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侍寝1

第7章 侍寝1

泠雪閣衆人聞言,皆是歡喜。

除了,寧婉音。

她與宋美人的處境不一樣。

宋父是皇帝的重臣,既有拉攏的價值,又有魚死網破的顧慮。

薛太後對付宋美人,是留了分寸的敲打。

但寧婉音沒有靠山。

殺了她,皇帝不會管,寧家不敢管。

在兩位出身高貴的婕妤眼中,她區區一個伯爵之女,竟然排在了她們前頭侍寝,必定覺得十分羞辱。

對付她,會比對付宋美人狠十倍。

皇帝這是在挑她侍寝嗎?

不,是挑中了她送死。

在這種生死關頭,寧婉音自小養成的謹慎性子,讓她依舊滴水不漏地假裝十分驚喜,興高采烈給大太監打賞了銀子,按照侍寝的規矩沐浴更衣。

頗有一種即便明天就死,也死的有條不紊的端莊感。

熱霧袅袅。

寧婉音端坐在浴桶裏,思路格外清晰,尋找自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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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裝癸水來了?

癸水來了本該及時撤名,她沒及時上報就是失責,必定受罰。而且一旦被查明造假,欺君之罪更是難逃一死。

不妥。

假裝太過歡喜激動的一時不慎摔斷腿?

些許皮肉之苦她可以忍,但如果陛下繼續留下來呢?難逃一死。

不妥。

排除了十幾條難逃一死的自救方案以後,寧婉音确定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投靠皇帝。

“蓮蕊,把我帶入宮的那幅《寒梅圖》挂上,挂在最醒目的地方。再把我的玲珑棋擺出來。”寧婉音吩咐道。

蓮蕊領命,去箱籠裏找東西。

寧婉音又望着丹荔道,“挑你最擅長的發髻,用上我最好的首飾,我要盛裝接駕。”

“是!”丹荔自不敢怠慢。

……

夜色深深。

汪德貴看在漏刻上的時辰,又看向低頭批閱奏折的君主,猶豫又猶豫。

半個時辰前,他已經提醒過一次。

但陛下沒搭理他,繼續批閱奏折。

眼見夜色已深,汪德貴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磕頭道:

“陛下,時辰不早了——”

赫連祁冷冽地掃了他一眼,看的汪德貴立即噤聲。

赫連祁的心情很煩躁……

今日朝堂上多了許多彈劾右都禦史宋固的折子。

看似冠冕堂皇,不過是因為他先臨幸了宋美人,讓薛、岑兩家排在了後面,折了兩大公府的顏面。

先祖留下的弊端,到了他這一輩,已是積重難返,不破不立。

赫連祁起身。

汪德貴趕緊弓着腰跟上,沖着門外大喊道:“擺駕,永和宮!”

……

月已偏西。

赫連祁到了永和宮,大殿前烏泱泱跪着一群宮人,領頭的是兩位麗人。

他沒興趣看,徑直往裏走。

待聖駕進了泠雪閣。

汪德貴望着寧婉音,提醒道,“貴人還不快進去伺候陛下!”

“是。”寧婉音起身。

等寧婉音帶着伺候的宮人進了右側殿。

唐妙菱才起身,帶着自己人的回了左側殿。她與寧婉音同住一宮,皇帝駕臨,永和宮裏所有人都得迎駕。

正是有這樣的好機會,前世她才想着截寵……

但這輩子她只想躲躲躲!

皇帝?退退退!

……

赫連祁進入泠雪閣,第一眼便見到八個大水缸。

任誰第一眼看見八個大缸,都會被它吸引注意。一字擺開八個,黑褐色的缸,靠着屋檐擺了一排,又大又醜。

此時蓮還沒種下,水缸光禿禿的,更顯得礙眼。

赫連祁面無表情穿過花圃,就要踏入門檻一瞬間,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誰擺的水缸?”

什麽品味。

醜成這樣。

“嫔妾讓人擺的水缸,準備種蓮花。”寧婉音小聲答道:

“花房裏說蓮種正在溫養,還未送來。等陛下夏日來的時候,就能看到滿缸荷花了。”

赫連祁聞言瞥了她一眼,瞬間,眼前一亮。

女子穿着一襲淡粉色的束腰長裙,妝容豔麗,透着幾分妖妖嬈嬈的風情。梳了一個繁複的發髻,佩一套紅石榴頭面,顯得格外華麗。

眸若星輝,豔若桃李。

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能看出這女子為了見他,是精心準備的。

雖說他早已經習慣,但用心的,總歸是比不用心的瞧着順眼一些。

殿選的時候他并沒有太注意看。

今日才發現,是個美人。

“你喜歡蓮花?”赫連祁随口問道。

寧婉音低垂下眼眸,“嫔妾喜好蓮蓬。蓮子香甜可口,味道極好。多子多福,寓意也極好!”

赫連祁踏入門檻的腳,差點踏空……

轉頭再看寧婉音的神色,有幾分古怪。

旁的妃嫔都會說,蓮性高潔。

這倒好。

蓮子好吃,還多子多福?

你可真是挺實在的。

寧婉音低垂着眉眼,安安靜靜讓他瞧着,看起來十分乖巧。

赫連祁視線在她臉上略略停頓,這才繼續進屋。

進入大堂,映入眼簾的是牆壁上挂着的一幅畫。

寒梅淩霜,傲立大雪。格外熟悉。

這能不熟悉嗎?

這就是他的《寒梅圖》的仿作。

赫連祁在做皇子的時候,沒有在朝廷任職,醉心詩詞文學,尤擅丹青、對弈,在京城裏是出了名的才子王爺。

他的一幅《寒梅圖》曾被收錄到朝廷刊印的《大炎畫集》裏,仿作者不計其數。

但醜成這樣還敢堂而皇之挂在屋裏的,他倒是第一次見。

“你喜好畫?”赫連祁劍眉微皺。

寧婉音溫聲答道,“是,嫔妾在家曾努力學習。”

“那你學的挺差。”赫連祁言語一貫刻薄。

寧婉音不氣不惱,深以為然點點頭,“母親也說我沒有學畫的天賦,但這是陛下喜歡的,嫔妾便希望能略懂一點。若陛下不喜,嫔妾以後便不學了。”

赫連祁一怔。

後妃讨好他是應該的,這番回答他也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視線随意一掃,看見茶幾上擺着一盤黑白玲珑棋。

“你還喜歡棋?朕喜歡什麽,你就喜歡什麽?”赫連祁劍眉微挑。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但這女子表現的如此露骨,屬實是有些過于淺薄了。

“陛下恕罪!”寧婉音福身一拜,微微低垂着眼眸,眼眶含着盈盈淚光,楚楚可憐,說出她三年前便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嫔妾心悅陛下。自知六宮百花争豔,嫔妾鄙薄之身,蒲柳之姿,不值一提。唯借助外物,鬥膽以微末之技,博陛下多看嫔妾一眼。”

滿屋寂靜。

汪德貴都聽懵了。滿宮裏也聽了不少妃嫔們的情話,唯寧貴人您這話說的,只為陛下多看您一眼,真真是惹人生憐啊。

謙卑到塵埃裏的愛意,聽者生憐。

寧婉音卻沒有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帝王的憐惜上。

曉之以情,只是第一步。她靠“憐惜”,拉近與皇帝之間的距離,接下來才是關鍵。

“嫔妾愚笨,唯有一顆真心,願為陛下赴湯蹈火。陛下喜歡什麽,嫔妾就去做什麽。從前如此,以後也如此。”寧婉音慢慢說完後半句,擡眸望向赫連祁,真摯而懇切。

她願為陛下手中劍,掌心棋。

讓皇帝知道,她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赫連祁如一汪平湖的眼瞳,泛起一絲波瀾。他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小女子……

向他表忠心?

啧,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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