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陛下...”莊毅不敢欺瞞,便将宋留自缢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聞言,扶蘇眼神逐漸晦暗不明,幾分震驚摻雜其中,片刻後,他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望向宋留所在的方向,“是朕對不起你!”

莊毅不明所以,“陛下不必如此哀傷,宋将軍恐怕是腳踏多船,與叛軍尚有...”不待莊毅說完,扶蘇便擡手打斷了他。

莊毅立時停下,不敢多言。

扶蘇轉而看向田儋,周巿二人,朗聲道:“二位,朕此前所言,仍可作數!”

田儋心中微顫,扶蘇此前何言?降秦!“可封王乎?”他小心問道。

周巿身體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田儋,右手狠狠攥住刀把,反而輕聲問道:“公真要降秦?”

對于周巿的質問,田儋置若無聞,依舊直直看向扶蘇。

“不可,我大秦自天下一統,再無封王的可能,斷不會開此先河,公若是真心請降,還請斷了這個念想。”扶蘇面色如常,一字一句鄭重說道。

聽到此話,田儋內心頓喜,他繼續問道:“可封侯乎?”

扶蘇并沒有直接回答,顯然陷入了思考。

遠處尚在包紮傷口的趙佗,聞言冷笑不止。

除了趙佗,莊毅這些将軍,還有齊軍餘下的兩萬多士卒,盡數看向扶蘇。

察覺到無數的目光彙聚到自己身上,扶蘇淡淡一笑:“朕允了!”扶蘇掃向剛剛還在與秦軍對抗的齊軍士卒們,嚴肅道:“然今日在場所有齊軍士卒,需墾荒三年,以恕其罪,待三年期滿,方可返回故地。”

墾荒三年?三年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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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要求,齊軍們面面相觑,但很快,這兩萬人中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感受着衆人的喜悅,田儋心中巨石終于放下,他緩緩收刀入鞘,朝着扶蘇的方向深深一拜,繼而對着身邊多位将領說道:“大齊,降!”他沒有看向周巿,只是輕聲規勸道:“周兄,該做出決定了。”

“好。”周巿輕蔑一笑,旋即向着田儋靠近。

嘶。

周巿堪堪抽出腰中長劍,便被身後突然出現的士兵撲倒在地,他怒目圓睜,對着田儋破口大罵:“田儋,你個沒卵的畜生,想不到你竟是這等貪生怕死的小人,枉我王上還對你如此信任,求援于你......”

一旁的小将冷哼一聲,拔出匕首,欲要結束周巿性命。

田儋急忙擺手制止了手下,正愁沒有禮品的他,雙眸之中一抹狡黠閃出,“還是把他交給陛下定奪吧。”

“我周巿非田儋這等小人,只求速死!”

原齊軍主帳內,除去打掃戰場的莊毅,趙佗二人,其他将領盡數聚于帳中。

聽到周巿的謾罵,田儋的臉色極為難看,才踏出隊列想要說些什麽,但很快又退了回去。

扶蘇端坐大位,看到這等情況,淡笑道:“田将軍,心中既然有話,不若盡數傾吐出來。”

田儋再度緩緩出列,咬了咬牙道:“陛下,臣本不該多言,只是還望陛下留周巿一條活路,日後陛下但有所指,臣定當不死不休。”他低下頭,不敢看向扶蘇。

聽得此話,周巿一臉困惑的望向田儋,就在剛剛,還是對方命人将自己捆好交給的扶蘇。不過很快,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想通的神情。

“哼,虛僞小人,不過是一貪生怕死之徒,又何必上演這麽一出假戲,我大魏的好男兒,看不得你這種把戲。”說完,他轉而看向扶蘇,眼中死意盡現:“但求一死!”

“好。”扶蘇點了點頭。

田儋臉色微皺,急忙擡頭看向扶蘇,“陛下...”他欲言又止。

周巿心中随即釋然,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給壯士賜座!”扶蘇對着門口侍衛,爽朗說道。

衆皆啞然。

周巿滿心疑惑,短暫的遲疑後,發現自己猜不透對方的心思,索性的坐在木椅上,與扶蘇四目相視。

“周将軍,朕想問你一問,何為仁君?”扶蘇問道。

周巿不假思索,當即說道:“減賦稅,輕徭役,施仁政,愛民如子,此為仁君。”他話鋒一轉,嗤笑道:“暴秦殘虐天下萬民,對仁君一詞尚不了解,有此一問,實為正當。”

聽到此話,田儋臉上強行堆上的笑容已然僵硬,旋即惱怒的望向周巿。

其餘秦軍将領盡皆大怒,怒目瞪向椅上之人。

扶蘇反而面色如常,沉思片刻後哈哈一笑:“你說的對,大秦暴虐已久,先皇自知不能長久,遂讓我研讀儒學,上位之後施行仁政,以安九州之民。”

周巿臉色微皺,內心稍有遲疑,事實正如扶蘇所言,登基之後确有頒布數道仁政,若非義軍皆起,天下大亂,如今固然已能看到效果。

扶蘇轉而看向田儋,語氣溫柔道:“田将軍若是如你一般孑然一身,沒有任何負擔,想必便會與你一同赴死,此舉方為大丈夫也,而他如今為手下兩萬士卒的生命考慮,方才決意委身投秦,這才是仁君!”

周巿冷哼一聲,仍舊不屑。

田儋大怒:“混賬,陛下愛才,有意招攬于你,你竟如此頑固,還不快快跪下!”

“大魏男兒,不降!”周巿沒有回話,反而大笑道。

“既然如此,周巿你可願與朕賭上一局?”扶蘇笑容玩味,對于這樣忠誠的漢子,他着實喜歡。

周巿饒有興致,“怎麽賭?”

“就賭你們的大魏王魏咎,三日之內,是否會降。”

“哼,魏王斷不會降,莫說三日,就是三十日,三百日,三千日,我大魏也只有戰死的國君!”

聽到周巿如此堅決的回答,扶蘇不怒反笑,

“送客。”

在衆人的疑惑中,周巿被侍衛叉了出去,安排送回臨濟城。

“陛下...”田儋有些擔心,正欲開口,卻遭到扶蘇的打斷。

“此事朕自有主張,諸位還是莫要多言,且看這幾日之內,魏咎如何定奪。”說罷,扶蘇當即離去。

......

此時,大營中的另一邊。

莊毅帶着幾名親信,來到宋留自缢的地方,望着對方的屍體,不由得苦笑道:“宋将軍,你這又是何必呢?無論是忠于陛下,還是反叛,都沒必要自缢吧,活着,才有希望啊!”

“如今你這一走,先前投降的将軍裏只剩我一人了。”說話間,莊毅的臉上滿是傷感。

此時太陽微微升起,縷縷晨曦照耀在莊毅的臉上,他的心中卻只感到一陣悲涼。

突然,他察覺到一絲異常,他的目光緩緩停在對方的佩刀上。

莊毅緩緩向前,小心拿起後,細細端詳,發現其佩刀上多了一個字。

嬴!

軍人對于自己的佩刀極為熟悉,他很确信,自己的佩刀上斷然沒有這個字的存在。

莊毅心中頓時升起各種猜測:就在數日前,他和宋留二人還并不知道扶蘇的真實身份,只當他是陛下派來的監軍嬴郭雲。此刀想來便是當時還是監軍的扶蘇,為了招攬宋留而送出的嬴氏佩刀。

結合之前扶蘇聽到宋留死訊時所言“是朕對不起你。”此時,莊毅心中對宋留的死因已然洞明。

為了活路,背叛監軍并沒有什麽,可若是意識到背叛的是,對自己滿是誠心的皇帝,讓其深陷險地,又有幾人能扛得住內心的愧疚?

他旋即對宋留同情起來,忠誠,反叛,信任,懊悔,數種相互矛盾的情緒完全吞噬了這個可憐的漢子。

莊毅擡頭望向緩緩升起的朝陽,心中冷意十足,在深深嘆了口氣後,亦是懊悔十足:“我怎麽就長了個腦子呢。”

一旁的親衛不明所以,當即笑道:“常人都是希望自身聰慧,将軍為何會如此嫌棄?況且将軍若沒有這份智慧,我等又如何能夠活到現在?”

聽到親衛的話,莊毅微微一怔,片刻後,一掃剛才的頹态,哈哈一笑:“是啊,只要能活着已是極好,若是能再吃飽飯,那便也沒別的奢求了。”

幾人聞言,盡皆輕聲笑了起來,但很快幾人才顯笑容的臉上又挂滿了哀傷。

“将軍,這次我們是不是就不該來?”一名膽大的親衛說道。

他們這些人,在一開始,不過是為了吃上一口飽飯,後來便是為了一些能光宗耀祖的軍功,可如今死傷愈發慘重,他們的內心逐漸動搖起來。

“諸位兄弟莫要擔心,待打下臨濟城,我便會求陛下讓我們回去下城父休養生息。”莊毅明白他們的擔憂,笑着安慰衆人道,心中卻是擔心起來:哎,真不知這次若是強攻臨濟城,又要死傷多少兄弟。

這亂世,何時才能結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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