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玄天境全境範圍十分廣,從未有修士走到過所有結界囊括範圍內的盡頭,玄天境四個角彌漫着流光的光柱,直沖雲霄。

那四個光柱散發出的柔和光芒連成了一道光膜,把這塊人類修士蝸居的小地方牢牢護住。

誰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麽,只知道,從來沒有人可以打開結界,從玄天境出去,到外面去看看。

茫茫大漠,仿佛一眼望不到頭。風卷起地上的沙粒在空中飛舞。張揚舞爪的沙塵暴仿佛下一刻就會把人卷進去撕碎。

這是塞外詩,也是摘星樓一路向北的方向才能到達的地方。

一個身着黑袍,帶着微笑面具的人負手身後,眸色深沉地望着那連接到天幕不知多高的結界屏障。

“他們到了嗎?”一出聲,聲音暗啞得不像話。萬極殿主教阖着眼,連嘴唇都是止不住地顫抖。

副教站在他的身邊,伏身回道:“主教大人,無極宗弟子蕭璋和回陽宗宗主岳乘風已經快到邊界了,剩下那個就是藥宗叛逃的大長老。四名副教已經齊了。溫頌川和宋庭正在趕來的路上,應該不到一日便能夠到達。”

萬極殿主教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正在變得幹枯的手掌,眼裏的狂熱再也抑制不住地蔓延出來。

沒有時間了。

但他現在要耐心一點,再等一小會,他的大計就要成功了!

現在不能心急,若是心急吓走了獵物,那他就再也沒有可能實現自己永生不死的圖謀了!

所以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努力讓自己平複心緒:“再去給我找幾只異獸來,要兇殘的。”

副教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一會,副教再次回到了主教的身邊,而這一次,他的身後有四頭異常大的籠子,裏面蟄伏着的都是玄天境以殘暴著名的兇獸。

他們在籠子裏撓了撓爪子,喉嚨裏發出帶有攻擊性的低吼。甚至有兩只用鋒利的爪牙,直接沖向主教,只不過籠子上面的鐵欄攔住了兩只兇獸的去路。

指甲剮蹭着鐵欄的聲音不禁讓人牙酸起來,只不過鐵欄是用千年玄鐵所鑄,靠近都會讓人染上一身寒意,那幾只兇獸再怎麽兇殘,也決計逃不出這個籠子。

主教瞥了這幾只異獸一眼,微微點頭,語氣稍微好上了一點:“嗯,不錯。”

話音一落,手掌就已經隔着籠子,附上了那幾只異獸的頭顱。

黑色的霧氣如陰毒的蛇一般纏繞着那幾只異獸,它們最開始還會憤怒,會吼叫。

可是漸漸的,它們的眼神開始變得驚懼不安,然後猛然掙紮起來。嘴裏嗚嗚咽咽地叫着,仿佛感知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

黑色的霧氣缭繞着,越收越緊,一股奇異顏色的靈力從異獸的腦袋上被黑色霧氣牽引出來,來到了主教都身邊。

在那股靈力從異獸身上被抽離的時候,這幾只異獸開始發瘋般的撲騰,最後,那根靈力絲線完全離開體內的時候,四只異獸也咽了氣,變成了一具死屍。

而四股迥然不同的靈力纏繞在萬極殿主教的身體周圍,而後慢慢被他吸收。

副教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到主教藏在寬大袖袍下幹枯的手,上面耷拉着的松散皮膚正在一點一點變得緊致起來,那種垂垂老矣的腐朽氣質重新煥發出無與倫比的生機。

縱使看過了這麽多次,他依舊覺得,這就是天降神賜之法。神明為了回饋信仰他的信徒,降下賞賜,讓他們獲得長生不老之力,而主教大人,就是神明的使者。

選擇了修仙這條路的人,沒有人不會想要羽化成神。

而現在,他離神明越來越近了。

眼裏的狂熱幾乎是要溢出來,化為實質,副教立馬跪在地上,額頭貼在地面上,雙手墊在額頭下,虔誠地叩拜主教。

剛剛吸食了四只異獸的靈力,主教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眉眼都舒展了不少,語氣也好上不少,他睃了跪拜在地上的副教一眼:“你放心,等我們的大計成了,這套功法自然而然也就成你的了。”

聽出來主教的弦外之意,副教更加激動地給主教磕頭:“主教大人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好好辦,絕不辜負主教大人對我的期望!”

主教點頭,面上的微笑面具配上他緩緩加重的語調,看起來極其滲人:“到時候,那些該死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正如副教所說,溫頌川和宋庭正在朝這邊趕來。

塞外詩有着廣袤的天地,不知道比核心五個城池加起來都大多少倍。更遠更深的地方。也從未有人涉足過。所以即使是修為極高的修士,都不曾在這個地方用自己的靈力展開縮地千裏。

他們只能用靈力包裹住全身,加速前進。

一盤渾圓的落日緊緊貼着沙漠的棱線,起起伏伏的沙漠海被映襯得暗沉起來。遠處更是連綿起伏的沙丘,仿佛一眼望不到盡頭。

溫頌川身上的靈力逐暗下來,他停在了一片沙丘上。

風沙吹動着防風鬥篷,衣角卷起了邊,在空中轉了幾個轉兒,然後飄落在他的腿邊。

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的宋庭以為是長時間的旅途跋涉耗盡了他的靈力,準備牽起他放在身側的手,把自己的靈力度給他。

溫頌川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擡起,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把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抽離。

宋庭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溫頌川背後是昏黃的天空,天邊落幕的一大塊一大塊緊實着的紅雲,紅雲的邊緣又像是不小心逸散出來的霧氣。

他眼中似乎有什麽情緒在湧動,縫中露出來的一小截牙齒緊緊咬住下唇,把下唇齒痕的邊緣都有的幾近泛白。

“宋庭,剩下的路就由我自己走吧。”

這句話很輕,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然後飄散在空中,被風輕輕吹散。

若不是宋庭五感敏銳,幾乎是聽不見這句話的。

宋庭明顯愣了一下,但是依舊笑意盈盈,看起來就是那種沒心沒肺的:“為何?我跟着你去,多一個幫手,我盞月劍一拔就是大殺四方……”

“宋明方!”溫頌川截住了他的話頭,面容嚴肅,“你明知道原因,還要在這裏跟我裝傻充愣嗎?”

宋庭的笑意開始慢慢淡了下去:“你不想讓我去,就是怕一去不回吧。”

“你知道原因就好。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無關他人,我不希望其他人卷進來,更不希望有人因我而喪命。”溫頌川轉過身,背對着宋庭,眼底的愁緒怎麽都化不開。

他怕他再看下去,就心軟下來,不想再踏上這條不歸之路。

宋庭似乎被他的話氣笑了,呵了一聲:“你我二人結為道侶一年有餘,直到今日,你居然還認為我是旁人?你是否從來沒有拿真心來待過我?”

溫頌川聽到這話,脊背一僵,連忙轉過身,想對宋庭解釋:“不是的,我對你從來都是以真心相待……”

他原本的目的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宋庭走上前來,看着溫頌川的眼睛:“你對我真心相待,卻連生死與共都不肯?”

溫頌川搖頭,他抓住宋庭的衣袖,理智和清醒把他的所有欲望強行壓了回去:“就是因為我在意你,心悅你,我不想讓你因為我受到任何傷害,若是你身隕于此,即使最後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被解決,你也終将成為我的心魔,我會日念着你,想着你。”

宋庭:“你看,你心悅我,在意我,所以不想讓我受到任何傷害。那我何嘗不是呢?我現在回了宗門,每天心焦地等待你遠方的消息,有時傳來捷報,我會高興一整天,傳來不好的消息,我的心就會高高懸着,擔心哪天傳過來的就是你的死訊。溫頌川,你就是這般搓磨我的,你好狠的心。”

這下,輪到溫頌川怔愣在原地。

他發現他從未站在宋庭的角度,去接受剛剛自己說的那番話。

若是換做宋庭,他肯定也會心憂,甚至在宋庭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會采取比宋庭更加激烈的行為來進行抗議。

但是宋庭沒有,他在有好好對自己說,說他的心緒,說他的所思所想。

可是即使知道了宋庭會一直擔憂他,他還是不想讓宋庭陪着自己去冒險。

前路可是生死未蔔。

他都沒有絕對的能力保全自身,又怎麽能夠眼睜睜看着他陪着自己去送死?

溫頌川就這樣站在原地,等待吹來的風沙淹沒了他的腳背,遮風的鬥篷都蒙上了一層細微的沙粒。

“對不起……”

在他的話說出口的時候,宋庭一把抱住了他,緊緊把他摟在懷裏,嘴親吻着溫頌川的發心:“你不用給我說抱歉,其實你無論做什麽決定,即使是傷害了我的事情,我都會原諒你的。”

溫頌川的頭靠在宋庭的肩膀上,宋庭的力氣用得有點大,肩膀硌得他的臉頰有點疼。

“所以請你讓我任性一次好嗎?我只是不想再次看到你消失在我眼前。”

溫頌川垂着眸子,閉上眼,輕聲說了一聲:“好。”

夜色彌漫,皎潔的月亮挂上枝頭,茫茫大漠,風沙洶湧。兩人作為彼此的依靠,相互依偎着,交付一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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