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第016章 【16】

【16】/首發

裴琏站在外殿,垂眸看着被甩開的手。

左右宮人們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采月采雁更是腿肚子都發軟,她們知道小娘子在家驕縱慣了,耍耍小性子倒無所謂,可這裏是東宮,面前是太子殿下啊。

才嫁過來第四日,怎麽就敢與太子說那種話,這不是把人往外面趕嗎。

一時殿內的空氣仿佛都僵凝。

良久,這份阒靜才被打破。

“你們倆,是太子妃的貼身婢子?”裴琏擡起眼。

聽着那話音,采月采雁心頭一顫,連忙跪地:“回殿下,是、是,奴婢們是近身伺候娘子的。”

裴琏道:“東宮只有太子妃,沒什麽娘子。”

采月采雁怔了下,而後戰戰兢兢,頭伏拜得更低:“是、是,奴婢們笨嘴拙舌,殿下息怒。”

裴琏并不怒,只覺着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婢子都這般不知規矩,當真是奴才随主。

“告訴你們主子,大婚三日已過,往後分殿而居,孤今夜不過來。”

說罷,擡步離開。

殿內宮人們紛紛屈膝:“恭送太子殿下。”

直至那腳步聲走遠,再也聽不見,采月和采雁才長舒一口氣,彼此都從眼裏看到劫後餘生的慶幸。

稍緩兩口氣,兩婢硬着頭皮走到殿內,将太子的話轉達給了在榻邊生悶氣的明婳。

明婳也不指望那木頭太子能哄她了,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快就走了。

甚至還說要和她分殿而居,今夜不來了。

“可他不是我的夫君嗎,而且我們才成婚,他就要去別的地方住?”明婳驚愕。

采月彎腰道:“娘……主子,太子是您的夫君不假,但也不是所有夫婦都會住在一起……”

明婳蹙眉:“可我爹爹阿娘就是每晚住在一塊兒,而且我聽說,父皇和母後也是同住一殿,這麽多年都沒分過殿呢。”

采月一噎,将皮球踢給采雁。

采雁上前替明婳錘肩,低聲哄道:“主子消消氣,咱們王爺王妃和帝後都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但大部分的世家大族、官宦人家,夫妻倆都各有院落,偶爾才住一塊兒的……您想想,若是夫妻夜夜住在一起,那後院那些妾侍怎麽辦……”

話未說完,明婳瞪大了眼:“妾侍?你是說,太子還會有妾侍?”

采雁:“……”

完了,反向安慰了。

于是又把皮球踢回給采月,采月賠着笑臉道:“主子別想那麽多,您才剛嫁過來呢,怎會有妾侍。且太子殿下也不是那等貪花好色之徒,奴婢打聽過了,先前有個宮女膽大包天想爬床,被太子杖責二十棍趕出去了,從此內殿再無宮婢,全是小太監近身伺候太子起居。這樣潔身自好的郎君,怎會才娶妻就納妾呢。”

兩婢也不敢将話說得太滿,畢竟自家娘子嫁的可是儲君,皇家出了皇帝一位癡情種已是稀世罕見,再出一個癡情種,這概率……實在難說。

她們也只能暫時哄着主子,盼着她再大一些,成熟一些,能自然而然接受這些世間規則。

妾侍這一茬暫時揭過,至于分殿而居這事。

明婳看向身後紅豔豔的大床,不覺攥緊了膝頭衣裙,悶悶咕哝:“分殿就分殿,他不來,我一個人睡這麽大的床,還沒人和我搶被子呢。”

她才不稀罕和他一起睡呢,一點都不!

-

且說另一邊,離開東宮的路上,裴瑤輕輕拉住身側之人的衣袖:“蘭君姐姐。”

許蘭君兀自發愣,陡然回過神,垂下眼:“小殿下有何吩咐?”

裴瑤咬了咬唇,道:“對不住。”

許蘭君愕然:“小殿下為何這樣說?”

裴瑤道:“我不該不打招呼就偷溜出來,害你擔心。”

許蘭君眸光柔了,語氣也放軟:“小殿下若是下次想來找太子妃玩,大大方方地去,這大熱天的你連轎子都沒乘,一個人跑這麽遠,多熱多累呀。”

她這般溫聲細語,裴瑤遲疑片刻,還是決定與她說實話:“我是怕你知道我來尋嫂嫂,會覺得我是個小叛徒。”

許蘭君怔了下,待明白小公主的意思,心下又澀又軟。

她蹲下身,神色柔婉:“太子妃是你的嫂嫂,你與她親近是好事。至于從前那些玩笑話,殿下莫要再多想。臣女已經與梁家郎君定了親,明年就要與他成婚了。”

裴瑤眨眨眼:“那蘭君姐姐你……你不喜歡我皇兄了嗎?”

許蘭君面色微變,環顧左右,壓低聲音:“這種話殿下日後千萬別再說了,對臣女、對太子、對太子妃都不好。”

“我知道,所以偷偷問你呢。”裴瑤人雖小,但長在宮裏,也知許多事得顧忌。

許蘭君垂了垂長睫,再次擡眼,她輕笑:“太子和太子妃才是天生一對,殿下方才不是瞧見了麽,咱們還沒走出殿內,你皇兄就牽住你嫂嫂的手了。”

那樣矜持守禮的一個人,有朝一日竟會主動去牽女子的手。

如何不叫人羨慕呢。

裴瑤想到方才那一瞥,恍然點頭:“是哦,皇兄一向不喜與人親近的,看來他也很喜歡嫂嫂!”

許蘭君扯扯嘴角,牽住小公主的手:“我們快走吧,教音律課的李侍郎脾氣不好,遲了怕是要挨訓了。”

當日夜裏,小公主和帝後一起用膳,照往常叽叽喳喳分享起她這一日都做了些什麽,自然也包括溜去東宮的事。

“……我可太喜歡新嫂嫂了,她長得仙女樣漂亮,還會陪我打雙陸!對了,她還說她帶了北庭的廚子,可以給我做北地的吃食。”

裴瑤繪聲繪色說着,包括自家皇兄牽嫂嫂的手也說了:“皇兄羞羞臉,我和蘭君姐姐都沒走遠呢,他也不避着些。”

說着,她想到什麽,朝自家父皇嘻嘻笑:“我知道了,皇兄是和父皇學的!”

父皇也總愛牽母後的手,好幾回她還撞見父皇抱着母後要親親。

聽到小女兒的童言無忌,皇後赧然,沒好氣斜了皇帝一眼。

永熙帝倒是一臉坦然,夾了塊櫻桃肉放進女兒碗中:“好好吃你的飯。”

又夾了塊排骨到皇後碗裏,溫聲道:“阿妩也吃,今日禦膳房這道排骨燒得很是不錯。”

一頓晚膳用完,皇後校考過小公主今日所學,便去沐浴。

永熙帝陪着女兒下了兩盤棋,待皇後沐浴回來,便令人将女兒帶去側殿。

“阿妩。”永熙帝走到皇後身邊。

剛要貼近,便被皇後推開:“和你說過八百遍,如今孩子們都大了,當着他們的面得多避諱些,你倒好,叫女兒那樣說,你羞不羞?”

“這有什麽好羞的,父母恩愛是好事,他們該當以咱們為榜樣。”

永熙帝說着,攬住皇後纖細的腰,“你看,琏兒不就受到我們的熏陶,都知道牽小姑娘的手了。”

皇後嘴角一抽,剛想開口,永熙帝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細細把玩:“先前你還怪我亂點鴛鴦譜,現下連瑤瑤都說了兄嫂恩愛,你盡可放心了。”

“再說了,這世上哪有不愛美色的男人,琏兒之前執着于娶妻娶賢,那是他還沒遇上合眼緣的。這不,謝家小姑娘一入東宮,又俏又乖,他便是塊木頭也得開花。”

對于這樁婚事,皇帝分外自信:“想當年謝伯缙,比咱們琏兒還要木頭,成日冷着張臉,後來遇上那沈氏,還不是被治得服服帖帖,每次一提起沈氏那股膩歪勁兒,啧,簡直沒眼看。是以我尋思着,謝伯缙英武非凡,沈氏當年又有第一美人之稱,他倆生下來的女兒定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絕不會差……”

說到這,他頓了下,看向皇後:“當然,那沈氏雖美,阿妩在我心裏才是第一。”

皇後握拳錘了下他:“別貧。”

永熙帝這才繼續道:“且那沈氏,當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女子,想當年她千裏迢迢趕來長安,為了保住謝伯缙,甚至願意以命換命,此等深情厚意,世間難得。女兒随母,她誕下的女兒定也随她一樣深情……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琏兒若能娶個這樣有情有義的妻子,實乃大幸。”

皇後聞言,眉心微動,淡淡瞥他一眼:“你這是嫌我對你無情也無義?”

永熙帝一頓:“我可沒這樣說。”

見皇後不語,忙将人攬入懷中:“我就喜歡你對我這樣。再說了,不是說琏兒的事麽,我只是想着力所能及給咱們的兒子選個好娘子……咳,今夜月色這樣好,咱們也早些安歇罷。”

“你松開……”

“別動了,仔細摔着。”

永熙帝穩穩當當将皇後從榻邊抱起,大步走向內殿。

轉過天,日晚倦梳頭。

皇後眉眼嬌豔地坐在菱花鏡前,素筝俯身耳語,“昨夜太子宿在了紫霄殿,仍未圓房。”

皇後眉心輕蹙:“昨日是大婚第四日?”

素筝:“是的。”

皇後嘆口氣:“我就知道,就他那性子,哪能那麽快就開竅。”

估摸昨日說的牽手,也是那父女倆想當然,一個敢說,一個也敢信。

思忖片刻,皇後看向窗牖外的天色,道:“派個人去紫宸殿,待太子議政結束,請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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