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郁時南一時語塞, 但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因為他确實……是帶着這樣的目的來送飯的。
“行吧。”霍周有點勉強。
“不同意也沒關……”郁時南慌亂開口，嘴巴比腦子快，說完才反應過來, 于是又消了音，改口道, “真的嗎！”
“嗯。”霍周淡淡應着。
“謝謝你！”郁時南松下口氣, 他揚起張乖順的臉, 笑容帶上十足的明亮, “那往後的時間都麻煩你了！”
是挺麻煩。
霍周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答應下來。
反正他從見到郁時南起，就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件麻煩事, 也不差這一件。
霍周沉默地吃着飯。
郁時南吃得很少, 沒多久就放下了筷子, 然後扯過一旁的書包，悶着腦袋扒拉好半天，最終遞過去一管藥膏。
“什麽東西。”霍周看了眼。
“治療浮腫的藥膏。”郁時南說。
霍周擡頭：“你哪邊被蹭到了？”
“……手。”郁時南不好意思地蜷縮下手心。
霍周一把拽過去, 強制性地将他的手掰平，這才發現原本白嫩的掌心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 已然變得紅腫不堪。
他微微蹙起眉頭：“怎麽變成這樣了，練舞練得？”
郁時南搖搖頭：“因為昨天晚上。”
霍周：“…………”
這個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會創人。
他不自在松開手：“抹了藥好點沒？”
郁時南點點頭，接着又把藥膏往前推了推：“這管你拿着吧, 我還有。”
“給我做什麽？”霍周不解。
郁時南疑惑的啊了一聲：“你那裏沒有受傷嗎？”
“……我很好。”霍周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沒事就行。”郁時南笑笑。
平時沒給自己解.決過嗎，問這種問題……
他神情不自然地低下頭繼續吃飯。
明明練舞的時候挺拼一小直男。
怎麽皮膚嬌.嫩成這樣？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這麽脆弱, 蹭兩下就……
蹭你個頭！
霍周差點咬了舌頭。
媽的！
以後得把郁時南的嘴巴拿膠帶纏起來！
他冷着臉把骨頭咬得咔吧作響。
吃過飯後，段谷羽便跟他們告別了。
于是郁時南重新回到樓上排舞, 陳青礬和霍周繼續在泳池裏練習。
轉眼又過去兩個小時。
“我這幾天不回宿舍。”陳青礬洗漱完後站在那裏吹頭發，“小羽馬上去澳大利亞比賽, 我倆要多膩歪幾天。”
“……我真是看錯你了。”霍周将浴巾随意地搭在頭上，“別禍禍人家。”
“收收你龌龊的思想。”陳青礬用衣服抽向他的腹部，“你什麽時候回去？我東西落宿舍了，到時候你給我從窗戶裏丢下來呗？省得我再上去一趟。”
“不回。”霍周面無表情指指樓上，“小寶貝兒還在等我。”
“騷的你。”陳青礬新奇，“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就對你騷了一次差點跟我翻臉，還以為你恐男，郁郁厲害啊。”
“你那叫騷？”霍周皺眉，“剛認識你沒多久上來就掐我胸，這正常？”
“直男不都這樣？”陳青礬聳聳肩。
“都這樣就是對的？”霍周冷笑。
“得得得。”陳青礬自覺理虧，“左右說不過你，反正看到你改變還挺欣慰的，有種老父親的感覺。”
“少占便宜。”霍周瞥他一眼。
“走了啊。”陳青礬笑笑。
“嗯。”霍周繼續換衣服。
他穿了件黑色的沖鋒衣外套，拉鏈拉得高高的，頭發半幹不幹，雙手插兜，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股漫不經心的随意。
霍周在窗口處緩緩頓住腳步，視線穿過明亮的玻璃，落在郁時南身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人跳舞。
因為霍周對這種典雅的藝術沒有興趣。
至少在今天之前，都處于興致缺缺的狀态。
霍周轉而靠在圍欄處，那雙不管什麽時候去看都過分淡漠的眼眸，此刻卻固執地注視着窗內的青年，片刻不曾移開。
分明是很輕靈的動作，卻并不顯得柔弱無力，反倒迸發出一股纖薄的力量感。
每一次的輾轉騰挪，都将基本功糅雜得恰到好處，柔和與力量共存于克制中，輕盈飄逸，像一卷沒有重量的雲紗。
其實從郁時南搬宿舍到現在，霍周對他最多的評價應該就是小呆頭鵝——性格冒失、純然乖順、莽撞沖動，從來沒想過……
跳起舞來會這麽靈動幹淨，手指微翹，連指尖都帶着弧度，身段颀長優越，好看到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曲畢。
回眸凝視。
兩人的目光隔着層玻璃對撞。
“你來了。”郁時南松弛下來，轉身沖他笑，“要進來嗎？我馬上就結束。”
“嗯。”霍周收回視線，略微活動下麻木不仁的手指，将那一瞬間的錯亂壓存回心底，強制歸于平靜，再擡眸後，已然恢複往日的淡漠和清冷。
“好看嗎？”郁時南揚起腦袋，很是期待地看着他，“我才編的，還沒細化。”
“一般。”霍周說。
郁時南的表情肉眼可見的黯淡下去。
“空氣淨化器的程度。”霍周補充。
“什麽？”郁時南茫然地問。
“讓人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郁時南反應一會，笑：“好奇特的形容。”
“繼續練吧。”霍周随意地找了塊位置坐下，接着摸出手機，開始匿名在gay論壇發帖——
[室友是直男，會跳舞，今晚在舞蹈室撞見他，一開始還沉浸式欣賞，跳完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就硬了，求助如何戒斷]
1L：
建議直接掰彎，炒兩次就好，親測。
2L：
直男好啊，沒開過苞的炒起來超級爽，直接從天靈蓋爽到尾巴骨[澀]。
3L：
會跳舞？那會得姿.勢應該蠻多，樓主下不去手不如送來給我試試？不出兩天就能給你訓得跟小母.狗一樣[壞笑]
霍周眸色一沉。
回複3L：把你送來給我試試？
回複3L：不出兩個小時我就能讓你離了男人的J8活不了，下.賤東西。
4L：
樓主急了？大家不都是一個貨色？表面純愛背地N.P，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也沒見你能管得住勾八啊，笑死，2023年了還有這麽虛僞的人[嘔吐]
霍周沉默良久。
他确實不是什麽好人。
但他可以保證絕對不傷害郁時南，哪怕是在醉酒的狀态下。
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說來也怪他。
冒充什麽不好冒充直男，一開始就跟郁時南說清楚，再笨的人也應該會收斂點吧。
但問題是……郁時南也沒做什麽啊。
照他看一眼就硬的程度，就算郁時南收斂成個雞蛋，估計也沒什麽作用。
想到這裏，霍周不禁又煩躁起來。
論壇裏的帖子回複量還在飛速增長。
霍周草草看了一眼，這其中有一半在開黃腔，剩下一半在噴他僞君子，有用的建議為零。
他真是腦子抽風才來問這群人。
但……
他就是gay。
這種事不問gay，還能問誰？
霍周輕聲嘆口氣，疲憊地靠在牆上。
他厭倦地舉起手機，看着滿屏不堪入目的言論眉頭微蹙，猶豫着要不要申請删除這個帖子。
87L：
其實我可以理解樓主的心理。
霍周懸在“申請删除”文字框上的手指一滞。
88L：
我以前也這樣，因為舍友長得特別好看，不是普通的好看，是放在人群中也很吸睛的存在，性格也很溫和不太會拒絕別人，喜歡了好久，每次看到下面都漲得難受。
這不就是在說他？
霍周一掃剛才的陰霾。
89L：
後來……
霍周的神經跟着提起來。
90L：
我倆在一起了嘿嘿嘿。
91L：
果然炒到就好了嘿嘿嘿。
霍周：“…………”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郁時南将音樂暫停，一連幾個複雜的技巧令他有些氣息不勻，他扯過一旁的毛巾搭在脖間，短暫的休息過後，又轉頭看向霍周。
霍周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息屏。
“剛才跳得不好嗎？”郁時南在霍周面前蹲下，額頭上的細汗都沒來得及擦，就那麽順着下颌緩緩滴落。
他那雙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此刻似乎是因為過于期待霍周的回複，眼神愈發殷切，目光璀璨而熱烈。
“沒有。”霍周違心地回答。
雖然他壓根沒擡一次頭，但郁時南怎麽會跳不好？
“沒事的。”郁時南很是善解人意，“直接跟我講實話就好。”
“我騙你做什麽。”霍周扯起謊來面不改色。
郁時南神色動了動，并沒有就此休止：“但你剛才，不是在玩手機嗎？你都沒有看，怎麽知道我跳得好不好？”
霍周沉默一瞬，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沒關系。”郁時南輕聲說道，“我剛才有些動作可能做得不夠規範，技巧銜接得也不夠好，你覺得沒有吸引力是正常的，拿這樣的劇目去參賽，評委肯定也看不上，我——”
霍周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巴。
“唔？”郁時南疑惑地看着他。
“怎麽沒信心成這樣。”霍周啧了一聲，他望着被自己捏成小鴨子的郁時南，略微揚起眉梢，“首先，我不是評委；其次——”
“你對我來說，很有吸引力。”
不是一般的有。
那可太不一般了。
霍周說完便松開手。
“那你為什麽沒有看我……”郁時南揉了揉被捏疼的嘴巴，“我第一次做框架的時候，你不是看得很入迷嗎？”
“……也沒有很入迷吧。”霍周無語反駁。
“你後面都無聊到玩手機了。”郁時南緩聲解釋，“我參加過很多比賽，發現觀衆的審美其實都基本在線，如果中途有人離席或者低頭，就說明跳得不好，相應的評委給分也會很低。”
“合着我不僅得給你驅鬼，還得扮演觀衆？郁時南，你可就給我送了一頓飯，你要求得是不是太多了點？我看起來很好說話嗎？”霍周皺眉。
他現在都還記得郁時南剛開學的模樣。
跟只倉鼠一樣，不敢看他，也不敢跟他講話，稍微做點什麽就開始“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日本人。
霍周沒再繼續開口。
他平靜地看着郁時南，等待着下一秒那句脫口而出的“對不起”。
“不好說話嗎？”郁時南視線茫然。
雖然剛開學那會他确實因為一些傳言對霍周産生了不好的印象，但這麽多天的相處下來……
霍周确實非常非常好說話。
青礬會打着哈哈拒絕，顧敞會直接了當拒絕，只有霍周……是嘴上拒絕。
霍周：？
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從明天起，我中午也幫你帶飯。”郁時南覺得自己理解了霍周的意思，“一頓請你晚上等我一起回去，一頓請你坐在這裏扮演觀衆的角色，這樣可以嗎？”
霍周：“不可以。”
郁時南不吭聲了。
霍周：“……知道了，少拿你這雙眼看我，誰沒有一樣。”
郁時南笑起來：“謝謝你。”
他擰開礦泉水瓶灌了幾口水，接着打開手機看看時間，最終将視線定格在霍周身上：“我再練半個小時，很快的。”
“哦。”
霍周面無表情地應着。
小霍周面無表情地硬着。
明明是為了緩解下面的酸.脹才用手機轉移注意力，現在好了，以後都得盯着。
霍周冷淡的外表下藏着顆波濤洶湧的心。
這玩意兒……
越漲越大應該沒事吧。
霍周心裏很是擔憂。
別以後好不容易找到個男朋友還不.舉了。
那樣就算再過80年，他也要把“郁時南我恨你”這六個大字刻在墓碑上。
站在窗外只顧着欣賞舞蹈那會還好。
自打郁時南回頭看他一眼硬起來之後，他的注意力，就漸漸從舞蹈本身，轉移到了郁時南本身——
伶仃嫩白的手腕、誘.人纖薄的蝴蝶骨、若隐若現的腰肢、光潔白皙的小腿……
……這他媽是什麽酷刑。
霍周看得呼吸都紊亂起來。
半小時到了吧？
霍周飛快瞥了眼手機。
媽的！
怎麽才一分鐘！
這合理嗎？
上高數課都不帶這麽漫長的。
霍周郁悶得不行。
但很快這種情緒就被煩躁取代。
因為大錦賽結束後，被推遲的體育課正式開始，到時如果要教郁時南游泳，肯定避免不了肢體接觸，照他這點自制力……
不會把泳褲戳個窟窿出來吧。
那可丢臉丢大發了。
霍周想想就有些頭疼。
戒斷戒斷……
先從看一眼就硬戒起好了。
忍。
霍周憋着氣看郁時南。
……看得好認真啊。
郁時南透過鏡子對上霍周那雙灼灼的眼眸。
底氣漸足的同時，靈感也不受控地湧出。
原本說好的半個小時硬生生被延長到一個半小時，給霍周憋得仿佛剛在青藏高原跑完3000米，還是鼻子裏插着吸管呼吸的那種。
“不好意思。”郁時南終于肯停下來休息了，他額前的碎發已經被打濕得不成樣子，滾圓的汗珠順着發梢往下滴，面容因為熱氣浮騰起一層淡粉，“是不是等了很長時間？”
“還好。”霍周別過視線，語氣冷淡。
“以後我會好好把控的。”郁時南滿懷歉意地擰開瓶新的礦泉水遞過去。
“……你覺得我擰不開還是什麽。”霍周接過來，結果手一抖沒拿穩，滿滿一瓶全都澆在了褲子上。
“啊！”郁時南瞳孔随之放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拿穩才松手的！”他慌忙扯過頸間的毛巾去擦拭霍周的腿根。
結果下一秒，手腕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鉗制住了。
“澆得好。”霍周說。
“……啊？”郁時南茫然。
“很及時。”霍周緩緩松手。
“要不要去更衣室換件衣服？”郁時南擔憂地提議，“現在都十一點半了，你這樣濕着回去肯定很難受，這幾天很冷的。”
“就這樣走。”霍周起身，“我這人喜寒，不冷靜一下走不了。”
“……好吧。”郁時南也沒再堅持。
回到宿舍後，霍周先去洗了個澡。
然後他利落地爬上床，像尊佛一樣盤腿坐在那裏，雙手環胸，靜靜地等待着正在浴室裏不緊不慢搓身體的郁時南。
“嘭——”
伴随着一股氤氲的熱浪，門開了。
濃郁的果香氣瞬間彌漫整個房間。
直接把一臉性冷淡的霍周沖擊沒了冷淡，只剩下性。
這怎麽還越戒斷越敏.感了？
霍周不爽地蹙起眉頭。
他壓下這股子躁動，目光灼灼地看向郁時南，視線随着郁時南的動作移來移去。
“怎麽了嗎？”郁時南頓住腳步，擡頭。
“今晚打算穿什麽睡覺？”霍周問。
郁時南揪起自己寬松的白T示意。
“就這一件？”霍周語氣帶上點不确定。
郁時南點點頭。
“行。”霍周神情冷淡，轉身從床上翻下，“今晚我在老陳床上睡，別問為什麽。”
郁時南哦了一聲。
霍周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叮咚作響。
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要做什麽——戒.欲，他必須要趕在體育課開始前，完完全全戒掉對郁時南的生理欲.望。
所以他今晚選擇睡在郁時南的對床——頭一偏就能看到一片白.嫩光滑，視覺上來說确實刺激大了點，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循序漸進了，他得盡快适應。
規劃得明明白白的霍周剛準備躺下睡覺，就對上郁時南那雙沉靜的眼眸，平行視線的交錯中，霍周讀出了郁時南眼睛內的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
“沒什麽。”郁時南輕輕搖頭，“只是覺得霍同學你好像很喜歡跟我報備這些東西，其實我不需要知道這些的。”
霍周沉默一瞬，接着嗤笑一聲：“要不是我想搬宿舍那次，你睜着雙無辜的大眼可憐巴巴地問我是不是讨厭你，我至于做到這個程度？”
“不說清楚誰知道你腦子裏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到頭來又成了我的不是，郁時南，你怎麽這麽難伺候，你是我祖宗嗎？”
郁時南被這一連串的話砸得有點懵。
他微張着嘴巴怔在原地，似乎在消化霍周剛才的話，那張白皙的小臉逐漸浮上一層淡紅，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蹿紅至耳尖。
“對、對不起……”他難堪地垂下腦袋，兩只手不自在地抓弄着手裏的浴巾，說話也磕磕巴巴得沒了底氣，“我沒想過是這樣的原因。”
“行了祖宗，趕緊睡覺。”霍周躺下。
“好的。”郁時南關上燈，“晚安。”
“啪——”
開關被摁下的聲音。
晚安。
他竟然說晚安。
霍周兩只眼睛熾熱地盯着天花板。
不行，明天還得訓練，得早點休息。
他伸出大手蓋在眼前，強制性地放下眼皮。
媽的。
報備一下怎麽了？
霍周越想越不爽，唰地睜開眼。
他不悅地偏過腦袋去看郁時南。
後者今天應該是耗費了相當大的精力去編排那場劇目，剛躺下沒多久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靜谧的宿舍将平穩細微的呼吸聲放大得格外明顯。
霍周一瞬不移地盯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的郁時南。
一秒、兩秒、三秒……
無事發生。
他緊繃的心情放松不少。
看來郁時南也就那樣。
多戒斷幾次，以後應該就不會動不動發.硬。
霍周一緩心頭積郁的悶氣。
“吱嘎——”
郁時南翻個身。
大抵是裹在被子的時間太久有點悶。
他下意識地伸了條腿在外面散熱。
霍周一眼就能瞥見那片瓷白。
OK。
霍周及時地轉身面向牆壁。
今晚的戒斷就先練習到這裏吧。
撐了這麽久已經很辛苦了，要勞逸結合。
霍周心滿意足地閉上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