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少年思考的反應在衆人的眼中，卻成了默認的意思。

谷崎潤一郎忍不住詢問織田作之助，“太宰先生說的都是真的嗎？”

失去解釋機會，且打算把這一點放在心底的少年在聽見谷崎潤一郎的詢問後，點頭承認。

如果只是他是一名暗殺者這一點的話，這确實是真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衆人忍不住詫異。

而早就有所預料的泉鏡花則是安靜地待在一旁，中島敦這時終于反應過來之前泉鏡花之前的反應是為什麽了。

就像是貓咪感知到了自己面前是比它兇猛數倍不止的老虎一樣，進行了下意識的害怕與閃躲。

中島敦從自己貧瘠的知識量中，尋找合适的話語進行概括。

國木田獨步盡管知道了這一點，但還是想要詢問織田作之助，“可你當時說你的工作是寫小說……”

織田作之助有些不解，他輕輕側頭，“難道這兩樣不能同時進行嗎？”

他是暗殺者和他要寫小說，這兩者并非是不能同步的東西。

太宰治鳶眸晦澀地望着說出這句話的少年。

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如果是他認識的那個織田作之助的話，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太宰治能夠感受到自己的理智和情感再次分割。

國木田獨步被織田作之助的話提點了，這兩者确實是可以同時進行的，是他的想法狹隘了。

他略微歉意地對着少年開口，“抱歉。”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他認為對方沒有必要說抱歉。

“既然如此——”

太宰治突然插入其中，拍起手掌吸引衆人的注意，緩緩開口說道，“雖然距離認識織田作已經過去了三周，但是為了祝賀織田作第一次成功完成任務……”

“——我來準備下廚吧！”

他的語氣俏皮，不由得讓織田作之助回想起當時收到的那條短信。

*

“下廚？誰？”

國木田獨步面無表情地看着太宰治進行詢問。

太宰治在衆人詫異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笑着開口，“我。”

“……”

國木田獨步深吸一口氣，“太宰，人的臉皮就算再怎麽厚，也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

太宰治要是會下廚，他感覺自己都能倒立洗澡。

畢竟搭檔兩年多，他可從未見過對方做過這類事情。

太宰治不滿，“我平時只是不下廚而已，又不是不會！”

他感覺國木田獨步未免有些太小瞧他了。

國木田獨步頭冒青筋，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啊是嗎？那平時一直讓我下廚，而那個一直在旁邊蹭吃蹭喝的人是誰？！”

太宰治一聽，立即躲閃到一邊，全當自己沒有聽見國木田獨步剛剛說話。緊接着轉而來到偵探社專用的廚房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食材，裝模做樣地開口，“讓我看看，等一下到底做什麽比較好呢？”

“果然還是織田作最愛吃的辣味咖喱吧！”

太宰治自言自語起來，看起來跟胡言亂語似的。

國木田獨步皺眉看着太宰治。

他從之前就一直覺得奇怪了，太宰是否對于那個少年過于了解了……了解到了有點不正常的地步。

“……”

織田作之助微妙地看向這樣說的男人。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吃辣味咖喱，果然……

對方口中說的喜歡吃辣味咖喱的人應該不是他，而是他的‘原型’。

少年如此推測太宰治的話語。

廚房內，太宰治完全不知道少年的所思所想。

他手拿着刀具，嘴角帶着詭異的笑容。

看着面前的西瓜，太宰治用一種仿佛在捅人的動作戳進西瓜裏，低聲說道，“料理是需要花很多時間的，在此之前，我先給大家準備飯前水果吧……”

衆人看着太宰治的所作所為都下意識咽了口水，對方現在與其說看起來像是在下廚準備食物，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正發生慘案的案發現場。

這要是在換個濾鏡，說是假的，恐怕都沒有人信。

國木田獨步一看對方的樣子就知道對方的打算了，估計覺得說不通他就打算直接上了。

這能忍？他撸起袖子就直接上前一把卡住對方的肩膀，想要通過這個方法攔下太宰治的一舉一動。

太宰治不幹，一邊高高舉起手中的刀具，一邊大喊，“這可是我特意為織田作準備的！你不要阻攔我！”

國木田獨步依舊使勁，也跟着大喊道，“你現在的情況，哪裏有下廚的樣子！快給我停手！”

織田作之助看着面前不遠處的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默默後退。

不是說，對于和男人抱在一起沒有興趣嗎？那對方這個情況……

中島敦嘴角抽搐，注意到織田作之助的行為後，他忍不住為他們解釋，“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只不過是好心而已……”

就是容易好心辦壞事。

“國木田先生平時也不是這個樣子……”

但面對太宰先生的時候就是這幅樣子。

中島敦的視線和少年的雙眸對上，盯着對方的藍眸，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解釋蒼白又無力。

好半晌之後，武裝偵探社內社員專門用來吃飯的桌面上出現了一堆色香味俱全的菜，但是其中有一道菜最顯眼。

那是一道十分樸素的白豆腐，但是和平常所見的豆腐不一樣的是，這道豆腐完全沒有豆腐該有的光澤和柔軟。

衆人皆注意到這道菜，注意到大家的視線，國木田獨步擦了擦因為阻攔而留下的汗，“我已經盡力了……”

要不然感覺以當時太宰治的實力，能把聚餐變成投毒。

當然，為了更好地阻攔對方。國木田獨步還不得不按對方的要求，給少年準備了獨一份的辣味咖喱。

太宰治無所謂國木田獨步地挖苦，而是将其中一份豆腐放到少年的面前，“織田作，快點嘗嘗，這可是精心為你制作的硬豆腐！”

織田作之助擡頭看着對着他笑的太宰治，然後又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豆腐。

……精心制作。

自知道太宰治的情況之後，織田作之助懷疑前面的辣味咖喱以及這個所謂的精心制作是不是都蘊含了不一樣的含義。

與謝野晶子拿出自己的筷子敲打了一下織田作之助面前那塊所謂精心制作的豆腐，筷子與豆腐之間竟發出了難以想像的聲音。

與謝野晶子感受了一下硬度，看着太宰治為難的詢問，“……你想要噎死織田嗎？”

聽見話語，少年也擡頭注視着太宰治。

太宰治義正嚴詞，“相信我，雖然原本做出來只是想自|殺的，但是味道是真的好吃！”

國木田獨步撇了一眼還能大言不慚說出這句話的人，“你以為你有什麽信譽嗎？”

樓底下的咖啡店還存在着對方的賒賬呢，女性|服|務員每天雷打不動的催債都沒能讓太宰治有一點悔改之心。

要不是太宰治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恐怕早就被店長報警抓到警察局裏去喝茶了。

眼看織田作之助沒有任何動作，太宰治只好來軟的。

他調整了自己的神态，語氣輕松地開口，“好吧好吧，其實原本這道菜是想給我的友人吃的，但是很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

“所以剛好想要借此機會讓織田作幫我品嘗一下。”

使用謊言欺騙別人對于太宰治而言是最低端最惡劣的手段，就像是泡沫，只要一戳就能輕而易舉地破滅。

所以他向來只會用真話來構造假象，就算被戳穿，對方也無法肯定地表示這就是謊言。

準備料理的理由确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要讓織田作之助品嘗這道硬豆腐。

在太宰治還在港口Mafia的時候，對方曾經說下次讓他嘗嘗，但是到了現在，他始終沒有等來這個所謂的下次。

“……”

少年聽聞，也不再拒絕。他按照太宰治的指示切下一片硬豆腐，然後沾着醬油吃。

衆人的目光幾乎都圍繞在織田作之助的神情上，然而少年那幾乎毫無變化的神情，讓他們無法知曉太宰治出手的料理究竟味道如何。

國木田獨步忍不住詢問，“……怎麽樣？”

織田作之助默默感受了一下口中的味道，在咽下之後，擡眸看向嘴角帶笑的太宰治，回答，“ 很好吃……”

他對于太宰治的料理其實并不感興趣，因為他本身對于自身各方面的欲望都很低，包括食欲。

但是太宰治無論是前面還是剛剛的那一番話，都讓他意識到了自己在太宰治眼中的另一重身份，‘替身’。

再加上他自己之後所寫的小說內容與太宰治有關，出于某種隐秘的心理，少年放棄了拒絕的打算，而是選擇默默品嘗。

其餘人幾乎不可置信，特別是國木田獨步，決定親自嘗試，然而得出來的結論和織田作之助确實一模一樣，“真的好吃……”

話語之中卻帶着難以置信的感覺。

太宰治自信地說道，“我都已經說了，這份硬豆腐的味道十分好吃。”

國木田獨步的話在衆社員的心中十分有信服力，出于好奇，大家都開始紛紛品嘗起來。

在他們圍繞着硬豆的時候，織田作之助思索再三，還是挖了一勺面前的辣味咖喱。

咖喱經過的舌尖上逐漸激痛的感受，咽了下去，喉嚨也傳來輕微的灼痛感。

手的動作一頓，少年默默看着盤中的辣味咖喱，在衆人吵鬧的聲音中用衆人忽略的音量輕輕開口，“好辣，但是……”

“好吃。”

雖然是因為他的‘原型’才吃到這道料理，但是……

——對方的口味真的不錯。

*

硬豆腐的風聲過去，衆人沉浸在國木田獨步的廚藝之中。

就在此時，太宰治突然收到了一通電話，他對衆人說了一聲抱歉，然後站起身離開。

他打開手機翻看打電話過來的人是誰，可就在看見名字的那一刻，原本打算點擊接通的手指開始停頓。

他離開了熱鬧的聚會，轉而來到了不遠處的陽臺邊，神情由一開始在聚會上的惬意變成了沉重。他将落地窗戶關上，這才接通了電話。

不等對面發出聲音，太宰治便先人一步地開始說話。

“呦，這不是安吾嗎？突然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的語氣聽起來輕松至極，但是話語間的刻薄也十分明顯。太宰治看着不遠處的夕陽，等待那邊的回聲。

“太宰……”

對方的聲音細微中透漏着點心酸，可是被夕陽照射的鳶眸眼底卻浮現不出半點憐憫。

他安靜地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嘆息聲，大概猜到了電話另一端的人正在調整自己的情緒。

“太宰，這次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坂口安吾的聲音充滿了公式化，他的語氣也帶着嚴肅的意味。

太宰治可不是那些任由對方擺布的下屬，并沒有被對方的态度吓到。他轉過身，背靠着欄杆，仰望着天花板，輕聲開口，“說得就好像你每次找我的事情不重要一樣。”

對面停頓了幾秒，然後全當自己聽不見那句話，繼續正常說話。

“但這次的事情非同尋常，可以說是整個橫濱以來，目前發生過最危機的事情。”坂口安吾的聲音出現在太宰治的耳邊。

“所以，為什麽直接打電話給我，而不是委托給武裝偵探社？”太宰治不為所動，詢問對方這裏面的關鍵點。

坂口安吾回答，“因為這件事情不能讓更多人知道，而我認識的人裏面大概只有你最厲害，由你來做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我、……”

“安吾。”

太宰治的聲音打斷坂口安吾解釋說明的話，失去夕陽的色彩，他的眼眸裏帶着濃濃的黑暗。

“你應該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關系已經不像過去那樣了吧？你憑什麽會認為……”

“我會以私人的身份答應你的要求？”

他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

電話的另一頭這次停頓的時間遠比之前還要長。

就在太宰治以為對方就要放棄，轉而選擇委托給武裝偵探社的時候，坂口安吾的聲音才遲遲傳了過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聽完事情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拒絕。到那個時候你哪怕真的拒絕，我也不會多說什麽。”

他聲音與之前的音色相比要軟了很多，太宰治知道對方這是在示弱。

坂口安吾沒有等到對面的回答，但是對方也沒有挂斷。他認為太宰治這是默認了的意思，畢竟如果對方真的不想，沒有人可以阻攔他。

他清了清嗓音，開始将這件事情盡量簡潔地告訴太宰治。

“大概在三周前，被異能特務科保管的‘書’的一頁……”

坂口安吾的聲音清晰地從電話另一端傳來反饋在太宰治的耳中。

“——突然消失了。”

從聽到時間開始，太宰治就開始緩緩站直了身軀，直到最後聲音落下，他的雙眸已經一眨不眨地盯着在落地窗另一頭坐着的少年。

然後，與對方四目相對。

*

三周前、突然消失的‘書’的一頁以及……

——宛如死而複生以少年形态出現的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能夠感覺到自己正在撥開雲霧，窺見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