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Chapter 24
俞淅徹底崩潰，小嘴叭叭叭的：“什麽啊！你會不會好好說話？！我才不是什麽紀律小班長，也才不是只會玩老奶奶鋪床，那個我很小很小就會了！而且！我們那邊也不叫老奶奶鋪床！再說了，幹嘛讓我睡床底或窗臺？你不願意的話直接說呀，我又不恐高，從你這窗戶直接翻走我都敢！”
外面的喧鬧聲足夠大，所以不用擔心會被聽見，但屋內就不一樣了，屋內就他們倆個人，還距離不過兩米，兩廂都對視着。
邰禦手伸到門把上，“再喊我把門打開信不信？”
俞淅不說話了。
她心想要不是怕拂了陳子琳的面子，她早就走了，哪會在這聽他說這些瘋言瘋語。
邰禦看了她一會，忽然徑直走了過來。
他速度不快，氣勢也沒那麽淩人，但俞淅膽子小得比針眼還過分，這會腦子裏已經湧現出無數邰禦把她甩起來暴打的畫面。
她節節後退，直到被逼到了桌角，眼前的人才終于停了下來。
她壓根不敢看他，之前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一點對他的勇氣，被他現在這麽一弄，全都消耗了。
後知後覺的尴尬和害怕絲絲縷縷爬上心頭，嘲弄着她剛才的發瘋。
他離她不過十公分。
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她臉上的紅暈和細小的絨毛，以及因為困倦而略顯沉重的眼皮，上面是淺淺的青綠色血管。她的唇緊緊地抿着，唇珠被擠壓得可憐。
他微諷道：“真棒棒啊，從窗戶直接翻走？你這麽能耐？”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身體上的熱氣恍若都在向她傳導過來，俞淅皮膚麻過一陣，打死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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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伸過來。
俞淅吓得往旁邊一閃。
然後才發現他手上多了個涼席。
邰禦幽幽瞥過來，“幹什麽？”
他泰然自若地問了這麽一句，俞淅卻聽出他話裏帶着的戲谑意味。
她迷茫地朝角落看了一眼，才醒悟過來他剛剛走過來原來是要拿東西。
她尴尬地拂了下頭發，臉上的溫度卻遲遲不願降下來。
邰禦雙臂一伸，手上的涼席就被規整地鋪了出去。他指了指衣櫃，語調又恢複了之前的不近人情：“被子自己拿。”
門被不輕不重地帶上，俞淅的肩膀也随之松弛下來。
她從衣櫃裏拿出一套被子放在涼席上，剛躺下就坐了起來，又将被子對折，一半在身下墊着不會很涼，一半蓋在身上。
外面似乎又換了別的游戲，嚷嚷着大聲喊着，忽然不知道是誰說了什麽，客廳的聲音小了一些。
房間的隔音并不好，俞淅就在這樣有些壓抑的喊叫聲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她只覺腦子一片混沌，像是一團亂了的毛線在裏面翻滾着。
俞淅半眯着眼摸旁邊的手機，拿過來一看，竟然已經四點多了！
她睡了快三個小時！
俞淅立即站起身，但眼前卻是密密麻麻滾動的黑，她扶着牆緩了一會才終于恢複清明。
門一打開，客廳空無一人。
哦不，邰禦正坐在那看手機。
兩人對視了那麽一眼，俞淅拖拖沓沓地朝他走近一些，“她們人呢？”
邰禦低着頭答：“唱歌去了。”
俞淅一愣，猶豫着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邰禦把手機放到茶幾上，随手從旁邊拿了瓶礦泉水擰開，“陳子琳說讓你醒了去找她們玩。”
“啊？”
俞淅迷茫地眨了眨眼。
找她們玩？玩什麽？唱歌啊？
她這個大白嗓還是……
邰禦卻已經舉步要往外走了，“玩還是不玩你自己和她說，我不帶話。”
俞淅腦子還沒轉過來呢，腳已經代替自己先跟上他的步伐了。
她落後他半截，心裏腹诽着不帶就不帶吧，她本來也沒讓他帶話啊。
街上這個點沒有什麽人，太陽也差不多要竭盡，餘晖金燦燦地灑在地上，蒸騰起并不是很熾灼的氣息。
俞淅走着走着，想起來一件事。
她頭發沒梳。
她睡覺還算老實，不會亂動導致頭發大爆炸，但就這樣走在大街上她心裏還是覺得有些怪。
俞淅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能感覺出來有幾绺發絲亂了。她把皮筋拆了下來，低頭将上面繞着的幾根落發給理掉，完全沒注意到前面的人什麽時候停下了步伐。
而邰禦回頭，就是她紛揚的長發。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轉過身，自己也沒控制住，一頭砸到他胸口，然後連連往後退了兩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
她說着話，一陣悠悠揚揚的風吹來，把她的長發掀起，直朝他面孔拂來，在他的下巴上若有似無地撓了那麽一下，又飛快地躲回主人的後背。
跟她人一樣，慫包一個，但有時卻又非要逞強和他争那麽一兩句。
争完自己又怕得要死。
俞淅慌忙地收動手指，三下兩下把頭發撸到一起，紮了起來，“怎、怎麽了嗎？你要買東西？”
邰禦盯着她從睡醒就一直紅着的臉，喉結輕輕地滾動了一下，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俞淅愣頭愣腦地攢起眉頭，眼見着他越走越快，她小跑了幾步才勉強追上。
他不會因為她的頭發弄到他臉上所以生氣了吧？那她也不是故意的啊，這要讓她怎麽辦？
真是，他的氣量怎麽和她一樣小呢？
*
走出三中那條巷子，再往右就是伋縣的市中心了。俞淅一眼就瞧見了那棟明顯比周圍高出來的樓，上面五光十色的燈牌閃着“hi歌”二字，在周遭單調的白下顯得尤為突出。
俞淅沒去過ktv，但也多多少少知道大概是個什麽樣子，只是等真進去了，她還是難免被眼前這些花哨的燈光閃得眼花缭亂。
她低頭看地，結果地板磚是透明的，被頭頂的光也照得跟着後面閃。
俞淅兩只眼幾乎都找不到能定點的地方。
好不容易進了電梯，俞淅才總算是覺得自己活過來一些。
她靠着冰涼的牆壁，努力想要降下身體因為這聒噪音樂而不知不覺升起來的溫度。
她待會一定要鼓起勇氣和陳子琳說自己要回去，不然如果在這呆久了，她都要分不清到底哪是頭哪是腳了。
下定着這樣決心的俞淅在電梯門開的那一瞬就萎了。
外面有一對情侶在接吻。
邊吻邊摸，邊摸邊哼的那種。
明明周圍的音樂聲那麽大那麽震耳，俞淅還是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們的哼唧聲。
就好像有種結界給他們罩在一起了一樣。
她好不容易平複下去一點的心情和臉色，瞬間又“噌”的一下全漲回來了。
那段路跟沒有盡頭似的，無窮無盡延申着，她拼命地不讓自己的眼神往旁邊歪，但鬼知道的為什麽，她偷偷摸摸的眼神就是和邰禦磕上了。
缭亂燈光下，色彩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跳動。
他看起來很淡定，臉不紅心不跳，自然又松泛。
映襯得俞淅特別做賊心虛。
她迅速把頭擺過去。
啊？
不是……
她什麽都沒做啊，她為什麽會感到心虛啊？
別太離譜……
推門而入，包廂裏面一片鬼哭狼嚎，還姿勢各異的。
陳子琳眼尖瞅到她，朝她招手，拿着話筒喊：“俞淅俞淅，快過來！你怎麽一覺睡到現在呢？”
俞淅揪了揪耳垂，走過去，聽憑她的話坐下。
過了大概兩三首歌的時間才反應過來，她是來和陳子琳說她要走的啊，怎麽又稀裏糊塗地坐上了呢？
好不容易等話筒傳給別人，陳子琳坐下來喝水，俞淅湊近她，攏着手提高音量道：“陳子琳，我先回去了，你的生日禮物回頭我會給你補上的，祝你今天生日快樂！”
陳子琳惋惜地“啊”了一聲，但看俞淅這臉色好像确實不太好，所以也沒有挽留她，就笑着對她說道：“好吧好吧，那你回去吧，生日禮物真的沒有什麽的，我不在乎的！”
俞淅堅定地搖了搖頭，“不，禮物我肯定會送給你的。那我先走了，再見。”
陳子琳點點頭，想送她，卻被俞淅給攔下了。
只是俞淅走了沒幾步就後悔了。
早知道怎麽說也讓陳子琳把她送到下面了。
她那會來的時候，一路低着頭，完全沒看怎麽走路，就悶頭跟在邰禦後面。
邰禦……
她好像也沒見他在裏面唱歌，那他來ktv幹什麽呢？
俞淅搖了搖頭，想着不管怎樣，只要一直往一個方向走，就肯定能找到出路。
但這個ktv的裝潢實在跟那些什麽玻璃迷宮有的一拼，俞淅走着走着，就不确定自己到底走的是不是一個方向了。
她慶幸自己離開時記下了陳子琳她們的包廂號，想着要是實在找不到電梯，那就只能重新回包廂麻煩陳子琳送她一趟了。
兜兜轉轉，暈暈乎乎，俞淅感覺自己是終于來到了一條和之前不太一樣的一條路。
她頭一轉，前面站着一個人。
在看她。
是邰禦。
光怪陸離的彩燈閃在他身上，摧枯拉朽地撕扯出一個只有他的強烈存在的立體，輪廓被切割得深入骨髓。
“你瞎跑什麽？”
他的聲音穿過各種各樣的靡靡之音進入到俞淅的耳朵，還是那個熟悉的帶着不耐煩的勁，俞淅卻覺得親切無比。
她喜不自禁地跑過去，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終于找到你了，我都快迷路了！”
她其實也不是在找他，但就是下意識話那麽說了，意思她想他應該是能明白的。
只是……邰禦好像并沒有什麽反應。
他眼皮極淺地跳了下。
他不明白。
才不明白。
什麽叫終于找到他了？
莫名其妙。
她找他了麽就終于找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