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計劃

第23章 計劃

随着民工隊抵達,巡游按照原定的時間舉行。

巡游的流程很簡單,民工擡着神像沿着城市的街道行進,法老則是乘坐着黃金打造的戰車走在神像的前面。

如此即是表明法老是神明的絕對擁護者,願為神明沖鋒陷陣,又能以神明在身後暗示法老是神明選中并且守護之人。

巡游的神像不僅僅是阿蒙神,還有屬于這個城市的守護神荷魯斯,以及守護上下埃及的女神奈庫貝特,瓦姬特等。

祭司團跟在神像的後面,大聲朗誦着關于守護的咒語,用蘆葦草蘸取聖水撒向道路兩側。

成千上萬的子民跪在路邊,虔誠地等待着神明從自己身邊經過,賜下祝福。

伯伊作為大祭司跟在法老的身後。

路程過半的時候,他加大了腳步,堪堪站到戰車的車軸處,壓低聲音說:“瑪特月亮懸正時,你的宮殿要遭遇刺客。”

拉赫裏斯微怔,下意識想說你怎麽知道。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伯伊說的不是真的要來刺客,而是他要編造出一場刺殺事件。

“你要做什麽?”說話的時候,他仍舊是看着正前方,一臉嚴肅。

“讓米維爾封鎖行宮。”伯伊說。

拉赫裏斯有些不滿:“這是你的合作态度?”

什麽都不跟他說,就會指揮他做事,當自己是他的奴隸呢。

伯伊一頓,狹長的眼微眯,他可沒有和人商量,打報告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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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的金印,王後也給了我一個。”他說。

這個情報,就當做是他與小法老的等價交換,總歸對他來說也不虧,如果小法老這邊真出了叛徒,對他們的合作也會是一種威脅。

拉赫裏斯眸色驟沉:“一模一樣?”

問出來他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句廢話,如果不是一樣的,阿伊不會特意說這件事。

“我知道了。”拉赫裏斯的聲音平靜,聽不出絲毫情緒,只暗金色的眼底掠過一抹陰鸷,“夜裏我會安排好。”

稍頓,“明日我會去尋你。”

伯伊颔首,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巡游繼續,吟唱聲回蕩在在阿赫米姆的上空。

在城主護衛隊,城裏的麥德查人衛兵,米維爾将軍率領軍隊的三重保護下,隊伍有條不紊地前進。

一整天下來,幾乎沒有什麽波折就結束了。

巡游并不是一天就結束了,需要持續三天,加上準備和補充物資的時間,前後在一個城市裏需要待上半個月。

“這人手不夠用啊。”阿克裏斯忍不住抱怨,“連我都要去幫忙。”

巡游的具體事宜是神殿和王後共同協商定下來的,其中少不得一頓拉鋸,顯然這次拉鋸神殿又是落入下風的那個。

民工隊的人手不足的情況下,只能把祭司團的人安排過去幫忙。

祭司團裏大多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祭司,文官,哪做得了這些苦力活,白天巡游全程步行,結束了還要幫着民工隊伍幹活。

這才兩天,祭司團已經叫苦連天,連着幾波人來找阿克裏斯倒苦水了。

“要不你去找米維爾将軍協商一下?”阿克裏斯苦着臉,“或者問問城主那邊能不能抽調點人手過來幫忙。”

城主那邊他是不抱多大希望的,這些天為了保障巡游正常進行,維護城裏的治安,所有麥德查人的衛兵都被取消了休息日,就連城主的護衛隊也被臨時安排過來守衛行宮了。

所以他還是更傾向于米維爾将軍這邊能出點力,但他去必然是說不動的,只能是寄希望于阿伊了。

伯伊聞言卻是為難地蹙起眉。

“是米維爾不願意?”阿克裏斯問,他這兩天沒少做事,撐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都會打顫,“這樣下去是真不行。”

他小時候不想跟着爺爺學習那些文绉绉的東西,很是叛逆地去投了軍,跟着軍隊在外面跑了兩年,學了些腿腳功夫。

但即便這樣,他都覺得有些吃不消,更別是祭司團的其他人了。

“米維爾将軍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不為難咱們都算是好的了,”伯伊嘆氣,“王後只交代他保護好法老。”

梅麗特王後對神殿的蔑視,對法老的打壓,足以看出這個女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異教徒,她根本不在乎巡游能否順利。

阿克裏斯頓時喪氣下來,他毫不懷疑,這次巡游很有可能夭折在阿赫米姆。

以往若是巡游,民工的數量都會遠遠超出需求,在路線上可以換手,若是有人生病或者出了意外,能及時有人頂上。

但現下,要民工真有人病倒了,只怕去扛神像的就是他阿克裏斯了。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伯伊故作思考後說,“我們可以雇傭這個城市的住民。”

“這個不太容易。”阿克裏斯自然也考慮過這個事情,“阿赫米姆本地居民很少,大多都是游商,而且現在正是尼羅河躁動的時節,能用的人手都安排去修築河堤了。”

巡游事大,但再大的事情也比不過修築河堤,這個時節雨水豐茂,若是不注意讓尼羅河決堤了,那就不是一個城市的事情了。

“那不如就雇傭游商?”伯伊抛磚引玉,“游商都帶着許多奴隸和護衛。”

“游商啊……”阿克裏斯在思考要怎麽說才不會打擊到面前這個思想天真的家夥,“你大概不知道游商的本性。”

如果要用一句話去形容這群人,那就是無利不起早。

“我倒是有些辦法。”伯伊說。

阿克裏斯表示很懷疑,這家夥能使得動哪些人?

“你去幫我尋兩個工匠來,最好是手藝極佳的雕刻工匠和莎草紙工匠。”伯伊并不打算提前暴露自己的計劃。

說完還不忘誇贊對方一句,“這支隊伍裏有能力又值得信賴的我覺得也只有你了。”

阿克裏斯心想,這奴隸一定是為了奴役他才這麽誇他。

想得到是挺美,以為他會乖乖聽話嗎!

就聽伯伊又說道:“我認識的一位女官以前還跟我誇獎過你,說你是一個成熟可靠的男人。”

阿克裏斯耳尖動了下,看向伯伊:“哪位女官?”

伯伊常年都生活在梅麗特王後的後宮裏,認識的女官按理來說也只有王後身邊的人才對。

“你可能不認識,”伯伊說,“一位叫比加的女官。”

“比加!”阿克裏斯眼睛倏地就亮了:“比加這麽跟你誇過我?”

說完他突然覺得不對:“你和比加什麽關系,比加會跟你提到我。”

伯伊詫異地看着他:“我在王後的後宮,比加女官是王後身邊的侍女自然是經常往來,多好說不上,但确實是比旁人親近上一些。”

稍頓,“倒是你,好像和比加女官很熟?”

他的視線狐疑,帶着打量和試探。

阿克裏斯猛然回神,強行鎮定神色:“亂說什麽,比加是王後的人,我怎麽可能和她熟,只不過是知道有這麽個人罷了,不要小瞧我神殿的能力。”

話是這麽說,但他的耳朵已經紅透了。

“她真的這麽誇我了?”阿克裏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問完又給自己找補道:“敵人的侍女這麽誇獎我,是對我能力的極大認可。”

伯伊淡淡一笑:“對啊,她說你辦事效率極高,不然我也不會把找工匠的事情交給你來辦。”

阿克裏斯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根本壓不住一點:“好好好,我現在就去找工匠,可不能讓敵人的侍女小瞧了我。”

這個大個子的男人,繃着一張臉,帶着自以為別人看不出來的笑容,神色恍惚地就出去了。

伯伊心想,戀愛中的物種果然會智商下降。

稍頓,他糾正自己的想法,這個阿克裏斯本來也不怎麽聰明。

“比加女官竟然和阿克裏斯祭司有來往啊,”一直伺候在旁邊的阿曼特等人走了,終于能說話了,“王後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要不高興的吧。”

若是其他人也就罷了,這可是神殿大祭司的孫子阿克裏斯祭司。

“那必然是不敢告訴別人的。”伯伊笑了下。

“還是阿伊大人厲害,竟然和比加女官的關系也這麽好。”阿曼特嘿嘿直笑,他家大人人際關系可真好,這麽隐私的事情,比加女官竟然都願意和大人說。

伯伊瞥他一眼,沒說話。

比加當然不會和他說這些,他只不過是提點對方一句,對方還不至于用這種關乎身家性命的東西來交換。

其實是比加送給自己的那個護身符。

王後很喜歡薰衣草的味道,每次伯伊去芭斯泰特都會聞到這樣的味道。同樣的味道他又在阿克裏斯身上聞到,是阿克裏斯當時腰帶上的香囊。

薰衣草不是只有芭斯泰特能用,常年的職業習慣還是讓他多留了個心眼。

作為感謝,比加送了他一個護身符,雖然顏色和款式不同,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習慣的針法。

相似的針腳加上熟悉的味道。

伯伊只不過随便詐了一下,阿克裏斯的反應已經讓他的猜測得到了肯定。

“不過,大人您找工匠做什麽?”阿曼特撓撓頭,“找工匠和雇傭游商有什麽關系嗎?我感覺那些游商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伯伊笑道:“那是因為沒有利益。”

商人逐利,想要把這些商人用起來,自然是需要給夠利益。

阿曼特不懂這些深奧的東西,但并不妨礙他用崇拜的眼光看待他家大人。

真厲害啊,不愧是他家阿伊大人!

太陽将将落下地平線,天邊還剩下一抹金紅的殘影。

伯伊飯後慣常在花園裏散步,巴特巴爾守在花園的角落,等候他的傳喚。

“塔那羅你找大人有事?”巴爾奇怪地看着一直在花園門口徘徊的塔那羅,“大人正在散步,你若是有急事可以進去尋他。”

塔那羅看他一眼,擺擺手:“沒事,不急,我還是等阿伊大人出來吧。”

若是直接去問,那豈不是暴露了自己偷聽的事情。

伯伊慢悠悠地逛,等在花園門口的塔那羅急得忍不住原地轉圈,忍不住問巴特:“平日大人也走這麽久的嗎?”

巴特回憶了下說:“好像是比平日長一些,不過大人今天比平日多吃了小半碗飯,大概是積食了。”

塔那羅暗暗攥拳,只能強行按耐繼續等着。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伯伊才腳步松快地走出花園對巴爾說:“去把塔那羅喚來。”

巴爾一愣,偏頭去看塔那羅,又轉回來小聲提醒道:“阿伊大人,塔那羅就在這兒。”

伯伊像是這才注意到兩個人旁邊站着個塔那羅,恍然道:“天色暗了,沒注意看,既然這般,塔那羅你随我來。”

塔那羅懷疑他是故意的,但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只能憋着一口氣跟上。

沒關系,很快,很快他就能把這個人踩在腳下。

回到卧房,阿伊果然和他說了刺殺阿克裏斯的事情。

“阿克裏斯祭司又不是傻的,”塔那羅按照自己的計劃說道,“就算能進他的宮殿,只怕也輕易殺不死他。”

“我和阿克裏斯說了刺殺的事情,”伯伊看着他,淺淺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我說我是真的投靠了神殿,他信了。”

“他對你會完全不設防,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但是我們還不能殺他。”

來了。

塔那羅猛然擡頭:“為什麽?”

因為你是叛徒,背叛了王後的叛徒。

伯伊:“此行路途遙遠,我需要得到神殿的信任,所以阿克裏斯還不能死。”

騙子。

塔那羅在心裏大叫,恨不能當場揭穿這個人的僞善面目,明明就是投靠了神殿。

“我準備在孟斐斯再下手,但我不想王後覺得我不作為,”伯伊斟酌道,“所以今天你需要配合我的計劃,假裝刺殺阿克裏斯。”

想了想他說:“回去後我會向王後請功,必然記你一份功勞。”

塔那羅冷笑,緊緊攥着拳,直到離開伯伊的房間。

這些人就是這樣的,輕飄飄的,就像是施舍一般,丢出一些蠅頭小利,卻說得像是自己是神明一樣偉大。

他怎麽可能讓這種人如願。

夜間的風沙格外猛烈,吹得人手腳冰涼。

揣着刀抵達阿克裏斯的宮殿時,宮殿果然如阿伊所說,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也不知道那些随侍和小祭司都去了哪裏,正屋的大門敞着,燭火搖曳。

等到大門口時,他緩緩站定,握緊了手裏的匕首。

只要殺了阿克裏斯,立刻返回底比斯,按照原來的計劃告訴王後阿伊叛變的事情。

對于王後這樣的人來說,遭到背叛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這個奴隸,不,一百個一千個都可以,而他從此一步青雲。

塔那羅舉起手裏的匕首,眼底閃過陰狠之色。

行宮的另一側。

“阿伊大人,塔那羅又不知道去哪裏躲懶了。”阿曼特不高興地走進裏屋,“這麽晚了還不回來。”

他倒不是計較多幹這麽點活兒,但每次這人都這樣,實在是叫人高興不起來。

今天更過分,吃完飯人就不見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伯伊擡頭看了眼窗外,夜色已深,一輪明月挂在正空中。

“沒事,你們都睡吧,不用等他。”

阿曼特撓撓頭:“可是我們落了鎖,他進不來怎麽辦?”

伯伊關上書本站起身,聞言一笑:“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一點代價。”

阿曼特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那我去關門了。”

話畢,突見天邊冒起一道火光。

淩亂的腳步聲響起,有人高聲喝道:“法老遇刺,抓刺客,封鎖行宮!”

西邊,另一座宮殿也突然亂了起來,嘈雜混亂的人聲四起,根本聽不清在叫嚷些什麽。

阿曼特啊了一聲:“這是咋啦?”

“你出去看看。”伯伊說。

“好好,我馬上回來。”阿曼特匆忙跑出去。

伯伊就站在宮殿的門口,身上披着披風,夜風呼嘯,吹得他的衣擺胡亂翻飛,随意披散的發絲随風狂舞,如同奏響在黑夜的铮铮之聲。

很快阿曼特就回來了,一臉懵逼地抓抓腦門:“好多人在外面,行宮被圍了,聽說是抓刺客,但到底是法老遇刺還是阿克裏斯祭司遇刺啊,他倆的名字我好像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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