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盛瑤因着病了一場, 即使眼下看上去已恢複了大半,但今日仍是暫停了學業。

日子又回到了最初的那般悠閑。

午飯時分,飯桌上承钊提及南下一事已準備得差不多了, 近幾日便可準備着出發。

盛瑤欣喜,但也擔憂:“那我們明日再進城嗎,我想準備的行頭還什麽都沒辦呢, 況且這一去不知要多久, 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還想去驿站問問我爹的回信可是寄到了沒有。”

“不急。”厲峥道, “你的身子再多養幾日, 而後擇一日進城,七日後我們再出發。”

這般安排本是合理, 但盛瑤還是忍不住洩氣地輕聲抱怨:“還要等七日啊……”

話音剛落,厲峥就聞聲順勢轉過頭來。

盛瑤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麽,驀地擡手捂住嘴, 緊張地防備厲峥。

那雙瞪得圓溜溜的黑眸好似在驚慌警告:“這可是飯桌上, 還有承钊在呢!”

厲峥也愣了一下,而後輕笑出聲。

在她眼裏, 他莫不是成了什麽洪水猛獸。

僅有承钊疑惑茫然,直言問:“盛瑤, 你哪裏又不舒服了嗎?”

盛瑤見厲峥壓根沒有任何舉動, 還被嘲笑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條件反射地多慮了。

她羞恥地紅了臉,連忙搖搖頭:“沒有, 我很舒服,我很好。”

不必練字的午後時光寧靜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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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盛瑤閑不住, 便又逮着厲峥幫她削了好幾根竹條,重操舊業。

深秋天涼,即使有淺淡的日光,厲峥也把盛瑤喚到了屋中來。

他本是打算小憩一會,這時也只能拿着一本書冊坐在不遠處。

時不時擡眸,就能瞧見桌前垂着頭搗鼓手裏竹條的身影,連背影都顯得十分認真。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盛瑤消耗竹條的速度實在太快。

不得成品,反倒叫他閑不了多會,就又得起身上前替她削新的竹條。

但饒是如此,也是厲峥以往從未設想過的時光。

即使是幫盛瑤削着竹條削到滿手竹屑,還被她大膽嫌棄他的手髒不讓他碰她。

厲峥也仍覺得如此時光妙不可言。

不曾擁有,便無法想象。

一旦擁有,卻又患得患失。

以往他也不知自己竟是如此貪婪之人。

她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他卻仍然覺得不滿足。

眼下的時機和處境都不是最好的時候,厲峥還沒有辦法在此時對她做出承諾,鄭重将她占為己有。

但其實這本也不是眼下該着急的事。

不過才兩個月時間,也并不存在叫她等待太久。

實則,真正急不可耐的人,是他自己。

恨不得眼下就是一切塵埃落定之時。

他能放心向她全盤托出,鄭重向她表達自己的全部心意。

随她回家,見她的父母,帶她去京城,讓她和他一起生活。

讓她,永遠和他在一起。

“厲峥?厲峥?”突然的輕喚不知是第幾次了。

厲峥驀然回神,神情有一瞬恍惚:“怎麽?”

“你想什麽那麽出神呢?”盛瑤毫無負擔地吩咐他,“我沒有竹條了。”

厲峥:“……”

“想你怎麽這麽笨,我手快削斷了。”

如此說着,厲峥卻是沒有半點遲疑地就拿起了一旁的竹片,動手削了起來。

盛瑤撅起嘴不滿地輕哼了一聲:“哪有快斷了,你看你削得多好多快呀。”

厲峥:“……這是誇贊?”

盛瑤真誠點頭:“當然,你看我就不會削。”

厲峥好氣又好笑。

趁着盛瑤不注意直接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臉,以示回擊。

盛瑤眸子霎時瞪大:“哎呀,你手上好多竹屑的!”

但竹屑已是沾上她的臉頰。

盛瑤這頭手忙腳亂地掃臉,厲峥已若無其事地起身又去了不遠處拿起了自己的書冊。

盛瑤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卻是沒瞧見厲峥側過身坐下時,唇角揚起的那一抹怎麽也壓不下去的弧度。

*

當夜。

盛瑤的病疾反複了。

白日裏看上去像是完全恢複了,但入夜便又有昏沉來襲。

不過好在不算嚴重。

只是身子有些微熱,但頭腦還是清晰的。

一碗湯藥入喉,蜜餞是厲峥喂到嘴邊來的。

盛瑤嘴裏苦甜交加,難耐地皺起眉頭來。

還未适應,便感覺身旁坐着的身影似要起身。

盛瑤下意識伸手攥住了厲峥的衣袖:“你去哪?”

厲峥挑眉,擡了擡手上的碗:“放碗。”

“……哦。”

身子不舒服時,她的嗓音也變得焉焉的。

但目光卻直勾勾地看着厲峥離去的背影,直至他在桌前放下碗又走回了床榻邊,她才明顯地舒了口氣,乖乖收回眼神。

厲峥重新走到床榻邊坐下,衣衫整着,但姿态還算随意。

他稍微掀起些許被褥,溫聲道:“躺下吧。”

盛瑤沒動,又擡眸看他:“那你呢,你今晚也會陪我一起睡嗎?”

厲峥手上動作一頓,眸光閃爍了一下:“會陪你睡着的。”

盛瑤難得敏銳一回。

饒是厲峥說得含糊,她也霎時聽出此話的深意。

“我睡着之後你就離開了嗎?”

厲峥一愣,訝異她腦子清醒還聰明了一回,好笑道:“那不然呢,真要讓我在這守一夜?”

盛瑤的情況不嚴重,不到需要守夜的地步,她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應是又能好轉一些了。

可是話音剛落,這回不止是衣袖,連帶着手指都被盛瑤一把攥住了。

她委屈的低聲滿是控訴:“可是,你昨夜都陪我的,今夜怎就不陪了。”

厲峥心尖顫了一下,手指和她纏繞相觸的肌膚泛起綿密癢意,酥酥麻麻的,帶着溫熱的溫度,好似撩撥人心的羽毛。

厲峥緩了一瞬呼吸,手指掙脫,但張開了手掌将盛瑤的手完全包進了掌心。

她還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她哪知昨夜他因一己私欲放任自己躺進那個熱燙的被窩後,身處怎樣的水深火熱。

他連克制自己靠近她的自制力都沒有,又談何當真躺在她身旁後如何自持。

而且她還病着,他的心猿意馬顯得更加卑劣罪惡。

但那不是他能掌控的範圍,只能杜絕。

厲峥低聲解釋,沒什麽底氣,但也說得認真:“昨夜是意外。”

盛瑤暈乎乎的腦子已是思索不了太多,只能眼巴巴地多看他幾眼,不得回應,便悶悶地縮進了被窩裏。

厲峥看向她故意偏過去背對他的後腦勺,但手上還抓得緊緊的不願松手,不由哼笑一聲:“不陪你睡覺便要同我置氣了?”

盛瑤不理他。

厲峥手指捏了捏她的手背,除了那只柔嫩的小手仍舊乖乖待在他掌心裏,仍是不得別的回應。

厲峥以往從不覺自己是個如此意志不堅定的人。

他不算較真,但決定之事很少會動搖。

但自己這般特質碰上盛瑤似乎從未管用過。

從她最開始沒規沒矩上桌同他一起吃飯,他便沒堅定過。

待到這時,他更是在短短片刻間,在腦海裏為改變決定,而生出數個莫名其妙不着邊際的借口為自己開解。

一瞬之後。

厲峥沉默地抽回手來站起了身。

盛瑤一怔,霎時轉回身來,還以為是自己鬧了點小情緒,厲峥連陪她睡着都要收回了。

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厲峥先行開口:“躺好,別動,我先去洗漱。”

“然後再回來陪你……睡覺。”

盛瑤眨了眨眼,遲鈍了一瞬才赫然

亮了眼眸,低低啞啞的嗓音也帶起了明顯的雀躍:“好。”

她自己掖好被子在被窩裏躺好,眸子亮燦地看着厲峥面色不自然又僵硬地轉身離開了屋中。

沒一會,厲峥便換了身衣服回到了屋中。

松散的外衣腰間系帶已經解開,內裏露出白色的交領寝衣,和剛才那般明顯看她喝了藥就要離開的整着裝扮已全然不同。

盛瑤有些緊張害羞地拉高被褥,只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厲峥。

厲峥沒轉頭,但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床榻方向投來的目光。

他喉結微動,最終還是沒忍住重重吞咽了一下,這才躬身吹熄了燭火。

屋內瞬間暗了下來。

但因着今夜月色皎潔,仍能借着月光看清屋內。

所以厲峥一回頭,就對上了盛瑤的視線。

盛瑤眸光一顫,被逮了個正着,連忙就毫無掩飾能力地明顯縮進了被窩裏。

床榻邊是厲峥窸窸窣窣脫去外衣的聲音。

盛瑤有些煩惱自己不像昨日那般昏睡不醒,不然她此時也不會因為将要和厲峥同床共枕而心跳劇烈加速了。

盛瑤的心跳聲很急很快,聲響大得好似要藏不住。

但厲峥并沒有聽見,因為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暧昧的氛圍在靜谧中陡然攀升。

并非頭一次做的事情,卻因兩人皆是清醒着,而顯得凝滞緊繃。

屋內拉長的影子在一陣晃動後停了下來。

厲峥褪去外衣,緩慢朝着床榻上而去。

他也這才發現,盛瑤屋中這張床比主屋的小,也比客棧那張床小。

雖是她一個人完全夠用,即使兩人也能躺下。

但此時不知是她睡得不夠靠裏,還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只覺這空間狹窄得他幾乎沒有空隙躺下。

直到他完全上了榻,身體剛一躺進被窩。

一股混雜着馨香和藥香的氣息鋪面而來,溫軟來襲,就在身側。

厲峥微微擡動手臂,身旁的熱源忽的一個轉身翻滾,臂膀裏瞬間多了個人,懷裏被塞得滿滿當當的。

撲通、撲通——

心跳聲震耳欲聾,兩人卻默契的沒有拆穿對方,亦或是自己。

厲峥克制着似要加重的呼吸聲,只覺口幹舌燥,比昨夜還叫人難耐。

他沉默地平躺望着房梁,試圖想點別的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但顯然效果甚微,反倒是各處感官像是得到了提升的能力。

清晰又敏銳地感覺到懷中香軟的存在,激起陣陣躁動,幾乎讓人沒有辦法平息分毫。

熱。

躁。

無名的火燒一路流竄,像是快要把人點着了。

不受控制的,十分可恥地在這一刻不聽使喚。

直至發生變化。

厲峥:“……”

一聲沉沉的深呼吸後,厲峥忍無可忍低頭。

正要控訴,映入眸中卻是一張恬靜安然的睡顏。

盛瑤枕着厲峥的胸膛,耳邊那般響亮的心跳聲卻成了哄她入睡的節拍,起伏的胸膛好似搖籃,催眠着她,讓她本就昏沉的腦子逐漸就散了思緒。

困意來得突然。

也或許是被厲峥抱着的幸福滿足感。

緊張褪去,盛瑤很快就睡着了。

厲峥沉默地看了片刻後,氣得胸膛發悶,最終只能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真是沒良心。

連本帶利讨要補償的吻,只引得熟睡的少女幾聲無意識的呢喃。

厲峥捏着她的下巴,吻得有些重。

也不知是故意要把率先睡着的人喚醒,還是情不自禁地在深吻中失控了力道。

舌尖探入,翻攪出暧昧的水聲。

本是讨要補償,卻絲毫沒能安撫那躁動的熱火,反倒讓其越發肆意嚣張。

綿密漫長的吻,在熱火将要徹底沖破禁锢時,終是被厲峥緊急終止,險些被逼瘋。

壓抑貪婪的滋味讓人頭皮發麻。

厲峥喘息着,躁動着。

憤然收緊臂膀自暴自棄似的把人抱得更緊了幾分。

夜晚中任何微弱的響動都成了厲峥借助入睡的工具。

但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

最終不知是在何時他才終于沉悶地入睡。

沒能完全壓下的熱火化作了悄無聲息潛入腦海的夢境。

斑斓,旖旎。

活色生香,難以自拔。

清晨第一縷光灑入屋中。

厲峥被某種沖破頭頂的激靈猛然驚醒。

瞬間回爐的感官令他渾身一僵。

詭異的緋紅和霎時陰沉的臉色同時違和地出現在他臉上。

盛瑤未醒。

卻也沒得到厲峥醒來後第一個溫柔的吻。

厲峥沉着一張臉,繃緊着身子蹑手蹑腳地從床榻上起身。

寬大的衣袍遮擋某種不可避免但令人羞恥的痕跡。

還殘留在腦海的夢境散成碎片,也迷離朦胧地不斷閃現揮之不去。

厲峥無聲地邁步往門外走去。

輕輕的吱呀一聲——

厲峥手上動作一頓。

正對面承钊的屋子同時打開房門。

四目相對。

詭異尴尬的氛圍四起。

承钊驚愣地瞪大眼,剛醒的朦胧霎時被沖散,張大着嘴就要出聲。

厲峥臉色驟冷:“回屋去,沒我的吩咐,不許出來。”

承钊身子一顫,壓着自己快驚喜出聲的歡呼迅速轉身關門回房。

背靠房門,他才後知後覺理清思緒。

成了!

這事成了!對吧!

他們都,都都都睡一起了!

不愧是他的主子,這也太迅速了!

莫不是主子還未回京,就要先在外辦喜事了!

承钊又突然反應過來,疑惑腹诽。

那為何主子一副被人欠債了的模樣,臉比煤炭還黑,火氣跟吃了炸藥一樣。

不準他離開屋子又是為何?

承钊自是不知。

在他回屋後的庭院內,一道急促但古怪的腳步聲在院中來回響起。

厲峥回屋片刻,換了一身衣服,手裏鬼鬼祟祟地拿着不知何物,臉色仍舊陰沉,一路快步離開小宅,朝着河邊的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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