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街道上的人們依舊熙熙攘攘,只不過沒有之前那般多。

那孩子拿着溫頌川的手信走後,溫頌川微微仰着脖頸,眼神不知道在看着哪裏,手在空中輕輕抓了一下,沒抓到東西。

暴露在空氣中的脖頸白皙細膩,在陽光照耀之下,顯得脆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空中一般。

這模樣讓宋庭心下一緊,他上前幾步,抓住溫頌川冰涼的手。仿佛緊緊握住溫頌川的手,下一刻溫頌川就不會消失在他的面前。

宋庭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溫頌川,調笑道:“怎麽?溫長老舍不得那小孩子了?你的盤纏都快裝滿他的大口袋了,肯定死不了,放心。”

溫頌川瞪了他一眼:“這是個好孩子。什麽死不了,能不能說點好的。”

“好了好了,是我話說得不對。”宋庭讨好地笑了笑,牽着溫頌川的手,“以後啊,咱們就在這一塊,蓋一個積善堂,收養那些無家可歸的小孩子,讓他們全部都能吃上馄饨!”

這孩子氣的話把溫頌川逗笑了:“怎麽,拿無極宗的錢來蓋房子?”

“有何不可?”宋庭一把扯下自己的錢袋子,往空中一抛,掂了掂,“我可有的是錢呢!”

“到時候,那積善堂上面的牌匾就寫,宋庭與其愛侶,溫頌川所建!”宋庭叉着腰,得意地對溫頌川展示着他的豪邁幻想。

“那應該是石碑,牌匾只能寫積善堂三個字……”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都會把咱們兩人的名字刻上去!”

兩人一邊絮絮叨叨,身影消失在了街角。

摘星樓裏藥宗很遠,幾乎是玄天境的對角線。即使是趕路也花了很長的時間。沒有舟車勞頓的追趕,慢慢游山玩水的走着,不過四月餘,兩人就到了摘星樓。

摘星樓顧名思義,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通體黑色的塔狀建築高聳入雲,塔尖直直刺破了天幕。它伫立在鎮星城的城中央,受到城中人們虔誠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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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頌川和宋庭到了鎮星城內,就能充分感受到這座城內對摘星樓的崇敬和對占星之術的推崇。

大家神色匆匆,偌大的街道沒有像是藥宗那種吆喝聲。基本上許多人都人手一個羅盤或者是一疊黃色的符紙,拿來練習符術。

擺攤的人和讨價還價的人都是壓着聲音講話,生怕吵到了別人。一整個城池幾乎都是莫名的寂靜。

“沒想到,張江個小子,看起來還是比較話唠的類型啊。”宋庭在這座城鎮之中走了這麽久,終于知道張江那個悶性子到底是怎麽來的了。看起來他在宗門大比的時候說的話,跟這裏靜悄悄的氛圍比起來,都算是話比較密的了。

溫頌川煞有介事地點頭。

兩人就這樣竊竊私語到了摘星樓的門前。

這時候他們才看到,這個高塔的材質是木頭加玄鐵的材質制成的,所以在遠處看才能看到這個塔的表面隐隐有流光溢彩,散發着威嚴。

站在門口守門的兩位弟子身着白色道袍,上面繡的是星辰和日月,墨發束在腦後,神情嚴肅。見到溫頌川和宋庭慢慢走上前來,他們站直了身子,雙手抱拳行了個禮:“是溫長老和宋宗主嗎?麻煩出示一下身份牌。”

溫頌川睖了宋庭一眼,意思非常明顯:你不是說他們都猜不到我們去摘星樓嗎?

宋庭無辜地攤了攤手,意思是:我可沒說漏嘴。

摘星樓弟子見到兩人眉來眼去的,輕咳了幾聲:“兩位大人,我們天知算到你們二位會來,所以讓我們在這裏等着。”

“喔,這樣啊,你們天知還挺能算的。”宋庭一點也沒覺得有被戳破的尴尬,從自己的包裹裏摸索了幾下,拿出一塊玉質的小牌,遞給那個弟子。

溫頌川也從懷裏拿出自己的身份牌,遞給那個弟子。

弟子仔細查驗過之後,微笑着對兩人鞠了一躬:“兩位大人請進。”

沉重的門被兩個弟子一點一點推開,發出“轟隆”聲,裏面有瑩瑩亮光在閃爍。

溫頌川和宋庭擡腳進入那座高塔的第一層,一進去,就看到眼前展露出許多星宿的圖案。這些星宿的圖案是下面有許多繁複的陣法支撐着,才能憑空展開在空中。

高塔的中心是空心的,擡起頭就能望到最高層。但是從第二層開始,靠近空心的那一面全部都被圍了起來。

“兩位大人,你們終于來了。”高塔一層的陰影處,張江背着自己的羅盤,緩緩走了出來。

這次的他,穿着摘星樓的道袍,淺藍色的袍子配着金線繡上的星辰,看起來高貴又不失優雅。

摘星樓的等級劃分非常嚴格,除了天知,就是天知的關門弟子,張江最大。

張江對他們微微颔首,眉眼舒展:“我師傅知道你們來了,特地讓我下來接你們,兩位大人跟我走吧。”

深藍色的靈力籠罩在他的全身,所到之處,一層一層的門都被打開,門後站着許多弟子,見到他來,紛紛躬下身行禮,直到那股靈力完全散去才敢擡頭。

“剛剛張江師兄領着的兩人是誰啊?”一個摘星樓的弟子見三人遠去,實在是忍不住自己心裏的好奇,不由得出言道。

“你瘋了?你知道你議論的是誰嗎?是我們的師兄!若是被人聽到,你準是吃不了兜着走!”另外一個弟子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舒了一口氣,然後扯了扯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明顯是想讓他住嘴,別再說了。

“張江師兄……是有什麽不能說的嗎?”那弟子可能是才進來不久,睜着一個懵懂的大眼睛,眼裏全是迷茫。

“當然不行!若是有弟子聽到你說天知和師兄的壞話,去執刑長老那裏告發你,你輕則被打成重傷,重則直接被逐出師門!”那年長一點的弟子神色嚴峻,嚴肅的警告他。

“這麽嚴重!”稍微稚嫩一點的弟子驚呼一聲,然後馬上捂住了嘴,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邊,張江還在帶着兩人繼續往上走,一層一層的樓繞上去,三人體力都不錯,很快就到了最頂層。

頂層比第一層要狹小很多,但是也夠空曠。

頂層的最中間,刻着一個巨大的羅盤雕像,上面的磁鐵指針一直在顫動,昭示着不安的心緒。羅盤雕像的底座下,是一個擴散着藍色波紋的面像鏡。水波在潺潺流動,映照在羅盤雕像的前面,看起來更加神秘了。

羅盤雕像的前面,坐着一個人。他身着墨藍色的道袍,上面用銀線繡着的耀陽鋪滿了半身。

青絲被一根白玉的簪子挽了起來,束在身後,那人微微阖着眼,像是在冥想着什麽。

聽到了身後的動靜,鐘離歸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清潤的聲音響徹整個頂層:“兩位終于來了,我等了許久。”

溫頌川帶着宋庭向鐘離歸行禮:“晚輩拜見天知大人。”

鐘離歸擺擺手,眉眼彎彎:“不用多禮,我們上次還在器宗見過呢。兩位可算是少年英才,那麽難破的陣法,都能憑一己之力破開生門。”

說起這個陣法,溫頌川臉上又有一點罕見的不好意思:“鐘離前輩真是謬贊了,那次是意外情況,容不得我們半點猶豫。”

鐘離歸就這坐下的姿勢,轉過身來,面向他們:“想必兩位前來,定是有事要問我。”

宋庭上前一步:“真是什麽都逃不過您的眼睛,我們之前在器宗短暫擁有過他們的至寶神器創世鏡,問了它幾個問題,可是因為創世鏡被那可惡的萬極殿主教毀壞,回答的答案也語焉不詳。我們這才前來找到天知大人,想讓大人給我們指一條明路。”

“喔?創世鏡?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居然被損壞了。啧啧啧,真是可惜啊。”鐘離歸言語中盡是對那個創世鏡損壞的嘆息,對于宋庭所說的答案卻只字不提。

“鐘離前輩,我們不求別的,只求你能給我們的選擇占一個吉兇,讓我們知道此去一行到底何去何從。”溫頌川上前一步,看着鐘離歸,眼神懇切。

鐘離歸突然想起他們大婚的時候,自己出發前占的那幾蔔卦。全是大兇和未知,垂在身側的手顫了幾顫。

然後擡起頭,嘴角依然挂着淺淡的笑意:“不是我不幫你們,可是我如今也沒有這個能力。但三日之後,角宿和參宿會是挨得最近的時候,那時候占蔔吉兇的話,會大有助益。不如你們在我這裏留幾天,看看鎮星城的風光,轉轉我這摘星樓,等那時候我就幫你們占一下。”

不說等待三日,就是一月也能等得。

溫頌川自是喜不自勝:“多謝鐘離前輩能夠幫我們這一次!晚輩不勝感激!”

鐘離歸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我這頂樓啊可是無聊得緊,你們小輩可能不喜歡待在我這裏,讓江兒找幾個弟子帶着你們去下面逛逛吧,鎮星城能玩的也不少。”

看起來是有點疲乏了。

既然如此,兩人也不做過多的打擾,規規矩矩行了一禮之後,跟着張江走出了摘星樓的頂層。

“你為什麽要答應他們?三日之後,雖然天有異象,可你現在的修為,僅憑天象,就能做到你幾年前做不到的事情嗎?”等到他們全部走出去之後,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道奇怪的聲音。

鐘離歸看着自己袖中的往生羅盤,垂着眼,突然笑了一聲:“可是那兩個小輩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嗎?若是因為這樣就死了,那還感覺怪可惜的,能幫的話至少幫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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