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記憶
因為偶然遇見李素梅, 并看到了李素梅的所作所為,這嚴重影響了君真三人去看表演的興致, 以至于他們根本沒有心情趕到活動現場去,随便逛了逛便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君真還一直想着李素梅的事, 虐待既然已被坐實,按照君真他們先前的計劃,就該讓容晟出手收拾對方了,然而君真總覺得有點別扭。
做了二十幾年的三好公民,借用別人的權勢去處理自己看不慣的人,這在她眼裏看來是最末等的做法,不符合她作為基層小人物的價值觀。
但她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 雖然方法不夠好,可她确實找不到其他的辦法來給李素梅這樣的人降下懲罰。
想到這裏,她沉默了下去。
這一天容先生把君真母女送回家後, 卸任了免費司機一職,他把剩下的寶貴的周末休息時間全部耗在了君真家裏。
對于他的存在, 時不時粗神經一下的君真同志已經非常習慣了, 所以并沒有覺得有哪兒奇怪, 但君媽媽君爸爸不這麽認為,看到頻繁上門的女兒的上司,兩人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 但在私下裏還是拉住了君真,不無暗示地問她:“君君,他真是你上司?”
君真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啊,忘記給你們介紹了,他不僅僅是我的上司,還是……”
“還是?”
“還是跳跳的象棋老師。”
“……”
這似乎完美解釋了為什麽容晟上門如此頻繁,心眼不多的君爸爸釋然了,也接受了這個解釋,沒有多說,走了。
然而君媽媽卻留了下來,沉默半晌,看着君真說:“那位容先生看着就和我們這些平民小百姓不一樣,所以……”君媽媽摸了摸君真的頭,說,“記得保護自己。”
這番話看似沒頭沒腦,君真卻聽出了不一般的感受,她的媽媽是看出了她和容晟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所以在提醒她呢,提醒她別在這場不同階層之間的戀愛中受傷。
君真眸光閃爍着,最終一把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在母親的脖頸處蹭了蹭,謝意沉澱在無聲的擁抱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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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真走進院子裏的時候容晟正在教跳跳下棋,她一聲不吭地坐到跳跳旁邊,順手指出了個跳跳的錯誤,坐在她對面的容晟擡頭看了她一眼,問她:“東西呢?”
君真正在走神,聞言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什麽?”
容晟的目光下落到她空空的雙手,她這才恍然想起她先前離開院子的時候用的理由是進去端一盤柿餅。
她撇了下嘴,圓話說:“我去觀察了一下,發現那柿餅上霜還不夠完美,柿餅說它們羞于見客,所以我就善良地成全它們繼續在壇子裏待着了。”
跳跳聞言淡淡從旁插話,揭穿她的謊言:“你只是忘記了。”
君真眼睛一鼓,矢口否認:“我記憶力好着呢!”
事實是她真的忘記了,因為聽了君媽媽一席話。
說不上是被君媽媽的話影響了,只是順着君媽媽的話想了一些有的沒的。
在君媽媽點破她和容晟之間的階層問題之前,她粗神經地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五年前交往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容晟的家世背景,現在知道了,一時又忘記考慮這個問題了。
當然,這算不上什麽煩惱,只是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對哦,容晟的家人都是什麽樣的——這樣的念頭。
好吧,她現在并不想考慮這個問題,她和容晟的戀愛試行還沒譜呢。
抛開腦子裏的雜思,君真對上對面男人探究的目光,粲然笑起來:“看着我做什麽呢?你也質疑我的記憶力?”
容晟不質疑,只是懷疑她是不是在隐瞞什麽。
君真無奈:“不信我的話我去把柿餅端出來給你們看看好了。”
她起身要走,被容晟抓住了手腕:“坐着吧,別跑來跑去了。”
君真依言坐下,用容晟松開來的那只手撸了把跳跳的頭毛,順便去看一眼小孩兒額頭上的傷,嘴裏笑着:“恢複得不錯啊,可以去學校了。”
一句話就得罪了君跳跳。
跳跳并不喜歡學校。
于是接下來的場面就變成了君真單方面地對學校這個地方的無腦吹。
容晟靜靜地看着母女倆,不插話,只看着。
晚飯過後,君真送容晟離開,送到院門口,看着男人沉默地坐上駕駛位,回頭朝她看一眼,她下意識地揚了揚嘴角,笑容還未完全成形恍然想起遙遠的記憶中也存在這樣類似的畫面。
那是他們還在學生時代的事情,作為校園情侶,他們并沒有像其他傻瓜戀人一樣整天黏在一起,她很忙,他亦不閑,分別的時刻總是很多,但彼此相愛的心情毋容置疑,因此離別時刻并不覺得傷懷,心知肚明分開的時間裏彼此都記着自己,只是偶爾會覺得情濃不舍,這個時候容晟會重新從車上下來,給她一個擁抱,久久地擁抱着,最後才驅車離開。
想到往事,君真突然有些失神。等意識到自己在送客離開的時候失禮地走神了,不得不從記憶中拔身而出,一回神卻驚訝地發現車裏的男人來到了她的面前。
君真眨眼,在彼此注視中笑了笑,最終伸出手:“要抱一抱嗎?”
男人一把抱住她,君真從這個擁抱中感受到了一絲失控,從這個一向理智又克制的男人身上。
不知名的情緒撥動了一下心弦,鬼使神差地,她摟緊了對方。
他們在這一刻所感受到的貼近感遠遠比先前那些唇與唇的碰觸被稱之為所謂的接吻還要深刻得多。
君真差一點就覺得自己和男人并沒有分離五年之久,他們依然彼此深愛着。
君真的積極戀愛觀并不想拒絕一切美好的感受,所以她沒有驚慌失措地回絕這這種感情,而是任由它從生根發芽。
“你還走不走了?”維持着擁抱的姿勢許久,君真低聲揶揄着男人。
“不想走。”男人說。
君真便笑了:“那可不行,傳統的君家不接受一個對君家女兒心懷不軌的男人的夜宿。”
男人沉默着不說話。
君真拍拍男人的脊背,低如喃語:“明天見。”
最終,男人離開了,懷揣着那句代表着無限希望的“明天見”。
悠閑時光總是溜得特別快,周末一眨眼就過去,君真再一次回到了忙碌的工作模式。因為作為華園客棧最大的實權大佬最貼近的人物之一,君真自然能夠第一時間了解到華園的一切變動,公司小高層的趙榮的突然離職也在君真的了解當中。
服務部的趙經理是君真的兒時夥伴杜月月的男朋友,他突然辭職了,并非被戰火波及受到了什麽不公平待遇,他是自願離開的,突然得君真都感到驚訝。但因為這位趙經理工作水平只是一般,所以驚訝歸驚訝,華園方面并沒有做出挽留。
趙榮的出走沒有掀起一絲水花,只是私下裏君真和容晟閑聊時提到過這人,算是給他的離職增添了一咪咪關注。
君真有點奇怪這人為什麽會舍得放棄華園這種工資和福利都遠超同業的公司,容晟卻懶得關注一個十八線的下屬的心思,于是兩人之間關于趙某人的閑聊只剛剛開個頭就已經落下了帷幕。
因為趙榮的離職,君真由此想到了杜月月,并由她想到了杜月月的小姨李素梅。
君真和容晟談起李素梅,容先生對李素梅的關注顯然要比趙榮多得多,沒有忽視這個話題,借此機會說到李素梅那天得罪的小姑娘在A市家世不凡,巧的是,李素梅的丈夫最近正苦心積慮想要和小姑娘的父親搭上線,和其公司尋求合作,可想而知,李素梅的行為捅了多大的簍子,這一下,不僅合作沒有了,還遭到了對方打壓,可謂鑽營數年,毀于一旦。
容晟本想向李素梅的丈夫的公司出手,不想意外探得這一消息,想了想決定收手,把恩怨情仇交給當事人們自己處理。
“……前兩天李素梅把果兒扔在麗城一個人走了。”容晟說。
“咦?”
“她的丈夫已經得知自己最近頻繁受挫的原因了,眼看不對,攜卷最後一點家産跑路了,他的公司欠了不少債,債主跑到麗城騷擾李素梅,李素梅還因此差點被毀了容,現在偷偷跑去追她的丈夫去了。”
“……”
李素梅連累丈夫落魄,從事發到狼狽跑路時間短得很,其根本原因還在于公司經營不善早就埋下了隐患,但李素梅的丈夫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他将所有過錯推到李素梅身上,認為是她害了他,所以在他最後跑路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通知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他咒罵自家妻子的愚蠢,罵她連累自己,恨她入骨。殊不知李素梅之所以會變成這副模樣,會心理變态虐待動物和孩子,難說不與自家丈夫不夠關懷她在外沾花惹草無關。
誰也不無辜,落得這種下場只能說報應不爽,只是苦了孩子。
李素梅在離開前留下遺言一封,說她一生最恨的人就是自己丈夫,此次離開就是要去找對方拼命。
容晟此時并不知道這對表面夫妻最後的結局,因為也就無法傳達給君真。
君真并不想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只是想起那個叫果兒的孩子,于是不無擔心地問道:“孩子呢?孩子怎麽樣了?”
容晟說:“趙家的一個親善的親戚帶走了他,代為撫養。”
君真沉默了。
容晟看了她一眼,解釋道:“那家人雖說并不富裕,只是在麗城鎮上做點小生意,但為人不錯,對于那孩子來說,想必比自己原本那個家要好得多。”
君真“嗯”了一聲,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孩子是最容易被大人的一念之差受到傷害的脆弱生物,她自己也差一點讓跳跳成為了千萬不幸中的一個,所幸她醒悟得早。
所幸……
見到了蓬蓬和果兒的遭遇,君真再一次覺得後怕。
勉強笑了笑,君真道:“突然間好想請個假。”
因為她的跳跳明天就要複學了,重回學校,她想陪她去适應那個過程,讓她的跳跳明白,她的媽媽不再是以前那個糟糕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