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五年後
第26章 五年後
金色的沙漠上,一隊人馬頂着風沙前行,高大的駱駝身上綁着許多的商品,沉甸甸的重量壓得駱駝的腿沒走一步都會深深地陷入泥沙。
隊伍很長,前後有百來個人,看着像是結伴而行的游商。
哪怕看不到箱子裏的東西,也能想象到裏面必然是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
無他,只因為這群商人的衣着飾品非常精致漂亮,其中還有明顯是異域面貌的男人,身量極高,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盧巴大人,下一個城市快到了嗎?”一位游商熱的滿頭大汗,不住地用衣擺擦拭額頭的汗水。
“很快就到了。”被叫做盧巴的男人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
游商重重地喘了口氣,這些衛兵真是,明明說好的抄近路,怎麽感覺比以前走的老路還要更遠上一些。
雖然心裏抱怨,但卻是不敢說出來的。
這個年頭,游商裏哪裏還有人敢得罪麥德查人,更何況這位還是個隊長。
盧巴站直了身體,去看身後漫長的隊伍,對着後面的人招了招手:“阿伊大人,需要喝水嗎?”
“不用。”聲音清冽,如同炎暑裏的一抹涼風。
游商循聲回頭,恰好對上那人的眼睛,瞳仁深黑,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揚,顯出些許散漫,給人一種似乎很好相處的感覺。
青年無疑是長得極好的,眉眼俊秀,不是埃及人特有的深邃五官,卻有種獨特的清朗。
一陣風吹過,卷起漫天黃沙,青年眉頭微皺,旁邊的人細心地幫他把鬥笠戴上。
白紗遮住了青年姣好的五官,游商略略感到遺憾,視線轉向旁邊那人,身材高大魁梧,肌肉健碩有力,高出青年半個頭還多,幾乎能将人完全攏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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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色皮膚的大手搭在青年肩頭,和白皙的膚色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
男人戴着黑色的鬥笠,看不見五官,只能從黑紗下窺見硬朗流暢的下颌線,突出的喉結攢動,似乎是在說什麽,薄唇揚起淺淡的弧度。
游商還想多看兩眼,卻被人捏着頭轉了回來。
“這位多卡大人,您再看就要掉隊了。”盧巴松開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多卡一愣一愣地,這才發現自己确實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隊伍外面,馱着貨物的駱駝走出去好些距離。
“哦哦,抱歉。”多卡撓撓頭,連忙小跑追上去。
見人走遠了,盧巴走到伯伊身邊,壓低聲音說:“阿伊大人,我們已經穿過了塔塔湖泊,沒有遇到悍匪。”
伯伊聞聲回頭,因為這個動作,白紗微微晃動,露出精致的下巴,盧巴瞥到,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卻突然感覺到旁邊有一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盧巴匆忙垂下眼,不敢再多看。
“前面亂石區加強戒備。”伯伊淡聲說着,順勢打開手裏的地圖。
地圖的繪制很簡單,只标注出大範圍的區域,還有十幾道朱紅色的X,顏色觸目驚心,X代表的是這些區域曾多次出現悍匪。
“是。”盧巴應道,人卻沒走,等待阿伊大人的下一道指令。
“喝點水。”略帶沙啞的低沉男聲從黑色鬥笠下傳出,一只手将皮革制成的水囊遞了出來。
水囊的口I塞已經摘下,幾滴晶瑩透亮的水傾灑出來。
白紗被掀開一角,伯伊手上還拿着地圖,便也就着對方的手喝了兩口清水。
一道蜿蜒的水漬順着他的嘴角流下,沾濕了他的下巴,最後滴落在鎖骨裏,積成淺淺的水窪。
伯伊擰眉,喉結微滾:“撒了。”
拉赫裏斯收回水囊,從腰袋中取出巾子為他擦拭,伯伊任由他擦,只垂眸繼續看地圖。
巾子擦過嘴角,很輕地觸碰過青年修長的脖頸,然後是深陷的鎖骨和略微突出的喉結。
粗粝的指腹不經意間觸碰到皮膚,留下淡淡的紅痕,拉赫裏斯盯着指尖那一抹冷白心想,怎麽會有人皮膚這麽白,明明曬得都是一個太陽,偏生這人怎麽都曬不黑。
暗金色的眼眸微垂,片刻他收回手,覺得有點熱,不耐煩地扯了下鬥笠的細繩。
伯伊瞥他一眼:“給我老實點。”
拉赫裏斯抿唇,大手握了下伯伊的手腕,然後又飛快的松開,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感受到我的體溫沒,實在是太熱了,”他說,“不想戴這個鬥笠了。”
伯伊盯着自己的手腕,狹長的眼眯起:“翅膀長硬了?”
這小子自打彼此熟悉起來,是越發的放肆了,曾經約定的條款在他這裏也像是成了一紙空談。
若說五年前這小子是只被人遺棄,逮着人亂蹭的小野貓,如今便成了膽大妄為的家貓。
時不時就想要做出試探的姿态,似乎是想要知道主人的底線在哪裏。
不乖,倒也不招人煩。
從伯伊在阿赫米姆提出發行貨幣後,他們以巡游隊伍路線為準,沿着尼羅河一路向北,途徑十幾個城市後,順利地抵達孟斐斯。
這途中貨幣的推行非常順利,本來他們還擔心米維爾會添亂,沒成想,在抵達盧克索時,王後突然病倒,米維爾緊急回程,給他們騰出了諸多的便利。
等米維爾再跟上隊伍時,他們已經在孟斐斯駐紮。
孟斐斯是埃及最古老的城市,第一個首都,擁有悠久的歷史。
作為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埃及重要的宗教,文化和商業城市,在法老和麥德查人,神殿的三重擔保下,貨幣的推行受到了當地商人的極大推崇,以風卷殘雲之勢席卷了整個城市。
比伯伊和拉赫裏斯想象中還要來得順利,不僅僅是商人,平民對貨幣也極有好感。
巡游人手不足的問題不僅解決了,甚至有平民為了這份工作而大打出手。
于是伯伊順勢提出成立勞動局,為平民提供工作。
在神殿和米維爾的部下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布局的意義是什麽的情況下,貨幣已如滔滔江水覆蓋了整個尼羅河流域。
只不過這些政策的實施也花費了不少時間,返回底比斯的計劃被迫推遲,五年過去,他們才正在踏上返程。
“昨日伊西祭司抓你手臂的時候你可沒說過這樣的話。”拉赫裏斯語氣略帶不滿。
伯伊神色平靜地看向他:“你是小孩子?”
昨日他被城裏的貓抓到手臂,倒是沒有破皮,但伊西祭司卻是十分緊張地給他做了消毒清潔。
就這樣,還能被他拿出來對比一番。
拉赫裏斯輕哼一聲:“我如今才十五。”
他說得理直氣壯地,倒也不嫌自己丢人。
伯伊睨着他:“下月你便十六了。”
要知道在埃及女子十二歲成年,男子十四歲成年,若是其他的法老,這個年紀孩子都該有好幾個了。
說來這小子也确實是繼承了阿蒙家族的優良基因,加上巡游途中勤于鍛煉,短短幾年身量猛蹿,如今比起自己都還要高上許多。
提到這個,拉赫裏斯卻是突然靠了過來,唇角帶笑地說:“那我生辰那天阿伊要給我送禮物麽?”
距離驟然拉近,淡淡的薰衣草香彌漫,他嗅了嗅:“阿伊用薰衣草的時候,這個味道最是好聞。”
以前他在梅麗特王後身上聞到薰衣草的味道,只覺得惡臭難忍。
倒不曾想,一樣的味道用在不同人身上竟會有不同的效果。
伯伊伸出食指将人推遠了些:“不送。”
拉赫裏斯輕哼:“我就知道你要這般說。”
如今法老在民間的聲望水漲船高,不僅僅是巡游帶來的影響,最重要的還是貨幣的推行和勞動局的建立。
無論是什麽時候,能改善人民生活質量的統治者都是備受愛戴的。
每年生辰,拉赫裏斯都會收到許多的禮物,有當地官員送的,也有埃及子民送的,就連米維爾都假惺惺地送過兩次禮物。
只自己的這位先知,合作者阿伊從來不送他禮物。
“前些時候伊西祭司生辰,你還送她禮物了。”拉赫裏斯的聲音驀地低沉下來,“還有米維爾,赫姆恩,盧巴……”
越說人名越多,說到最後發現,阿伊誰都送禮物,唯獨不送他。
伯伊眉梢微擡,笑道:“你若想同他們一般,那我也可以送你。”
拉赫裏斯本來還有些不高興,此時聽到他說自己與旁人不同,雖然沒說什麽,但黑紗下的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也對,他在阿伊這裏多少是與別人不同的。
伯伊瞥他一眼,又淡淡收回,無聲地輕笑了聲。
挺聰明的小孩兒,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好哄。
候在一旁的盧巴只覺得自己此刻好像很多餘,說不清原因,但就是有種被排擠在外的感覺。
隊伍頂着烈日和風沙緩步前進,在刺目的眼光下,連空氣都彎曲成波浪。
為了盡快趕到下一個城市,所有人中途都沒有休息,只埋頭趕路。
“阿伊大人,”在前面探路的盧巴再次折返,“亂石區快到了。”
伯伊擡頭去看前面的路,從這裏尚且看不到盧巴口中所說的亂石區。
他收回視線,對盧巴說:“這一段路上駱駝吧,保留些體力。”
盧巴扶肩說是,立刻向後走将命令傳遞下去。
一頭駱駝能坐兩個人,伯伊自然是與拉赫裏斯同乘。
仗着身高腿長,拉赫裏斯極為輕松地就騎了上去,他遞出一只手,伯伊抓住他的手,踩着腳蹬,略一用力。
在他身體騰空的同時,拉赫裏斯長臂一撈,将整個人都抱進自己懷裏,安穩地放置在駱駝的駝峰之間。
伯伊向後睨了他一眼:“還不松開?”
他指的自然是拉赫裏斯環在他腰上的手臂,沒有一點自覺。
拉赫裏斯嗯了聲,卻沒有松開,反倒是收緊了手臂,十分驚奇地說:“阿伊你的腰好細好軟。”
伯伊臉色一沉,手掌“啪”地拍在男人精壯的手臂上:“滾開。”
埃及的天氣過分炎熱,伯伊實在是不喜歡身上汗濕的感覺,于是就把健身的習慣給擱置下來了。
如今他不至于腰上有肉,不過腹肌是一點沒有的。
雖然這是他自己導致的結果,但他并不想直接面對,更不許有人點出來。
伯伊這一巴掌手勁兒不小,但打在拉赫裏斯身上卻是不疼不癢,他挑唇笑道:“要不阿伊你還是同我一起習武吧,鍛煉對身體也好。”
拉赫裏斯這幾年一直在跟着盧巴習武,盧巴是一個流浪武者,在盧比斯的時候沒飯吃,聽說神殿有工作,他便去了。
這一去就被伯伊看中,成了巡游隊伍的長期護衛,同時負責法老拉赫裏斯的武學,畢竟想要指望米維爾這位先知指導他習武是不可能的了。
“不學。”伯伊神色倦懶,只語氣警告地說:“把爪子松開。”
見他語氣不悅,拉赫裏斯立刻乖乖地松開手。
前面領隊駱駝受到驅使加快了腳步,駝鈴“叮——叮——”作響。
騎上駱駝,整個隊伍的速度明顯加快,不消一會兒便看到了盧巴所說的那片亂石區。
亂石區裏胡亂堆疊着巨大的石頭,形成一條巨大的峽谷,因為有岩石的遮擋,中間甚至還能看到些許石頭形成的地面,和周圍的漫天黃沙仿佛是兩個世界。
“進入亂石區了。”隊伍最前方的盧巴舉起手裏的旗子示意。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凜,不自覺坐直了身體,亂石區向來是最好伏擊的地點,是悍匪們的天然屏障。
“盧巴大人,您确定這條路線是沒有悍匪的吧?”走在前面的游商忍不住再次出聲詢問。
他們一年到頭都在路線上,丢錢是小事,時不時還得受傷,這是他第一次雇傭麥德查人的衛兵,聽同行說,麥德查人比雇傭兵可好太多了,好幾次甚至把悍匪給打退了。
畢竟是常年訓練的衛兵,擁有最先進的武器,對上普通的悍匪那不是輕輕松松。
盧巴看着前面的亂石區,略略沉吟後說:“不确定。”
游商啊了一聲:“您之前不是這麽說的啊!”
在出發前,這位盧巴大人明明和他再三保證,這是一條絕對安全的路線。
盧巴耐心地解釋道:“它确實是很安全。”
話音剛落,就見亂石區異變突生,一道渾厚的聲音穿破重重岩石:“我乃塔塔沙漠門德斯,且留下買命財!”
彪形大漢沖出高大的岩石,小山一般的身形遮擋住熱烈的陽光,半人高的大刀反射出森寒冷光。
在他身後,一個接一個的人出現在岩石後,各個身膘體壯,滿臉兇相。
游商:?
盧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