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翌日。
盛瑤起了個大早。
雖然仍是陌生的床榻, 但厲峥友人的舊宅也比路途上的簡陋客棧舒适不少。
加之厲峥昨夜的承諾，盛瑤一點沒有賴床，睜眼便興奮地起了身。
一轉眼, 盛瑤這才發現自己昨夜練字後竟忘了将桌上的宣紙收起來。
原本只有兩頁的“李征”二字，在她昨夜的努力下，又添一頁。
盛瑤連忙披上外衣趕到桌前收拾起來, 嘴裏小聲念叨着：“可不能叫厲峥發現了, 我還得給他一個驚喜呢。”
收拾好桌面, 再收拾好自己。
盛瑤走出房門就瞧見厲峥和承钊已是出現在院中。
“你們這麽早啊。”盛瑤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還以為自己格外期待, 能比這兩人都早呢。
厲峥：“今晨帶你去外面吃，嘗嘗九宿城的早茶。”
盛瑤歪了歪頭：“早茶？”
若是盛瑤從小讀書, 自是會從各種書籍中了解到，九宿城盛名遠揚的早茶。
不過盛瑤沒有讀過這些書，對早茶也是頭一次聽說。
早晨的九宿城天還未亮全，街道已是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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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瑤坐在馬車內隐忍許久, 一雙黑眸時不時往厲峥的方向飄去。
直至她聽着馬車外的嘈雜聲實在忍不住了, 終是又躬着身子朝車窗外探了去。
白日的街道散去了朦胧夜色，清晰入眼。
這個方向正好也能瞧見遠處的那座高山, 晨霧藹藹，仍是無法看清其真面目。
厲峥這回倒是沒拉回她, 只手虛落在一旁, 開口向她解釋：“過了辰時霧氣散去，在城中也能清晰瞧見那座山了。”
盛瑤回過頭來，身子也縮回了些：“那我們還需去你所說的觀景點嗎？”
厲峥微微颔首：“當然, 高處和低處所見光景不同，況且在城中也無法将浣河全貌覽盡。”
盛瑤眸子一亮, 乖乖坐回
座椅上，心思明晃晃地寫在臉上，自是期待無比。
以往在花溪村時，她就總聽村裏的大娘談論起村外的光景。
有的或許是大娘的胡編亂造，有的則是她們外出親眼所見。
即使說來說去，最多也不過柳陽城，但盛瑤仍是十分向往。
可是因着家中農場逐漸壯大，她爹整日忙碌，自不會有時間能帶她外出。
況且她娘的身子更是無法遠行，連此番她嫁進城中她也沒法前來。
所以，盛瑤一直不得機會離開村子，往後也不知是否有機會。
盛瑤側頭看着窗外，緩緩開口道：“我以往就曾幻想過，既然爹爹和娘親不便帶我遠行，他們定也是不允我獨自遠行的，那是不是我嫁人後，我的夫君便能陪我一起看世間風景了。”
厲峥眸光一怔，眉心逐漸蹙起。
他捕捉到盛瑤話中所說，她的爹娘不允她獨自遠行。
可是她從村裏來到柳陽城，不正是獨自遠行嗎？
其中的古怪，接連前幾次他所察覺的，好似已是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盛瑤卻是毫無察覺，當即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向厲峥：“我娘還說我異想天開呢，可是你看，現在你就當真帶我來看世間風景了！”
厲峥眸中被燦爛的笑顏充滿，心跳一亂，心緒便不受控制地被牽走。
他勾唇輕笑了一下，實在不舍在這等時候分散注意力錯過她的笑容，只得暫時放下心中疑慮。
盛瑤乖乖地把手探進厲峥掌心中，和他十指相扣已是十分熟練。
指腹和掌心都感受着對方的溫度。
厲峥溫聲道：“往後我們還會一起去更多地方，看更多風景。”
盛瑤重重點頭：“嗯！”
*
盛瑤随厲峥來到一處茶樓。
九宿城連茶樓都和別處不一樣，高聳的三層樓建築，裝潢得精致典雅，處處透着低奢的高貴氣質。
一進到茶樓內，本是來迎客的店小二擡頭朝厲峥一看，頓時驚喜轉身大喊着：“老板，老板娘，那位客人來了！”
這咋咋呼呼的模樣，怎也不像是這麽大的茶樓會雇傭的冒失的店小二。
盛瑤疑惑地轉頭看向厲峥。
便見厲峥一副煩悶的模樣蹙着眉頭。
盛瑤小聲問：“怎麽了，可是出什麽事了？”
話音剛落，樓梯口後面的屋內便傳來急促的動靜。
很快，房門打開，裏面一名青衣男子滿臉歡喜奔來：“聿昭！可算來了，等你好幾日了！”
随後，另一邊又有一名白衣女子現身，倒是不似男子這般匆匆忙忙，但也是滿臉喜色。
盛瑤更加迷茫地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眼下情況，下意識往厲峥身邊挪了一步。
厲峥隔着袖子安撫似的碰了碰盛瑤的手。
眼前青衣男子已是大步到了跟前，朗聲又喚：“聿昭。”
厲峥嘆息一瞬，沉聲道：“你是要喚到整個九宿城都知曉我來了才滿意？”
男子咧嘴一笑，沒搭理厲峥的數落，視線不由飄向他身邊的盛瑤。
男子的視線不算冒犯，但又兩眼放光。
他克制地短暫看了幾眼後，便期待道：“聿昭，這位就是你說的那個……”
“閉嘴。”男子的話被厲峥霎時喝停。
白衣女子随後而來，見狀先是朝盛瑤禮貌地笑了笑，而後道：“都別在這站着了，店裏還要做生意呢，有什麽話上去坐着再聊吧。”
男子連連點頭：“對對，聿昭，今日我安排，你就不必操心了，來，雅間請。”
幾人一路上樓後，厲峥和盛瑤還有承钊被請進了一間寬敞安靜的雅間。
入座後沒多久，盛瑤才終是明白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
青衣男子和白衣女子便是這間茶樓的老板和老板娘。
男子名叫岳齊，女子是他的夫人，明惠。
盛瑤訝異厲峥竟是在九宿城還有相識已久的友人。
但又想，九宿城離柳陽城本就不遠，他們家既是多年前就離了村進了城，認識了臨城的友人也并不奇怪。
而他們住下的那間宅子也是岳齊安排的。
今日厲峥便帶着她來了岳齊的茶樓喝早茶。
早茶不光有茶水，還有點心小食滿滿一桌，好不豐盛。
盛瑤好吃，更甚是好些自己未曾見過的新鮮吃食。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還未來得及隐忍自己的饞意，一旁的厲峥先行動筷，直接夾了一個叉燒包到她碗裏。
“吃吧，不必和他客氣。”
盛瑤小臉一熱，不好意思自己的心思一下就被厲峥看穿了。
夾到碗裏的叉燒包香氣更加濃郁，她又忍不住擡頭朝岳齊看去。
岳齊一臉暧昧的笑，目光只流轉在厲峥臉上一眼，就掃到了盛瑤這。
他沖盛瑤點點頭，熱情道：“你吃，你吃，快嘗嘗我家這叉燒包，可還合你口味？”
盛瑤小聲道了一聲“謝謝”，這便不再多慮地動筷了。
岳齊一直偷摸打量盛瑤的視線很快就被厲峥喚走。
兩人不急不緩地動筷，更多的是喝茶，一邊還聊着一些盛瑤聽不懂的話。
盛瑤專心埋頭吃東西，嘴裏嘗着鮮味，頗為感興趣地思考着這些吃食的做法。
直至又一口叉燒包險些噎着她。
她眉頭一皺，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太大動靜打擾另外二人聊天，手上慌亂要去抓自己的茶杯，才想起自己上一口已是把茶水一飲而盡了。
不行，好噎。
她快憋不住了！
突然，盛瑤探出的手裏被塞進了盛滿水的茶杯。
盛瑤想也沒想，擡手一飲而盡，那股噎着的難受感才終是緩了下去。
她順着呼吸放下茶杯，耳邊便傳來咕嚕咕嚕的倒茶的輕聲，伴随着厲峥仍在雲淡風輕和岳齊聊天的聲音。
盛瑤心頭一暖，低低道了一聲厲峥或許聽不見的“謝謝”。
厲峥忽的就轉頭：“還想嘗些別的點心嗎？”
盛瑤一愣，忙搖了搖頭：“這兒還有好多我還沒嘗過呢，你們聊，不必管我。”
厲峥微微颔首沒再多言，但卻是又伸筷往盛瑤碗裏夾了些點心。
盛瑤垂頭一看，碗裏的正是她方才還沒來得及嘗過的。
她不由疑惑，厲峥不是一直在和岳齊聊天，是怎麽注意到她嘗過了哪些，又沒嘗過哪些呢。
盛瑤抿了抿唇，還是開心地吃了起來。
沒一會，她肚子吃得有些撐了，便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耳邊也逐漸認真聽見了兩人的談話。
“那待會就勞煩你了。”
“說什麽客氣話，以往不見你對我這麽客氣。”
“我的人在你手上，暫時對你客氣一點是應該的。”
岳齊嗤笑：“可真有你的，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你早去早回便是。”
聽到這，盛瑤才好像明白過來，他們似乎說的要被照顧的人是她。
盛瑤忍不住開口問：“你待會要離開嗎？”
厲峥聞言先是看了眼盛瑤的碗，裏面還未清空，他才回答道：“嗯，要去辦一點事，要不了多久，所以待會讓岳齊和他夫人先帶你去觀景點，我很快就來。”
岳齊也熱情開口道：“盛姑娘，你就放心随我和我夫人同去吧，我夫人這會還在忙手頭的事，待會她來了讓她陪你說說話，我和我夫人早就想見見你了。”
盛瑤一怔：“早就？”
她和厲峥也才相見兩個多月而已，就算是此前張媒婆談好這樁婚事，也不超過半年時間，何來早就？
岳齊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
還沒來得及開口，厲峥快聲打斷他：“別聽他胡說，我只是臨行前告知他我們将路經九宿城，便向他提及了你。”
岳齊點頭：“對，聿昭在信裏提到你了，我和我夫人看過信後，就迫不及待想見到你了。”
盛瑤聞言，臉上再現紅熱。
岳齊這語氣，想來是厲峥的信中介紹過她的身份了。
雖然這本就是事實，但頭一次這樣被人知曉，還是厲峥的友人，也叫盛瑤怪不好意思的。
厲峥卻是神色一凜，冷聲警告：“不該說的別說
，沒人當你是啞巴。”
盛瑤轉頭問：“說什麽，你在信裏還說了別的什麽嗎？”
一抹詭異的紅暈攀上厲峥耳後，又很快被他生生壓下，只留下臉上不自然的神色。
他別過臉去輕咳一聲，放緩語氣：“沒什麽，那我就先去辦事了，很快便回來。”
盛瑤眨了眨眼，雖是覺得有些古怪，但還是乖乖應聲：“好，我等你。”
厲峥帶着承钊離開雅間內。
沒多會，忙完手頭事的明惠便趕了過來。
她一進門就問：“咦，聿昭呢？”
岳齊：“辦事去了，把他家小姑娘留我們這了。”
明惠揚唇一笑，忙迎了過來：“他不在也好，免得他老是動不動就變臉。”
岳齊配合地做出驚訝狀：“可不是嗎，我剛和盛姑娘說了兩句話，他變臉三次。”
盛瑤迷茫地看看兩人，倒是不太明白他們說厲峥如何變臉了，只是能從他們熟稔随意的語氣聽出，他們當真是關系極好的朋友。
明惠坐到盛瑤身邊：“瑤瑤，我能這麽喚你吧？你先吃，吃飽了，就随和我岳齊一路去觀景點，此前聿昭就說過了，待你們抵達九宿城，便一定要帶你上去看看。”
“好，我剛才吃了很多了，已經吃好了。”
盛瑤随岳齊和明惠坐上前往觀景點的馬車。
一路上兩人的确很照顧她，甚至照顧得有些熱情過了頭，叫盛瑤有些手足無措。
路途過半，她終是有些忍不住問：“他在信中究竟介紹了我什麽呀？”
雖說是未婚妻，但厲峥本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這事也都定下了大半年了。
這兩人卻像是從未見過厲峥身邊的女子似的，一路上都快把她的臉給盯穿了。
岳齊聞言，張嘴就要全盤托出似的。
還能是說什麽，當然是厲峥說自己有了喜歡的姑娘這件令他們驚掉下巴的事啊。
厲峥有朝一日會喜歡一人就已是足夠令他們驚訝了。
更莫說這人還是他來柳陽城兩個多月時間中認識的。
厲峥信中原文寫着：她是我喜歡的人。
夫妻倆當時瞧着信上的文字好半晌沒緩過神來。
厲峥動心是一回事，如此正式的告訴他們這麽一個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說明他已是認定了這姑娘，或是待到事情結束時，緊接着就要有喜事來臨了。
随之說明的，也是厲峥這幾年流連奔波的日子也快要到頭了。
作為厲峥的友人，夫妻倆自是又欣喜又感動。
如此，怎能不好奇這位女子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可岳齊嗓子還沒出聲。
明惠當即給了他一記眼刀，忙把話頭接過來：“瑤瑤，不若你和我們說說吧，說說你和聿昭的事。”
盛瑤不解道：“什麽事？”
“就是你們如何認識，如果相處，如何到如今這樣的呀？”
岳齊聞言也反應過來。
就厲峥那別扭的性子，能在信上認真介紹盛瑤是他喜歡的女子，但當着面可是一點沒好意思承認的。
就方才，厲峥就喝住他兩次。
這些他們好奇之事，還是得從盛瑤口中才能知曉更多的。
岳齊也兩眼放光期待地看着盛瑤。
盛瑤被兩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頓了一瞬，還是直言道：“我們就快成婚了。”
“什麽？！”
“成婚？！”
“你們……怎這麽驚訝？我和厲峥，早便定下了婚事呀。”
目瞪口呆的二人面面相觑一瞬。
明惠率先回過神來，忙問：“定下婚事，何時定下，他居然已經向你提親了嗎！”
盛瑤小臉微熱地搖搖頭：“不是的，我們是媒人說媒定下的，不過因為一點小意外，此時便還未正式完婚，大抵待這次南下回去，我們便要成婚了。”
岳齊：“媒人……”
明惠：“說媒……”
短暫的一瞬沉默後。
夫妻倆默契地異口同聲：“他居然沒告訴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