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抑郁症?

第2章 抑郁症

一大早,我就被鄧韬給我設置的的專屬鈴聲“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來陪你一起度過,我的好兄弟,心裏有苦你對我說……”給吵醒了。

我打着哈欠從床上摸手機,摸到之後咬着後槽牙以威脅的口氣說:“鄧韬,你最好有事,不然我去你家弄死你。”

“銘允,昨晚上我去‘林妹妹’家了。”鄧韬鄭重其事地宣布,“我真的要去北京上學了,恭喜我吧!”

我緊閉雙眼,往床上一躺:“恭喜恭喜,後會有期,老子先睡了。”

“不是,你咋了,你咋這态度啊?”鄧韬舌頭打結,結結巴巴地道,“龔銘允你……你不會是生氣了吧。我記得我之前問過你的啊。你說過你不喜歡林妹妹的啊,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悔個屌,老子昨晚上熬夜玩游戲了,後半夜才睡的,真的困。”

“哦,那你睡吧,睡醒了下午咱們去黃山水庫玩。”

“可以啊,就咱倆嗎?”

“還有林妹妹一起啊。”

“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下午還要幫我姨奶拔花生呢,去不了。”

“好吧,那沒辦法了,改天再約吧。”

“對了,鄧韬,有件事我問你啊。”我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連忙坐起身問道,“上高一的時候,你幫我去惠城西湖面基送過一件衣服……那個人是誰你還記得不?”

“啥?面基賣衣服,有這回事嗎?”

“就是班服啊,我自己設計的,因為碼數太小了挂閑魚賣的那個。”

“我記得好像交給火箭班的一個男的了,叫啥名來着我忘了。哎呀,你突然問這個幹啥呢?當時我剛進一中,天天軍訓,宿舍裏八個人的臉我都記不住,哪裏還記得那麽多人。”

“真的想不起來嗎,成績好不好總該知道吧?”

“嘶,我記得那人當時見到我很高興,還主動加了我的扣扣號,讓我有什麽不需要的東西直接在扣扣號上聯系他。”

“後來呢?”

鄧韬忽然提高了聲音:“啊,我想想啊,某天下午軍訓結束,我去學校小賣部買零食來着,半路上遇到他,他忽然跑過來跟我套近乎,還沒說上兩句,就忽然拽着我的手找我借錢,吓了我一跳。”

鄧韬嚴肅地說:“數目還挺大的,好幾千,說是要給他媽媽看病,怕我不相信還拿出醫藥單子給我看,就差沒跪下來了。過路的同學都瞅着我看,尴尬死了,幸好大家穿的都是迷彩服沒那麽顯眼。我當時怕上當受騙果斷拒絕了,考慮到怕以後見了面尴尬,我索性就把他扣扣號删除了,就當沒認識這麽個人。”

我将信将疑,說:“他應該不認識我,不知道是你代替我面基吧。”

鄧韬:“我沒跟他說過。哎,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突然問我這個啊?”

我嘆了口氣:“昨晚我看見有人穿那件衣服了。”

“啊,啥意思?”鄧韬訝異地問,“你碰到那個男生了嗎,他跟說什麽了,他不會是來找你麻煩的吧,你千萬別相信他說的話啊!他——”

我打斷他的話,說:“不是,我是在網絡上看見的,很奇怪,穿那個衣服的是個有錢的學生:火箭班的學霸顧玉龍。我昨晚做夢還夢見他了,夢見他抱着一束花在惠城西湖邊上來回地走,看到我就沖過來抱我,臉上都是血,還叫我哥哥,我的媽呀,魂都給老子吓飛……”

鄧韬笑了一聲,松了口氣:“切,你搞錯了吧。買你衣服那個男生窮的一批,軍訓的衣服你還記得不,很多人都扔垃圾桶。結束軍訓的那天,學校不是有個愛心服務站嗎,我陪你去送迷彩服回收賣錢的時候看到他了,頂着一個志願者的‘袖銜’,他看到一個來送衣服的穿得不錯的就問人家借錢。你當時腦殼有包還給了他50塊現金呢你忘了。後來他還你錢了沒有啊,沒有吧。我就說幸虧我當時沒借……”

我連忙解釋道:“還了,早就還了,我給他錢的時候,他還問我是哪個班的,不過你沒跟我講,我也不知道他就是買我衣服的同學。”

鄧韬咳了一聲,不相信地問:“他真的還了嗎?他有沒有跟你說點別的什麽?”

我:“他沒來親自見我,只是讓宿管阿姨轉還給我的,錢裝在信封裏,一分沒少。還送了我一袋子削幹淨的甘蔗和一包俄羅斯紫皮糖。”

鄧韬又咳了兩聲,猶猶豫豫地問:“額……他沒說啥啊,那好吧,那是我錯怪他了。哎,我說你咋記得這麽清楚啊?”

“那是我第一次吃進口紫皮糖啊。”

“靠,你之前沒吃過嗎?”

“沒有,國産的我都吃不起,我哪有閑錢吃進口的?”

閑聊幾句挂了電話後,我懶洋洋地起了床,就着水龍頭刷牙洗了一把臉,而後帶着身份/證和手機出了門。

經過倆小時的思想鬥争,我覺得學還是得上,最理想的方法就是坐車去惠大附近找個兼職補貼學費,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适的,再厚着臉皮去找姨奶或堂叔借錢。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轉了兩趟公交車到了惠大學附近後,我就失望了。

附近都是賓館、餐館和住宿的居民樓房。再遠一些就是寫字樓、培訓機構、理發店、服裝店、水果店、網吧、KTV、挖耳足療之類的,連個招聘廣告也沒有。

我不死心,繼續往前走,總算在一根電線杆上看到了幾張招聘廣告,不過都是招聘月嫂和洗碗阿姨的,沒有兼職可選。

我洩氣了,頂着大太陽走到一處公交站臺的棚子底下坐着乘涼。

公交車一輛輛地從我眼前停下又開走,上下車的人雖然很少,但都是一副興興頭頭的模樣,朝着各自的目的地按部就班地前進着。只有我,舉目四望,迷茫無所适從。

算了,還是回家吧。目送又一輛公交車遠去後,我站起身,裝作很忙的樣子,朝惠大對面的那個公交車站臺走了過去。

等車的空檔,我百無聊賴的拿着手機下載了一個招聘軟件。

填寫資料後,選擇兼職選項和意向,軟件界面突然彈出了一堆仿佛複制粘貼一樣的招聘信息。随便點了幾個,長嘆一聲,又關上了手機。

真不知道這個軟件是怎麽管理的,标題寫的兼職,詳細招聘內容九成都是要求全職的,而且上傳的位置是假的,真正上班的地點離惠大老遠了。

兩個小時後,我下了車,步行去往姨奶家。路上反複琢磨着如何開口問姨奶借錢,還沒等我走到姨奶家呢,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我不抱希望地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端彈出了一條私聊信息。

對方網名“顧總”,地址寫的是惠南北路421號,離惠大直線距離八百米,系統自動彈出的要求是:

(1)全職護工,限男性(年齡18-30歲),月薪7000-15000;

(2)性格溫柔,有上進心,陽光開朗,能吃苦;

(3)有足夠的體力和耐力照顧病人,協助病人吃飯、洗浴以及做室內基本的衛生管理;

(4)具備對抑郁症患者的同理心和耐心,能夠理解并盡力滿足病人的需求;

(5)有較強的安全意識,确保自己和病人的人身安全。

(6)詳細信息私聊。

點對方的頭像,個人信息顯示的是“顧安生物醫用材料有限公司”。

公司名字很眼熟,之前在市區仁愛醫院照顧爺爺的時候,經常在醫院的宣傳欄上看到。

我不大确定地上百度查了一下這家公司的背景,靠,還真的是同一家公司,留的電話號碼前七位數和法定代表人顧安一模一樣——據我所知,該公司的老板還有個學霸兒子叫顧玉龍!

我思考再三,覺得太過荒誕和不可思議。

首先我的意向填的是兼職,其次這麽高的薪資應該早就有人搶着去做,怎麽也不會輪到我。

可能是誤點了吧,我立即發消息回複道:“顧總您好,我想您應該看過我的簡歷,我是一名即将進入大學的學生。學業為重,只能做兼職。”

原地等了兩秒鐘過後,顧總回信息了:“知道。”随後又補充道:“看了很多人投的簡歷,覺得只有你最合适。”

什麽鬼,什麽叫只有我最合适?昨晚上夢見顧玉龍,今天就遇到顧玉龍他爹,要不要這麽巧合?

“顧總,我只能做兼職。”我連忙打字強調,後面還加了一個鞠躬抱歉的表情包。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它當兼職來做。”顧總發來了語音,嗓音溫柔中性,不仔細聽很像女的。

我愣在原地,稍加思索後,回道:“顧總,我性格其實有點內向,沒那麽陽光開朗。”

顧總發了兩個熊貓頭表情包,一個在抽煙,賤兮兮地說“沒事”,一個在捂臉淚奔說“能照顧好我兒子就行”,看起來挺好說話的樣子。

原以為照顧的對象是中老年人,沒想到是他的兒子,我把心一提,豁出去了,問道:“顧總,這樣吧,我先做兩天試試看,可以嗎?”

幾分鐘後,顧總又回複了一個熊貓抽煙的很沙雕的表情包,緊接着是語音:“行,留個微信,明天早上八點到惠城人民法院旁邊的博雅大酒店一樓102號房來一趟,我給你詳細地址和鑰匙。”

我發了微信號,顧總加了我的微信,幾分鐘之後,給我發了一條長長的語音:

“龔銘允,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我兒子是重度抑郁,之前與你在同在杏林一中讀書,因某些原因目前暫時休學了。請了專業的心理醫生治療了一個多月,除了想自殺的念頭削減了,其他各方面均不見成效。找護工是心理醫生的建議,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改變,但抱些希望總是好的。關于我兒子的其他信息你慢慢就知道了,希望你能多些耐心,試着把他當成朋友對待,而不僅僅是病人,拜托了。”

我活了快十八年,第一次受邀進高檔酒店。免不了一番精心拾掇,穿了我覺得比較幹淨比較新的衣褲和鞋襪,希望給雇主留個好印象。

為了不耽誤時間不出任何意外,我起了個大早,忍痛打了車,搶在七點半前就到了博雅大酒店門外,随後在附近的天橋逛了十幾分鐘才進了酒店。

門口有兩個穿白色制服的保安,其中一個問了我的姓名之後把領了進去,交給了另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看他身上穿的熨帖得體的西服,還有胸口別的金屬扣牌,應該是大堂經理。

“您是顧總的客人對吧?”确認身份之後,大堂經理恭恭敬敬地将我領進了一樓102號貴賓房。

門是虛掩着的,一推就開。正對靠窗站着一個男子,面容嚴峻,身材欣長,穿淺藍色襯衣,左肩上挎着一個灰色公文包,臂上扣着黑色袖箍,兩手拿着一個透明檔案袋和一支鋼筆,像是早就已經等候多時了。

“您好。”我與他異口同聲道。

“請坐。”顧總看了一眼旁邊的座位,示意我。

他聲音很冷漠,近乎沒有溫度。

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看他的手指和眉眼,應該比我大不了多少歲。怎麽也無法把他和招聘網站上的有點賤兮兮的“顧總”聯系到一起。

入座後,顧總一連撥了三次電話,最後一次才接通,他起身邊打電話邊說:“行,等會兒我就這樣跟他說。您放心,鎖着門的,門口也有保安,他跑不了。”

不會是進入什麽傳銷組織了吧,我如坐針氈,很後悔沒有叫上鄧韬跟我一起來。

等顧總打完電話後,我瞅着對方近乎一米九的身高握了一把冷汗,幾次想奪門而逃,最終忍住了。

要真是傳銷組織,以我的體能根本不是對手,還是乖乖等着吧,看他在整什麽幺蛾子。

“姓名?”顧總從檔案袋裏拿出一份嶄新的文件,冷冷地問我。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心裏直犯嘀咕,面上還是盡量保持微笑,說:“我叫龔銘允。”

顧總兩手交握在文件上:“你跟他在一個學校,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知道他在學校因為學習成績好被同學霸淩的事。”

當時的我,沒有想到苻清予,想當然地認為全天下的父子都是同姓,顧安就是顧玉龍的爹完全沒毛病。

鄧韬之前也跟我說過,顧玉龍所在的那個班,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每次月考成績一出來,他準會和班上的幾個學生打架。他們班的班主任老師本來打算把他調到我們班,但他堅決不同意,于是只得作罷。

看來微博上自殺的那個人不是顧玉龍,這個患抑郁症的才是。

但這也太奇怪了吧,我雖然沒見過顧玉龍本人,不過我聽班上的同學說過,顧玉龍是個暴脾氣,能動口絕不動手,怎麽可能患抑郁症。

“對抑郁症了解多少?”

“不是很了解,只在網上看到過。”

顧總埋頭用筆在紙上畫了幾條線,翻了一頁,又問我:“會洗衣服嗎?”

我:“會,用手搓的,可能洗得不是很幹淨。”

顧總擡起眼眸,又問:“你眼下缺不缺錢?如果缺的話可以提前申請部分薪資。”

我怔了一下,瞬間被他這麽直白的善意的問話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如實說:“暫時不缺。”

顧總低頭在文件上畫了兩條線,又翻到文件背後,簽了一行字。然後将文件遞給我,輕聲說道:“這是他這段時間的綜合評估報告。你可以先看一下我勾的那部分重要信息。其他的,有什麽建議和需求盡管開口。”

我起身接過文件,粗略翻了翻,說:“就這些嗎?”

顧總十指交握,目光湛湛地看着我:“我每個星期會抽空去他那裏兩次。據我觀察,他這段時間情緒還算穩定,沒有亂砸東西。但言語很遲鈍,連我也不大願意見了。”

我點了點頭,問:“什麽時候上班?”

顧總收回文件,道:“方便的話,你今天就可以去他那裏一趟,了解一下情況,然後明天再去收拾一下房間。”

我同意了,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出了博雅大酒店,上了一輛私家車。

司機是個年輕英俊的男人,約摸二十七八歲,低聲哼着一首優雅的不知名的英文歌曲,扶着方向盤的右手尾指缺了一大節。

“去哪啊?沈醫生。”男司機問。

“惠南北路127號鳳祥公寓。”

靠,我就說他這麽年輕不可能是“顧總”,大概率顧玉龍的心理醫生,沒想到還真是。

所以剛才的那通電話完全是誤會,是我瞎想了。

進酒店的時候,我還抱着“顧總”會請吃大餐的心理,現在看來希望落空了,碰到這麽個冷冰冰的心理醫生,滿腦子都在想這個人是怎麽當上心理醫生的,說話口氣這麽冷,真的有人會找他治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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