〡感。

“朋友之間，可以這麽相處的嗎？”洛晏清真心實意地發問。

言克禮不假思索：“當然。”

“好吧。”洛晏清立刻想到了李元李滿那對雙胞胎，他們的相處方式就與常人不同，或許只是他想多了，本來人與人就天差地別，相處模式肯定也是因人而異的，言克禮也沒有騙他的必要。

言克禮看他一副真的相信了的樣子，心裏又不免擔心起來，咳了兩聲，補充說：“不過呢，這個只有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才能這麽做，不是什麽随随便便的朋友都可以的，記住沒有？”

說完，見那人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言克禮又問：“很難理解嗎？”

洛晏清搖搖頭，他的本意是想表達他當然知道這個行為不能随随便便跟別人做，好歹他也是個快二十五歲的成年人，這種基本的社交禮儀他怎麽可能不懂。

況且，應該很少有人不介意吃對方的口水吧？至少就他個人而言，他是絕對不喜歡吃那種已經沾了別人口水的東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你最好最重要的朋友？”

言克禮頓了下，沒有明說，只是點了點他的鼻子：“你自己感受。”

“你對我挺好的，”洛晏清很誠懇，“所以下次我請你吃飯吧。”

言克禮挑眉：“為什麽要下次，我現在人不就在這嗎？”

“現在不行，我已經答應和安哥一起吃了。”

得，又是這個安哥，言克禮腆着臉皮說：“加一副碗筷，應該不是一件什麽特別難的事？”

洛晏清沒說話，言克禮怕他為難，又給出主意：“或者我請你們倆下去吃？他那裏有食材的話我來做，怎麽樣？”

“不用下去，”洛晏清思考好了，“他很喜歡你的，你過去吃的話他應該很開心。”

“哦？喜歡我？”這倒是出于他的意料，言克禮自嘲道：“我有什麽好值得他喜歡的嗎？不會是什麽盲目的權力崇拜吧？”

這句話很刺耳，洛晏清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否認道：“你很強啊。”

“行吧，這也能理解，大家都慕強，”言克禮看似無奈地聳聳肩：“而我剛好就很強。”

洛晏清在心裏嘆了口氣，把水果放進迷你冰箱，拿上中午祝平安端來的盤子和瓷碗：“走吧。”

對于言克禮出現在他屋裏做客這件事，祝平安足足消化到了三人一起坐在餐桌上時。

他下了三碗面條，洛晏清那碗是營養最豐富的，有青菜，有六七瓣肉片，有雞蛋，然後是言克禮那碗，有青菜，有三四瓣肉片，他那碗是最單調的，只有一層青菜鋪在上面。

不過，洛晏清十分娴熟地把肉往他碗裏夾，“安哥，我中午吃太多啦，有點積食，這些你就幫我解決了吧。”

原本祝平安還在因對面坐着個中将而局促，一聽他這麽說就立馬就操心起來：“積食？要不要吃點消食片？”

言克禮也看過去，掃了下他的臉色，發現沒什麽不對勁，唇色也是粉的，然後又瞧了眼對面人的碗，心下頓時了然。

長一副單純樣子，但騙起人來居然還挺像那麽回事的，臉不紅心不跳，他覺得有趣，又多看了幾秒。

洛晏清粲然笑道：“不用，我待會歇一會就好啦。”

看祝平安還要追問的樣子，言克禮直接出聲攔斷：“他沒那麽脆，但是你們再聊，面就坨了。”

言克禮的話還是十分有效果的，祝平安就跟聽到命令一樣，馬上抄起筷子：“好好，吃，快吃。”

在洛晏清的有意帶領下，一頓飯吃下來，祝平安驚人地發現，原來他一直敬仰的言中将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肅和恐怖，甚至偶爾說出的話還挺風趣幽默的，到了後半段，還他嫌“中将”太難聽，讓他以後在私下喊他名字就行。

但祝平安比他小五歲，于情于理都不應該喊他大名，最後思來索去，喊了聲夢寐以求的言哥。

“言哥”這聲稱呼很受用，所以飯後是言克禮去洗了碗。他脫了大衣，裏面只穿着件白襯衫，襯衫下擺被收進褲腰，修飾出完美的身材比例。

從背影上來看，尤其配合他那撸起的袖子，露出青筋盤亘的小臂，洛晏清覺得他簡直迷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