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這幾日,輪到溫頌川輾轉反側了。

每天早晨起來,他打開窗門,就能看到外面窗沿上擺放着一個小木雕。

有時候是他身上挂着的玉佩樣式,有時候是須彌的各種樣式和各種形态,有時候是坐着的他,生氣的他,開心的他。

随着木雕在一旁的,還有一個紙質的信封。

裏面也寫着不一樣的話。

“吾悅卿卿,深夜輾轉難眠,望星似你,望月似你。”

“今日海棠花敗,心嘆可惜,念卿卿。”

“宗門弟子已啓程回宗,吾留,待卿。”

這些話雖然都是說着家長裏短,但是溫頌川就是看得一陣面熱。特別是那幾句剖白心意的話,讓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真的太不要臉皮了!”溫頌川看完信就把信甩到了一邊,“怎會有人可以面不改色說出這種話?!”

緩了一會,他眼珠子止不住往那信封上瞟。

地上是不是有點髒?

會不會把這個信封的封面弄得髒兮兮的?

于是他又站起身來,把剛剛扔到某個地方的信封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邊嘟囔着邊把這些信封收起來。

自此之後,他每天早上醒來,都會跑過去看看窗臺那邊又有什麽新奇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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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情既激動又開心,還帶着幾分忐忑和期待。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

這天早上,他掀開被子,穿好衣服,赤腳走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實響興沖沖打開窗,但眼前卻沒見到之前熟悉的小玩意。

溫頌川看到空落落的窗沿,還怔愣了一下。他似乎已經習慣每天早上出現在眼前的小驚喜了。

這是怎麽了?

他第一反應是宋庭的新鮮感過去了,已經放棄了。

但是他沒有相信這個結果。

宋庭什麽樣的人,他是了解的,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不負責任的事情。

那他是不是遇到什麽了?

想到這個可能,溫頌川立馬站了起來,馬上跑回床邊,穿上鞋子就奪門而出。

等他跑到宋庭的院子裏,也不過是半刻鐘。

庭院還是一樣的郁郁蔥蔥生長着許多植物,舒展着自己的枝丫,煥發着勃勃生機。

只是院子裏少有的寂靜無聲,讓這個院子看起來清冷寂寥了許多。

溫頌川站在院子前面,開始少有的躊躇。上一次宋庭的步步逼近還展現在他的眼前,他不希望自己的抗拒給宋庭帶來一些傷心,但是他現在确實不習慣驟然與人親近。

他現在怕宋庭失望。

突然,院子裏傳來了一些低聲交談的聲音。因為隔得有點遠,所以聽不太清楚。

溫頌川輕輕上前,靠近了幾步,還是聽不清。

他蹙了蹙眉,想了一會,還是緩步推門進去,站在離內門不過一臂的距離。

一開門,就聽到程青陽的壓抑着怒火的聲音:“你瘋了?作為宗主你不回去,還怎麽主持大局?!你要任性也不是現在!!”

随後傳來宋庭淡淡的聲音,像是掀不起絲毫波瀾:“我有事,辦完了自然會回去的。”

程青陽簡直是拿這個年輕的宗主沒辦法,他走過去走過來,頭發都被他揉成一團:“你到底有沒有把宗門放在心上?!你不回去大家會怎麽說?你不回去宗門的事務該怎麽處理?”

“你先幫着處理着呗,反正逍遙散人去雲游,我還沒有繼任宗主的時候,不也是你幫着處理的嗎?”宋庭真的想不到,他現在來着急個什麽勁,之前不都是他在做嗎?

程青陽簡直火都往頭上沖:“之前不是沒有宗主嗎?!現在你繼任了,我怎能繼續做?若是我再繼續做,人家怕不是要說我狼子野心了!”

宋庭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喔,你擔心這個啊?放心,我頂頂相信你,你不會幹出這種事情的!”

程青陽突然覺得無極宗前途一片黑暗,幾乎是要暈厥:“這不是你相不相信我的事情,你還是得趕緊跟我一起回宗門去。”

宋庭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搖搖頭:“不去。”

程青陽看他這副冥頑不靈的架勢,眼前突然一黑。他覺得自己再和宋庭說話,都怕要折壽許多年。

他一甩袖,就走出了院子。出了門,便看見溫頌川站在門口。程青陽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但還是帶着禮節向溫頌川點頭示意,然後離開了這裏。

溫頌川現在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樣的表情,但是應該有點難看。

他隐隐有一種想法。

宋庭不願意走,可能絕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他。

果然,在他進了院子,才做出一副無所謂樣子的宋庭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你來啦!”

然後他疾步走了過來,來到了溫頌川的面前,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今天早上因為程青陽那個老東西耽誤我的時間,沒有給你送信。”

“但是,我這幾日都在想你。”

看着宋庭真摯的眼睛,溫頌川想說的話也梗在了喉嚨裏。

緩了一會兒之後,溫頌川擡起頭看向宋庭:“你不回宗門,是因為我嗎?”

宋庭愣了一下,他确實沒想到溫頌川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這個,但也稍微轉過了彎兒來:“你剛剛在門口聽到那個老東西說的話了?你不用在意的,他就是說着玩,看起來兇的不得了,實則比誰都負責。他不會不管宗門事務,所以我回去跟沒回去也沒有差別。”

溫頌川還是執着的看向他:“所以你沒有回宗門真的跟我有關系?是因為你想陪我去摘星樓嗎?”

宋庭點點頭:“當然啊,你想一個人去嗎?路上多危險啊,而且也很無聊。倒不如有一個人陪你說說話,可不得有意思多了?”

想起剛才程青陽對宋庭的譴責,像是一把刀子一樣刻在他的心上。把他的心劃得斑駁淋漓。

這種言語他在之前聽過太多,回陽宗的,其他宗門的,咒罵的,譴責的,怨怼的。

聽過太多,他也以為自己已經不太在意這些話了。直到站在門外的那一刻,聽到程青陽對宋庭說的話。

在四季如春,溫暖适宜的藥宗內,他都覺得自己通體發涼,心髒被不斷扯動,呼吸都被哽在咽喉之中,堵着難受。

他才明白什麽叫做,心疼。

“你不必為了我遭受如此大的诘責,沒有必要的。”溫頌川眼裏的光漸漸暗淡了下去,放在宋庭肩上的手也開始下滑。

他似乎就是一個災星,誰遇見了他,仿佛都會變得不幸。

驀然一瞬,自己冰冷的指尖被溫暖的手掌緊緊握在掌心。灼熱的溫度讓它的指尖也染上了溫暖。

宋庭大力一扯,把他扯進了懷裏,語氣确是毋庸置疑的:“我遭受的這些并不是因為你,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沒必要把其他人的選擇加罪在自己身上,自己逼得這樣緊。”

“可是……”

“沒有可是,你就當我自作自受好了。”宋庭把下巴擱置在他的肩膀上,語氣重新舒緩下來,“卿卿,你就讓我跟着你去吧,你不知道,這些天沒有看見你,我是那個日思夜想,輾轉難眠啊!我都不敢相信如果你一個人去了摘星樓,我沒有跟着,我會有多麽難過!”

有了他這樣的插科打诨,溫頌川心裏的難受總算消散了一點:“那宗門事務你就真的一點不管了?”

宋庭思考了一下:“這樣吧,我跟程青陽說,如果他有什麽拿不準的事情,直接傳信給我,我批閱了再傳回去。這樣是不是就兩全其美啦?”

宋庭似乎真的感覺這是一個好辦法:“我等會兒就去跟他說!他肯定會同意的。現在你可沒有理由讓我不跟你去了!”

溫頌川:“好。”

宋庭想起了什麽,拉着溫頌川跨過臺階和門檻,來到書桌前,讓他看着自己書桌前面擺放着的筆墨紙硯,頗為得意:“你看,我正準備給你寫信呢,那老東西就擠進來了,他可真真是不要臉,還想看我給你寫的東西!”

宋庭說起這個,開始義憤填膺,連帶着手舞足蹈着:“我肯定不能給他看啊!這是只寫給你一個人看的,別人看了算是怎麽回事?!所以我一個當機立斷,抽走了那張紙,并且就地銷毀,讓他連搶奪的機會都沒有!”

看着宋庭洋洋得意的樣子,再腦補到程青陽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溫頌川也有點忍俊不禁。

看着溫頌川笑了,宋庭也舒展了眉眼:“別一天跟個小老頭一樣,開心一點嘛,你看,這樣笑着,多好看。”

溫頌川的心裏被湧進一股暖流,他腦子裏一個想法破土而出,在他的腦海裏成了型,嘴比腦子快,幾乎是立刻就要脫口而出:“宋庭……”

宋庭回過頭:“嗯?怎麽了?”

這一道沉穩的聲音瞬間讓溫頌川剛才從沉溺的想法當中掙脫開,驚出了一身冷汗:“……沒什麽。”

宋庭覺得奇怪,多看了一眼,不過也沒覺得有什麽,興許他就是喜歡叫自己的名字呢!

于是他又開始變得粘人,非要拉着溫頌川講述這幾天想他想得練功也荒廢了,好多好吃的也吃不下了如何如何。

把溫頌川聽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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