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本就在花溪村, 四處都是盛瑤所熟悉的地方。

即使被李征一路沉默地帶着往前走,她也并未感覺任何異樣。

李征将盛瑤帶離她走偏的那條小道後,回頭解釋道:“去村口的客棧吧, 這些日子我和我的家人都住在那裏。”

盛瑤不禁皺了皺眉:“村口?那也太遠了。”

她還得在傍晚之前趕回家中去,想來今日她爹也是會帶厲峥一同回來吃飯的。

她當然是想回家和厲峥一起吃晚飯的,更要問問昨日她沒問出來的那件事究竟是什麽。

一家人都神神秘秘的, 好像大家都知曉, 只有她不知曉。

李征這頭緊張得幾乎要掩不住面上神情。

盛瑤卻是心不在焉地壓根沒多看他一眼。

李征磕磕巴巴地道:“走、走快些, 我很快說完……很快, 說完你就可以回去。”

盛瑤還是多有不滿, 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話非得到客棧去說,就在這站着不能說嗎。

正想着, 幾個村民陸續從遠處走來。

盛瑤又看了眼李征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她也不想叫旁人多瞧見她和李征站在一起說話。

兩人前進的步伐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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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征是因緊張,盛瑤則是趕時間。

沒多會, 兩人便先後來到了村口的客棧。

厲峥初到花溪村這日, 便是宿在這裏。

而此處的環境甚不比厲峥後來租下的那間破舊小宅。

因着已是過年尾聲,大多回鄉探親需得住在這裏的住客都相繼退了房。

客棧廳堂內冷清一片, 僅有偶爾從二樓傳來的幾聲腳步聲,踏得木制樓板發出顫顫巍巍的吱呀聲。

李征将盛瑤請進一間隔間落座。

盛瑤開門見山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李征手上慌慌張張地替盛瑤倒茶,

而盛瑤也不知他到底在慌個什麽勁, 該慌的是她才對吧。

兩杯茶倒滿,李征率先喝下一杯,目光便盯在了盛瑤臉上。

盛瑤走了這段路的确有些渴了, 她抿了抿唇,拿起茶杯淺飲了一下。

李征這才開口道:“其實, 我今日想和你說的,還是為你我的婚事。”

此話一出,盛瑤臉上霎時浮現煩悶厭惡之色。

這般有些無禮,但更無禮的是李征。

不過,正好也到了這地方,盛瑤便打算再一次和李征說清楚,以免以後他和他們家還要糾纏不休。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們已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除了他我不會嫁給別人的,你我之前的那樁婚事早便退掉了,且你我本也沒有見上面,你們與我爹說好退掉婚事,這事便該了結了。”

李征一愣,本就不擅言辭,再被盛瑤這般一說,一時間便不知要如何接話了。

盛瑤正色嚴肅道:“你若還有什麽不清楚的,我今日便同你說清楚。”

李征抿着唇不說話。

盛瑤又道:“你若是沒什麽可說的,那我就走了。”

李征當即臉色一變:“等等,我、我……”

他“我”了半天,卻沒“我”出個下文來。

至此,盛瑤終是遲鈍地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明明說有重要的事,可将她帶來此處後,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為這兩句話,豈不是大費周章。

且李征還想把她留在這。

盛瑤逐漸有些心慌起來。

不顧李征的挽留,站起身就要邁步:“你沒什麽說的,就別攔着我了,我還要趕着回……”

話未說完,忽的一陣眩暈襲來。

盛瑤止了聲,緊皺眉頭,再擡眼看去,已見眼前發昏晃蕩。

“我……這是怎麽回事……”

李征的面容逐漸在盛瑤眼前變得模糊不清。

重影四現,思緒混沌。

盛瑤失去對身體的掌控。

眼前旋即一黑。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心頭生出為時已晚的斥罵。

他怎麽這麽壞啊!

*

冷清的客棧突然傳出一陣突兀的異動。

守在櫃臺前打瞌睡的掌櫃的狐疑地朝響動方向探頭看去。

隔間房門被人鬼鬼祟祟地打開。

李征顯露半邊身子,沒把掌櫃的吓到,反倒自己被吓到了。

他小聲地驚呼了一聲。

掌櫃的皺眉道:“咋咋呼呼的幹什麽?”

“沒、沒什麽。”

說完,李征又縮回了身子去。

這段時間,掌櫃的本該在櫃臺睡着的。

按照柳娘的計劃,這個時候,他便該将被迷暈的盛瑤悄無聲息抱上二樓他們的房間內。

可該死的。

他抱不動!

李征關上門,剛使過勁的雙臂微顫着。

透支體力使得氣息不勻臉色發白。

他更是發慌,計劃都進行到這一步了,他卻無力抱起一個身姿輕盈的小姑娘。

這要怎麽辦?

待在隔間裏,是怎麽也沒有辦法将計劃繼續進行下去的。

甚至再耽擱下去,若盛瑤醒來了,他們可就功虧一篑了。

時間流逝,天色漸暗。

已是傍晚,本就冷清的村口更是空無一人,而櫃臺前的掌櫃的也已是睡着了有一會了。

隔間內。

李征第三次嘗試,不僅仍然沒能抱動盛瑤,反倒引得幾近蘇醒的少女一聲不滿的夢呓。

像是全身心都在無意識間抗拒他。

李征急得滿頭大汗,也累得氣喘籲籲。

他的體力已無力再支撐下去,整個人癱軟地坐到地上,滿臉絕望。

偏偏在計劃中,這個時間柳娘和李啓生不會露面。

他們得在他順利将盛瑤轉移到屋中後,再帶人前來“意外”撞見這一幕。

這便是柳娘的計劃。

惡毒,下賤,且漏洞百出。

就在李征一籌莫展之際。

隔間外忽的傳來一片嘈雜之聲。

他眼眸一亮,以為是柳娘和李啓生帶人來了。

別的人倒無所謂,總歸能先有人幫他把盛瑤移走了。

李征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哆哆嗦嗦地打開隔間的門。

嘩啦一聲門響。

廳堂內靜了一瞬。

下一瞬。

“都給老子把錢交出來!”

*

天色暗下來。

盛家宅院內準備好的晚飯在桌上已散去了騰升的熱氣。

容雲擔憂皺眉:“怎會這麽晚,瑤瑤不是不知時間的孩子呀。”

更何況,她唯一惦記的厲峥現在就在桌前坐着,她還能去何處耽擱了時間,直至這會都還沒回家。

厲峥早就坐不住了。

他忽的起身,勉強沉穩道:“盛叔,容姨,那我去尋瑤瑤回來。”

盛豐叫住他:“你對花溪村很熟嗎,這麽大個村子,你上哪去尋,我去。”

正是因着厲峥對花溪村不熟,而盛瑤可是從小在這長大的。

所以厲峥頭一次提出要去尋盛瑤回來就被兩人叫住了。

以至于拖到現在,盛豐也着急了。

幾人都未曾想過,盛瑤只是在這平靜安寧的花溪村裏随意逛逛,會遇上什麽危險。

但這會也不得不開始擔憂。

三人便是一個也沒坐得住,都起身出門找了去。

容雲體弱,盛豐交代她就在家附近找找,他和厲峥便一路往遠處去。

可他們還沒走出多遠。

前方忽的有人急匆匆地奔跑着,臉色慌張,好似逃命。

盛豐沒多在意,一心只想着趕緊找到女兒。

厲峥卻是隐約察覺些許不對,在那人跑到身邊時,一把抓住他:“發生什麽事了嗎,為何跑得如此慌張?”

“殺人啦!搶錢啦!那幾個惡霸又來了!”

“什麽惡霸?”

“那幾個專門在周圍村子搶錢的惡霸,趕緊回去躲起來,把房門鎖好吧,已是搶到村口的客棧了,馬上就要進村了!”

盛豐聞言焦急于趕緊把盛瑤找回來,如這人所說,鎖起門來躲避惡霸。

可厲峥卻是臉色一變,當即調轉方向往回跑了起來:“盛叔,借您的馬一用。”

“你去哪啊!趕緊找瑤瑤啊!”

厲峥不知村民口中的惡霸于他們而已是怎樣可怖的威脅。

他迅速返回盛家馬廄,牽出一匹盛豐的馬兒,利落翻身而上。

“駕!”

狹窄的小道上,馬兒疾馳,踏起一片泥沙。

盛豐驚愣地看着厲峥急速遠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不好!”

厲峥這頭已顧不得別的,神經緊繃地拉着缰繩,平穩馬身,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村口。

村口客棧,一片狼藉。

客棧掌櫃的抱頭縮在牆角,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客棧內傳出幾聲無法壓抑恐懼的嗚咽聲。

而站立廳堂內虎背熊腰的男人眉頭一皺,一腳踹開剛被他提到跟前的李征。

“他娘的,就這麽幾個破銅板,你打發要飯的呢!”

那人手中砍刀一揮,吓得李征兩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連求饒的聲音都微不可聞:“饒、饒了我吧,我、我真的沒有銀兩,沒有……”

櫃臺前翻找銀兩的人擡起頭來,墊了墊手中的錢袋:“老大,沒幾個錢,怎麽辦?”

“怎麽辦?!你問老子怎麽辦,當然是繼續找了!”

這人一聲令下,身後幾人便當即上前,誓要把客棧翻個底兒朝天一般。

正當一人路過房門微敞的隔間,他往裏一看:“咦

,有個女人。”

有人圍過來,看見趴在桌上的睡顏,眼眸一亮:“這麽水靈,白白嫩嫩的。”

“那還愣着幹什麽!把她身上的錢都找出來!”

一人回頭,唇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道:“老大,這女人昏睡不醒,像是被人下.藥了,要不咱們連人帶錢一起弄走吧。”

為首之人刀尖在地上摩擦了一瞬,怒斥道:“你他娘的跨下二兩肉又不聽使喚了?拿了錢就趕緊走,還要在這耽擱多久?!”

“是、是,老大,我這就把她身上的錢掏出來。”

說罷,闖進隔間的那人朝着盛瑤靠近了去。

昏睡不醒的少女全然不知眼前兩只大掌已向她襲來。

突然。

客棧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噔噔作響,疾馳逼近。

廳堂內拿刀的男人眉頭一皺,握緊刀柄就要回頭看去。

可他剛一回頭。

砰的一聲重響——

隔間的窗戶被重石砸中,瞬間破開一個大窟窿。

“啊!”裏頭還沒來得及碰到盛瑤的那人頓時發出一聲驚叫。

破出窟窿的窗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馬背上的男人翻身下馬,又翻進窗戶內。

身姿利落,動作迅猛。

幾乎沒給那人分毫反應的機會,已是一個怒極的重拳狠狠向他砸來。

“啊——”驚叫之後,是一聲痛苦的慘叫。

廳堂內拿刀的男人當即向隔間沖來:“什麽人!”

厲峥上前一步護住趴在桌上昏迷不醒的盛瑤。

他眸中寒光乍現,冷着臉掃視了一周客棧的情況。

五個人,僅有一人持有砍刀。

已是護住盛瑤,他便沒有即刻動手。

他視線一轉,落到了角落裏哆哆嗦嗦的李征身上,眸底寒意更甚。

“娘的,不知死活!別來壞老子的好事!給老子蹲一邊去!”

提着砍刀的男人舉起刀就往裏沖,嘴裏惡言相向,但揮刀的動作卻并非攻擊,更像是以此吓唬。

厲峥緊盯着李征,一擡手,驀地抓住男人的手腕。

“你!”男人似是沒想到來人竟有如此大的力氣,單手就将他制住,當即怒不可遏。

可他的怒氣還未來得及發出。

厲峥一擡眼,狠厲的目光如尖刃般刺來。

他扣着男人的手,一個轉身,反手奪下男人手中砍刀。

“啊——”

毫不留情的一刀。

鮮血揮灑。

慘叫的男人大腿當即破開一長條刀口,疼得他面色瞬間慘白,嘴裏哀嚎不斷,更是站不穩身姿,就要跪下去。

厲峥一腳踹上,幫他快速跪地。

咚的一聲,男人不僅跪下了,也倒下了。

身.下一片血水暈開,竟是被一招制住。

隔間內兩人被解決。

厲峥邁步朝廳堂裏走去。

他提着染血的刀,每往前一步,廳堂內手無寸鐵的另外三人就膽顫地往後退一步。

分明是面容俊朗,氣質不凡的矜貴男子。

此時卻好似地獄裏索命的惡鬼,吓得人發抖,吓得人發慌。

血跡一路從隔間內蔓延到廳堂。

那幾人倒吸一口涼氣,當即轉身要跑。

随之而來的馬蹄聲,是盛豐反應過來之後,迅速騎馬趕來的。

他還未到客棧門前,就瞧見了厲峥提着刀追着幾個大漢從客棧內跑出來。

而後銀光閃現。

厲峥利落幾刀出手,逃跑的三人皆如他們老大一般被砍中大腿,痛苦倒地。

盛豐目瞪口呆地看着這血腥的一幕,一時間不知是該為惡霸遭制而松一口氣,還是為厲峥狠厲的手段提緊心弦。

厲峥沒再多看那幾人一眼,提刀轉身,再次回到了客棧裏。

縮在角落的李征幾欲昏厥,又幾次被驚醒。

他身子幾乎抖成了篩子,臉上毫無血色,更是衣衫淩亂,狼狽至極。

厲峥緩步向他走近,直至站到了他跟前,居高臨下看着他,提刀抵上了他的脖頸:“膽子不小,活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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