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宋枳年早上很早的就将寧栖送了回去,然後打車趕往了長汀機場。
疾馳而過的汽車,穿入人群消失不見的故人。
六點的天剛透出一點點的魚肚白,在黑沉沉的夜幕裏宛如懸挂在遠處的白色綢緞。
中心廣場上已經有人在晨練了,有些在打太極,還有一些在成群結隊的晨跑着。
這邊每個別墅建築裏都有着專屬的健身房,來這邊都不僅僅是晨練也有為了消遣的,都成五成群的一起。
其實每天出來走走也挺不錯的,呼吸一下這隸屬于清晨的幹淨空氣。
寧栖慢悠悠的走着,他昨夜自醒了之後就再也沒能入睡,加上因為宋枳年住的太匆忙只有主卧有被子所以兩個人被迫擠在一張床上。
其實宋枳年說自己可以去睡沙發的,但是寧栖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本身就是自己蹭了人家的住處,所以只好裝作不在意的說沒關系兩個人可以擠一擠。
其實也沒什麽,床很大,空間很充足,宋枳年睡姿很好很安靜一整夜連翻身都沒有,可寧栖就是睡不着,他背對着宋枳年連翻身都不敢。
說不上什麽想法,只是睡不着,腦海中亂的厲害,身後之人均勻的呼吸落在脖頸後面如同針紮一樣不疼卻癢。
頭有些疼,是創傷性應激抑郁症的後遺症,它雖然不嚴重可也足讓寧栖整個人都很疲憊,只想躺在床上什麽都不動,可奈何今天還要去老宅拜年。
王媽已經早早起床準備好早餐了,是南瓜粥加蟹柳煎蛋,還有寧栖雷打不動的每天一杯的牛奶。
“少爺新年快樂哦,我剛準備好的早餐快來吃吧”王媽穿了個紅色馬甲笑嘻嘻的看上去喜氣洋洋的。
“新年快樂,王媽幫我把帕羅西汀拿過來,一會我吃完飯睡一會等十點的時候我們去老宅看一下爺爺”寧栖厭厭的,說話也有些無精打采。
“少爺,要不回江沅給您複查一下吧”王媽有些擔憂的看着寧栖,她知道多說無用卻也忍不住勸說。
Advertisement
朝王媽拜拜手寧栖低頭吃着早餐。
他胃口不好,加上昨天淩晨吃過了水餃現在沒有什麽饑餓感,就象征性的吃了兩口蟹柳喝了杯牛奶就上了樓。
寧栖讨厭沒有光亮的空間,所以他的床頭永遠都會留一盞小夜燈,這是小時候的習慣。
這一覺寧栖睡的并不安穩,夢裏是小時候在外公外婆家赤腳在沙灘上抓螃蟹,身後的海漆黑一片如同吞人的巨獸,海浪嗚嗚作響着朝他撲來,遠處是外公外婆驚恐而奮力的呼喊,明明已經記不清外公外婆的樣子了,可在這一刻輪廓卻分外的清晰了起來。
淚水打濕了枕頭,明明是從未出現過的事情在夢裏卻真實的可怕,好似親身經歷過一樣。
“幫我定好今天下午去島城的機票,越快越好”挂斷電話寧栖起床,他匆忙的去了宋家給宋楚南拜年,老一輩的人親人中他也只剩下宋楚南了。
其實寧栖也許多年沒有沒有回過島城了,這裏變化非常的大,記憶中最後一次來還是邱玉蘭在世的時候帶他一起來祭奠外公外婆。
他的外公外婆其實也是令人羨慕的愛情,年輕的時候恩恩愛愛,到了年老互相扶持,最後外公走後的第二天外婆也被人發現在家裏安詳的去了,手中拿着的是外公年輕時的照片。
兩人走的時候寧栖才上三年級,其實都說孩子不記事可寧栖卻清楚的記得那天下着大雨,雷聲與閃電交織着打在床上,打在了邱玉蘭通紅的雙眼上。
_
“小栖,今天媽媽領你去外婆家要乖乖的好嘛,回來媽媽獎勵你最想要的那套畫筆”邱玉蘭的頭發低低的挽着,發根處插着一朵小白花,是玉蘭的模樣。
“爸爸抱着我們小栖好不好”寧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領口微敞,口袋裏別着一片白色的絲巾。
那天的感覺很沉重,雖然沒有跟他說什麽事情可寧栖卻仿佛有感覺一樣。
他乖乖的待在寧願懷裏,被寧願抱着上了飛機,也學着寧願的樣子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裏別了片白色的紙巾。
邱玉蘭紅着眼睛抱着他,在看到他的動作後整個人都崩潰了般俯身在寧願的懷裏無聲的哭泣着,肩頭一聳一聳的。
寧栖從座位上偏了身子去摸着邱玉蘭的頭發,如同一個小大人般的去安慰他“媽媽不哭,栖栖帶你去回家看外公外婆”
寧願溫和的笑了笑将兩人都擁在懷裏,那時候就如同擁有着全世界。
三人到的時候靈堂已經升起來了,葛文均跪在地上身上穿的是重孝的衣服。
其實那時候的葛文均已經跟寧家決裂了兩年了,所以看到他在的時候邱玉蘭跟寧願是吃驚的。
“舅舅”小孩子不懂,卻知道禮貌喊人
“姐姐,姐夫”葛文均鼻尖跟眼眶也是紅的,看到他們回來走向前去抱了抱。
“文均,幫我把孝衣拿過來吧”默契的沒有提,只是如同往常一樣說着現在應該說的話。
邱家人丁淡薄,上升到三代都是單傳。
當天晚上所有人都在守着牌位,寧栖也乖乖的坐在一旁學着大人的樣子給兩人燒紙,嘴巴扁扁的是一副要哭卻沒有哭的樣子。
“蘭蘭,你帶栖栖先去睡吧,孩子小了睡晚了受不了”寧願接過邱玉蘭手中的香催促着他。
寧栖站起來搖頭,整個人一副倔強的樣子“不要爸爸,我要陪着姥姥姥爺,不然通往天堂的路那麽黑他們會害怕的”
充滿幼稚的話卻仿佛暖了人心。
一直到最後寧栖都乖乖的,不哭也不鬧,大人怎麽說他怎麽做,只是嘴巴扁扁的很倔強的樣子跟着隊伍,直到骨灰盒下葬陰沉沉的天又開始飄着雨,寧栖站在人後忽然就哭的讓人不知所措
那天的雨下的很急,每個人都是悲傷而沉默的,從此以後邱家再也沒有站在門口等待的人,也再有沒有萬家燈火裏亮起的那一盞屬于他們的燈。
故鄉遙,何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