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關于當年的事情……

第015章 關于當年的事情……

邊易很難說清楚自己對朵安是抱着什麽樣的情緒的——人生剛剛出爐就受到這樣的挫折,人生走到現在縱橫觀看下來,就算是一如當年大學期末考試挂了科差點留級,都沒有這麽痛苦。

他記得很清楚,他是十六歲的時候第一次參與那場商戰。不知道是真的抱有天賦,還是別人的誇贊聲太大以至于讓他看不清楚自己的實力,但那一場商戰,是就連一向謹慎的他的父親,都十分看好的。

還記得那是一場關于服裝外貿歸屬權的争奪。

服裝貿易——放在邊家的經營範圍內,這應當是邊家最拿手的項目。畢竟邊易的母親南玿英就是國際知名的頂尖設計師,她自己名下的一批公司與國外的許多知名服裝行業的企業都有合作關系,當時許多人都認為,眼前這家新興的小公司應當會給南玿英一個面子。

由于從小就跟着家裏人四處跑,跑國外也是家常便飯,邊易也因此很早地就熟悉了好幾門外語,那一場商戰期間,他的語言天賦就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其實不得不說,邊易的确有天賦。

但他的天賦并不是在于言商,而是在于做設計。

當他為對方那家公司的管理人用标準流利的外語對自家的設計進行繪聲繪色的闡述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看見他的眼睛裏熠熠發光。

他就好像天生就是幹那一行的料子。

那時他的表達能讓對面公司的對接人明顯地表露出欣賞與滿意的目光,以至于連他自己都忘了,他是來推銷自家的服裝,而不是來講解設計靈感的。

而正是這個時候,原本隐藏在人群中,甚至連存在感都萬分稀薄的朵安·米蘇,竟然直接說出了現場存在最嚴重的問題。

“這位小先生,我想先打擾你一下。”

當年十九歲的朵安打斷了眼睛裏還在發光,想要繼續把話說下去的邊易。

十九歲剛成年不多時的少女還很青澀,卻帶着一些進入商界學習的成熟感與自然,頭發還沒有太長,只微微能夠到達胸前,發尾被刻意燙出一點兒弧度,眼睛是罕見的偏灰色。

她身着修長的正裝,西裝明明是灰調卻根本不顯得她整個人古板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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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奇怪——至少邊易覺得她很奇怪。

畢竟商談中臨時打斷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這是所有人都知曉的,而眼前那個明顯比他要年紀大些許的女性,明明一副老成的模樣,卻好像根本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她接着開口了,偶爾瞥來一眼,像是對邊易表示挑釁:“因為你實在是太投入于,也太執着于說明設計的靈感與原理了,我想,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以及你展示的主題。”

站在她前頭的人都有點兒自覺地緩緩讓出一條道路來,朵安·米蘇也十分自然地跟着往前走、往前逼近。

“我來提醒一下你吧,小先生。你今天站在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能讓這樁生意完成洽談,你應當展示的主題,是你們能給菲爾萊斯公司帶來的利潤股價、市場估值,以及未來前景。”

她踩着一雙高跟鞋,比還在長個頭的邊易還要高上大半個頭,微微垂着眼睑,沖邊易輕笑了一聲。

“小先生,你跑題了,自己知道嗎?”

邊易的腦子裏如煙花四散炸開,然後是無止境無邊無際的羞恥從四肢逐漸聚攏漫延到心髒,再一并全都跟随血液沖進腦海中。

他瞬間就覺得無地自容,變得異常羞恥。

因為朵安·米蘇說對了——他跑題了,他徹徹底底地跑題了。

這是一場商業洽談,是自家公司與菲爾萊斯公司之間關于服裝外貿相關內容的商談,但他卻竟然一直沉浸在服裝設計上,又被周圍投來的贊賞目光迷暈了腦袋與理智,全然忘記了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

“你是誰,你要來幹什麽?”

他下意識地就表現出一副敵對的模樣與姿态,壓低了重心與聲音,對着朵安。

如今想來,當時的他應該非常像一只被惹怒了的大型犬,擺出一副準備狩獵的姿态來,即将沖着獵物撲去,要将獵物殺死在爪下。

可朵安總是不按他所想的情況來。

她上下仔細打量了邊家帶來的那一套設計,同樣也表露出贊賞的目光,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南女士的設計一向如此有意思,如此前衛。想來這次的設計要是能登上時裝周,應當能引領接下來不下三年的潮流。”

“……朵安小姐謬贊了。作為這個方面的新秀,你也清楚,服裝設計這個行業每時每刻都在變動,潮流兩個字……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也是無法預測的。”

南玿英謹慎地微微搖了搖頭,又看向自己的設計。

“小易的講解雖然動人,但也只是站在急于表現的位置上。如果說這是在時裝周,而不是洽談場合,小易的這番說辭會很适合。”

說完,她就轉過臉與邊易對上眼神,給邊易一個溫和而又優雅的笑容。

“我不否認。”朵安也表示同意,“但對接人想要的只是這些嗎?從頭到尾,小邊先生可從未提到過這些相關。”

她轉眼看了看站在一邊面色嚴肅的邊易父親邊允——這個男人已經皺緊了眉頭,但他并不是才開始皺緊眉頭,而是從邊易跑題開始,就皺着眉頭了。

他一定也很早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他在試圖用時間讓邊易自己發現自己的問題。

只是沒想到中途殺出來一個朵安·米蘇。

于是他不可避免地與朵安對上了眼神,眼神示意朵安與他的夫人到一旁去另外商量,擡頭就對菲爾萊斯前來的對接人表示歉意:“非常抱歉,請允許我們到一邊再商量一下。”

好在那位對接人也并不是不好說話不好哄的主兒,倒是十分紳士地接受了變故。

邊允、南玿英、邊易,以及半路來到場面之中的朵安,都去了展示廳的另一邊的某個角落,衆人站定下來,邊易終于情緒爆發了出來。

“這位……朵安?朵安小姐,請問你到底是想做什麽?如果你是來搞砸這一切的,那很好,你已經搞砸得差不多了,但你為什麽還不離開?你是想要錢嗎?”

“小易。”

南玿英明顯有些不太高興。

“朵安·米蘇小姐是我們業界的新星,家中雖然已經不怎麽出面,卻也是十分殷實的。小易,你應當注意一下禮貌。”

朵安擺了擺手:“不是什麽大事,我也并沒有多厲害,不過是家裏扶持……不過,小邊先生,我的及時制止只是為你們避免了更多的問題,并沒有搞砸這一切,希望你可以看清楚時局。”

“朵安小姐說的沒錯。”

在一旁沒開過口說話的邊允終于吱了聲。他環抱着雙臂,由于身材高大,這個姿勢也顯得非常有威懾力。他明顯是對着朵安的,但朵安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十分有教養地沖他微笑了一下。

“但朵安·米蘇小姐,你出現在這裏直到現在,也并沒有表示出你的目的是什麽,正如小易剛才的展示一樣,失去了你的中心點。”

“其實我是來幫忙的……邊先生信嗎?”

朵安聳了聳肩。

她的确受人所托來幫忙,但一旦說出她代表的人物,想來這對夫婦也不會願意接受,更別提眼前這位小邊先生,聽說從小就對……那位,表現出強烈不滿。

一想到小家夥板着張臭臉,卻不得不沖她撒個嬌,求她幫幫忙的模樣,朵安就覺得,邊易這小子耍脾氣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反正她已經受過福利了。

“朵安小姐,如果你光明正大地告訴我們,你就是來砸場子的,那麽可信度還高得多。”

朵安這番話就連南玿英都皺起了眉頭。

也是,畢竟在此之前,他們邊家與米蘇家之間并沒有任何聯系,也沒有更多交流,甚至連合作都沒有——運營範圍相沖了,想來也沒有多少人會與自家的競争對手關系要好。

南玿英與邊允的謹慎并不是沒有道理。

“這麽說吧,你們曾做過的一件好事,讓我不得不來幫忙。我只是受人所托,對方了解到小邊先生習慣的情況,預料到了今天會發生的一切——不得不說,他的确料事如神,只能說是實在太了解你了,小邊先生——于是對方請求我來幫忙解決困局。”

“以我本人的影響力,與邊家、與南玿英女士您本人的影響力相結合,今天發生的鬧劇與失誤,一定不會有機會給觀衆們留下任何印象。”

“南女士,某種意義上,您也是我的導師之一,您應當也還算了解我本人,不是嗎?再者,我也沒必要拿着米蘇家的名譽去賭這一把。”

她說的很對,但邊家還是不知道她是否另有所圖。

于是也就不避免地想将幕後之人詐出來。

無奈朵安·米蘇的嘴比城牆還硬,死活撬不出來一分半點。

最終,邊家三人也只能妥協——除了邊易是被強迫的。畢竟他一直都認為這件事既然是自己搞砸的,那就應當自己去處理完畢,交給他人進行處理,這不應該。

但朵安說的沒錯,她有着自己獨一份的影響力,與其用“邊家大少爺”的名頭,更不如用“服裝設計界新秀”的名頭,要更适合這場商談得多。

最終,生意很順利地談了下來,而朵安·米蘇,卻十年間再也沒有出現在邊易的眼前。

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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