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中島敦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感嘆那個坂口安吾居然會不帶敬稱地喊出織田作之助的名字，還是該感嘆那個坂口安吾居然會表現出這個奇怪的反應。

他的視線向坂口安吾手中的手稿偷偷看去，然後又将視線轉移到毫無反應的少年身上。

但總之，雖然沒有他沒有看見具體的內容，但是他深刻懷疑結合現在的情況以及之前太宰先生的反應。

織田作之助的創作內容恐怕不是他能夠想像的。

“啊哈哈哈……”中島敦連忙打哈哈想要轉移話題，于是開口說道，“不過這樣一來，還是沒有确定該給太宰先生準備什麽樣的禮物比較好……”

坂口安吾異常反态，失去了剛才那種貼心給出建議的模樣，轉而采取了沉默不語的方式。

讓中島敦産生一種對方還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的感覺。

織田作之助将手稿從呆滞的坂口安吾手中拿了出來，整理一下之後。聽到中島敦口中的禮物，結合之前太宰治對于小說的好奇，他心中隐隐有了想法，但是沒有說出來。

在來到織田作之助的宿舍內，便一直沒有說話的泉鏡花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禮物的話，果然還是越多越好。”

衆人均擡起眼眸轉頭看向少女，只聽到對方繼續說道，“而且，我喜歡敦帶我吃的豆腐和給我買的兔子。”

中島敦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那是她被芥川龍之介那個家夥命令的時期。他撓了撓臉頰，略微害羞地對着泉鏡花開口，“謝謝你喜歡我送的東西。”

雖然說當時花了很多錢，但是現在看來十分值得。

坂口安吾像是回神一般，“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将太宰喜歡的東西進行疊加嗎？”

織田作之助思索了一下，好像按照常理來說，這樣只會更開心。

坂口安吾看了看銀行卡，又看了看織田作之助，然後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

時間定在當天的晚上。

這主要分為兩個原因。

一個是考慮到太宰治那足智多謀的頭腦，拖延送禮物的時間，只會導致暴露的概率上升。其次就是坂口安吾的時間有限，他沒有辦法拿出那麽多時間進行送禮物的準備。

但是還在成果不錯，蟹肉料理的滿漢全席并沒有那麽難到手，除去常見的幾種料理做法，他們主要還是選擇了不同品種的螃蟹進行制作。

夜晚的武裝偵探社顯得極為安靜，向來早早翹班或者早退的太宰治卻異常反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低落。

因為整個武裝偵探社只有他一個人，再加上他想自己安靜一下，所以偵探社的燈已經被國木田獨步關上了，對方在臨走之際甚至表示不要浪費電。

“哎……”

國木田完全不理解他現在的心思是怎麽樣的，等明天到來的時候，他去給國木田找點麻煩算了。

……算了。

太宰治趴在桌面上的頭轉了個方向，面朝偵探社的門。

最主要的問題果然還是織田作之助和‘書’的一頁身上。

想問又不敢問的情緒一直在太宰治的心中，他很怕對方的答案，卻又更恐懼于對方的離開。

所以他的想法轉變為行為，便表現成了衆人眼中那種持續不斷跟在織田作之助身邊的怪異形象。

可是他也沒有辦法，想要讓膽小鬼接受現實什麽的，無論怎麽想都太過于殘酷了吧？

所以……

就在太宰治還在思考的時候，燈光突然亮了起來。他詫異地擡起頭，朝着燈光開關處望去，然後看見了……他很難描述的一幕。

他看見織田作之助正端着兩盤蟹肉料理朝着他走過來，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少年的穿着。對方穿着和平時看見的完全不一樣的一套衣服。

既不是他給對方買的那套文學和服，也不是初見時對方身穿的藍色襯衫加工裝褲，而是一種偏向正常少年的打扮。

而在織田作之助身後的還有坂口安吾、中島敦和泉鏡花，他們三個人的手上也都拿着幾盤蟹肉料理。

太宰治：“……？”

他一時之間有些愣神。

先不說坂口安吾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就論現在的場景，他差點以為今天是他的生日。

可是并不是，他翻閱了自己的腦袋，都沒有想起來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最後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四個人，太宰治語氣疑惑地開口。

“……是魔人費奧多爾被抓走一周紀念日嗎？”

抱歉，他只能想起來這個了。

“……”

許是這個回答太過于離譜，四個人都紛紛沉默住了。

最後還是坂口安吾開口，“還不是因為聽說你最近情緒低落，所以他們拜托我來幫忙給你準備驚喜。”

不過看得出來，太宰治還惦記着費奧多爾，雖然不是好的意義上惦記，但總歸與他的猜測十分接近。

太宰治沒有立即開口說話，而是将鳶眸往四個人的身上看了一遍，然後像是放棄了一般嘆了一口氣。

“我的狀态表現原來這麽不佳嗎？”

雖說他感知到自己表現得有點奇怪，可是沒有料到居然已經到這個程度了。

“這還用說？”坂口安吾回答太宰治，然後示意手上的蟹肉料理對着面前的男人繼續說道，“所以為了緩解你現在的情況，我們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東西。”

織田作之助聽到這個反應過來，走上前去，“是蟹肉料理的滿漢全席。”

聲音略顯冰冷，但是在太宰治的耳中聽起來頗為感情。

太宰治看向他們手中的東西，最終臉上帶上淡淡的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吃吧。”

幾人分工明确，将蟹肉料理都端上了武裝偵探社社員平日裏用來集體吃飯的位置。

盯着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料理，太宰治的心情相比之前，确實要感覺好受很多。

不過很快，他看向了少年，一邊吃着料理，一邊說出自己的疑問，“話說，織田作為什麽突然換了一身新衣服？”

随後，他感覺自己的問題可能怪，他開口解釋，“當然沒有說織田作新衣服不好看，只是比較稀奇你會換新的服裝。”

要知道他明白織田作之助是那種很少換衣服的類型，不是說不換衣服，而是說一套衣服重複買好幾套，輪流換着穿。

少年從食物中擡起頭，藍眸對上太宰治的臉，神情淡然地開口，“安吾說，你會喜歡。”

太宰治：“……”

按理來說，本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但問題在于他有個不算好的上梁，特別是在之前，坂口安吾知道他給織田作之助換過衣服，導致這幾件事情聯合起來看織田作之助換衣服，再加上那句話，就顯得異常奇怪。

太宰治面上的微笑僵硬，他轉頭目光空洞地看向坂口安吾，沒有感情的開口，“安吾……”

坂口安吾回頭看向太宰治，被對方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可依然安靜聽着對方的後話。

“我可不是森先生，我沒有那種興趣，你·知·道·了·嗎·？”

坂口安吾能說什麽？他當然無話可說。

他默默回答，“好的……”

中島敦不敢說話地看着面前的這一幕，然後與泉鏡花默默吃飯。

好在整場料理盛宴的過程并不錯，吃到最後，太宰治轉頭對着中島敦還有泉鏡花開口，“敦還有小鏡花。”

“是？”中島敦疑惑地回應太宰治。

只看見太宰治對他笑道，“很感謝你今天的禮物，我很高興。”

“不，如果您的心情變好了的話，我就感覺自己做的一切是值得的。”中島敦面帶笑容地回答太宰治。

被中島敦這麽直白地說，太宰治的神情是有些僵硬的，他很少能正常面對善意，卻能對惡意态度自然。

他盡量調整自己的狀态，“是嗎，不過剩下的時間，我想要和安吾還有織田作單獨聊，所以……”

中島敦聽懂了對方的話外音，他溫柔地笑了笑，“當然可以！”

随後對着身旁不知道什麽停下吃飯動作的泉鏡花開口，“小鏡花，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去睡覺吧。”

迎着三人的視線，中島敦帶着泉鏡花離開了偵探社。

坂口安吾從窗戶那裏注視着離開的背影，然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對着太宰治開口，“今天想要聊點什麽？”

太宰治站起身，從廚房拿出自己偷偷放在武裝偵探社內的酒和飲料，一人倒了一杯。

“讓我想想該聊點什麽……”

倒完之後，他看了看面前的兩個友人，輕聲說道，“雖然很想說什麽都可以，但是……”

他沒有繼續說，轉而看向了少年。

“織田作，我能問問，你之後是不是就要離開了？”

坂口安吾聽着太宰治的聲音，沒有說話，他想這就是為什麽太宰治近日心情不佳的原因。

少年望着太宰治的神情，對方的神情說不上來是什麽樣子，但是卻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

“之前魔人費奧多爾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想了。”

“織田作你被‘書’複活，但是卻又不得不寫小說……”他鳶眸凝視着少年的身影，“是不是在完成小說之後，你就會離開了？”

他沒有詳說所謂的‘離開’是什麽，但是坂口安吾大概能想到。

織田作之助回想自己寫小說的任務，他記得系統當時說過，只要完成小說就可以離開。

【系統：是這樣的沒錯。】

少年聽着突然出聲的系統，回頭看向太宰治輕輕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

太宰治沒說好或者不好。

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對織田作之助說出口能不能不要完成小說之類的話語，因為他明白這是織田作之助的心願和執着所在，所以他只能表示自己知道。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來聊一些別的吧。”他像是毫不在意般轉移話題，然後輕描淡寫地開口，“織田作肯定不知道吧，安吾他在睡覺的時候都會工作……”

少年注視着坂口安吾在旁邊不滿的開口，“哈？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情？說起來之前你不是還對織田作先生說我喜歡上班的話？”

“難道不是嗎……”

“…………”

三個人的團體在這個小小的房間內肆意聊天說笑，不是lupin卻更似lupin。

織田作之助很感謝能夠來到這裏遇到太宰治還有坂口安吾，也同樣感謝能夠讓他來到這裏的系統。

如果不是因為這場經歷，他恐怕都不曾想象過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美好的兩個友人。

一段說不上長的經歷，但是卻足以讓他記憶深刻。

少年默默看着兩個人有說有笑，必要的時候他也會說點什麽。

他明白他即将離開這裏，雖然不舍，但是他絕對不會後悔。

因為他的世界還有他的太宰和安吾需要陪伴，他只是感謝這段旅途讓他知道了未來的走向，讓他可以與自己未來的朋友開創一個新的未來。

“……”

太宰治看着窗外的月亮，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今晚為什麽而幹杯呢？”

坂口安吾伸出自己的酒杯，“為了這份不散的友誼。”

太宰治面帶笑容，伸出自己的酒杯，“你說得對，為這份不散的友誼。”

兩人看向少年，少年也同樣舉起自己那份格格不入的飲料，然後三人同聲開口。

“為Stray Dogs……”

三個人的杯子碰撞發出聲音。

“——幹杯。”

夜幕才剛剛開始。

*

太宰治蘇醒之後，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頭疼，他很熟悉這種感覺，是宿醉。

坂口安吾難得留下來在他的宿舍內睡覺。

他坐起身，坂口安吾也被驚醒。

坂口安吾模模糊糊地揉着自己的雙眼，看了看外面的太陽，含糊地開口，“……第二天了？已經早上了？”

“已經早上了……”太宰治回答。

現場沒有第三個人的痕跡，太宰治像是預料到了什麽，猛地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坂口安吾被太宰治的動作吓了一跳，但還是跟在對方的身後。

兩人來到屬于織田作之助的那間宿舍。

太宰治先是敲了敲門，在沒有任何反應之後，便用着自己的技術開了鎖，他打開房門，輕聲喊道，“織田作……”

兩人走到門內，裏面已經是空無一人。

拉開的窗簾，陽光照射在桌面上的手稿紙上，一切都很美好。

迅速來到手稿所在位置，他看着最上面的一張紙，上面赫然寫着：

“本書致我親愛的友人：太宰治、坂口安吾。”

尾款落筆，“——織田作之助。”

他們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夢醒。

太宰治看着上面的字跡，輕輕開口，“至少也是一場美夢了……”

“誰說不是呢。”坂口安吾在旁邊輕聲附和。

本來就已經是奇跡，如今能夠獲得這樣的結果，他們早該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