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與過往相關的不可告人(二)
第022章 與過往相關的不可告人(二)
面對的事情真相與自己的承受能力不相符合的時候,人就會選擇逃避,有多遠逃多遠。
邊易就是這樣的人。
當得知父母暴斃在牢獄之中的消息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有多遠逃得多遠,選擇了逃避事實與真相,想要留在自己相信的那個世界裏。
不過那次的逃避将他的人生帶入了另外的世界——無論是為了能夠得到新生,還是為了與真相遠遠地隔離開,他的選擇都已經宣告了一切。
他迫不及待地從過往出逃,迫不及待地從真相與事實的邊緣出逃,卻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最終還是要返還回來,回到他曾經待過的地方,回到他曾經擁有的地方,回到他最終失去的地方。
無論如何,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去尋找能夠幫上他的忙的人,還是去找了阿堯說了這件事,還是去開始尋找線索收集線索,最終也還是回到了起點。
有些時候,就算自己不相信命運,也逃脫不掉。
看到邊易跌跌撞撞離開房間的背影,因終于松開環抱的雙臂,悄悄地從黑暗的角落裏徹底隐去,也終于離開了原地。
——
回到了密室中的因安靜地站在某個角落,直到從房間裏打開了密室的門,緩緩走進密室的居棋諾,又緩緩地坐在了密室中的辦公沙發上。
“邊易……那家夥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居棋諾明顯是想多問兩句的,但還是選擇了用壞稱呼,而不是直呼全名。但他手裏提溜着的一杯咖啡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晚上向來不喝咖啡,除非有必要的事情必須熬夜,否則十二點就準時睡覺。
而看看鐘表——現在已然是淩晨兩點多了。
“他已經在房間裏摸索過一段時間了。不過因為沒有跟着他進入到房間裏……家主您也是清楚的,房間雖然占地不小,但實際上也并沒有大到哪裏去,而且沒有隐蔽的位置。所以房間裏發生過什麽樣的事情,很抱歉,我并不清楚。”
因如實回答,一如既往那般,而居棋諾也是微微點點頭——其實他已經很困了,他是純純靠着咖啡,才堅持到現在都沒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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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出來之後是什麽樣的情況,這你總該清楚了吧?”居棋諾又抿了一口咖啡,擡眼看向因。“詳細描述一下吧,他這個人還是很好猜的。”
“是……是這樣,邊女仆長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臉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嗯……那他在房間裏面的時候,房間裏有沒有發出什麽樣的聲響?”
居棋諾放下咖啡,開始揣摩邊易的行為與臉色。
“有的。”因點了點頭,“起初只是很簡單的摸索聲,甚至并沒有太大聲。但後來,邊女仆長的腳步聲分明越發遙遠,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越發急促與響亮,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刺激。”
居棋諾重複了一下這個詞,随即不明意義地輕笑了起來。
因沒有明白他輕笑的意義,但因為并不影響後續彙報,于是也就繼續了:“然後,大概是過了十分鐘左右,裏面就傳來一聲抽痛聲,應該是撞到了些什麽,又或者是被什麽東西刺到了。但在那之後他安靜了幾分鐘,就傳來了很沉悶的一聲響聲。”
“響聲沉悶尖銳感不明顯,但是足夠響亮。”
“再然後,就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與平靜,然後是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從鑰匙串上解下鑰匙的聲音,以及開櫃門的聲音——我猜,邊女仆長應該是開了衣櫃或者是鞋櫃的門。接着又是好一陣的沉寂。不過,邊女仆長在那之後好像沒有更多的動靜了。”
居棋諾點了點頭,他的面色平淡,讓人看不清楚他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但他并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直起身,把咖啡杯放在桌面上。
而咖啡杯裏還剩下半杯咖啡。
“行了,這就夠了。想來他應該是看到了想看到的一切,接下來的日子,不需要我們另外提點,他自己應該也會清楚的了。”
居棋諾直起身,來到因的面前,帶着倦意輕輕拍了拍因的肩膀。
“你也快去休息吧,這個點也已經不早了。你該做的也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讓邊易那家夥他自己參透參透吧。”
他就像個經歷了許多事情的老頭子,背着手悠閑地離開了密室,沒有關上門,留下了因來處理剩下的那些事情。
因十分順從地替居棋諾倒掉了剩下的半杯咖啡,擦拭好了辦公桌的臺面,把密室裏的每一個鏡框都擦得像是要反光,打掃好了密室裏的衛生,确定了密室裏的一切都萬般妥當,才從密室裏頭鎖上了門,鑽進了密室之內的一個狹小的櫃子,消失在了這裏。
居棋諾睡得很沉穩,但他的睡姿卻是側壓着前胸睡,另一邊被高高擡起的後背上,被睡衣掩蓋住的,是埋藏了十幾年的火焰灼傷痕跡。
——
邊易渾渾噩噩地跌跌撞撞着回到自己的房間,面對着入口處整理衣物的落地鏡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臉色都在發白,甚至連嘴唇都像是毫無血色。
他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這樣。
直到他回憶起來那些放在他的面前,供他觀賞、供他了解的那一切,一切藏在深深背影之後的真相,他才猛地發顫,意識到自己的恐懼竟是來源于事實。
不過倒也沒什麽錯,畢竟邊允和南玿英剛出事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處理的。
但他後來也意識到,這些最終還是需要自己重新面對,于是想着重新開始吧,什麽都沒關系的。
但是現在……?
邊易慌慌張張地在房間裏翻尋着自己的手機,雙手抖得很厲害。他顫顫巍巍地打開通訊錄界面,然後對着名為“阿堯”的聯系人,按下了綠色的電話鍵。
說實話,淩晨兩點多的電話,要是有人接了,那要麽是被吵醒的,要麽是沒睡着的。但阿堯畢竟是個當警察的,這個點還在加班加點處理公務——輪到他睡覺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呢。
電話那頭沒撥多久就被接通了,随即是阿堯傳來的緊張詢問:“喂?怎麽了邊易,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邊易甚至連雙唇都在發顫,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等思緒都被整理幹淨,邏輯都讓他自己捋順了,他才幽幽地回答了阿堯的問題。
“不……我沒事。我只是有點兒……”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記得你沒什麽既往病史啊,三高也根本不存在,你這會兒到底是怎麽個不舒服法?”
邊易沒說明白,阿堯自然也就以為他是不舒服。但語氣相對比先前,要更平和了些許。
“不……不是這樣的,阿堯,我只是……我只是突然間發現了一切事情的真相,有些過于震驚又難以釋懷、不願意相信,才感覺不太舒服的。”
“等等,真相?”
阿堯哪邊手頭上敲打着鍵盤的聲音明顯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你找到關鍵的線索了嗎?是有公章之外能另外處理的線索嗎?是什麽,你慢慢說,別着急。”
邊易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呼了出來。
“阿堯,我們一開始就弄錯了。”
“這件事和居棋諾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他也是居家迫害之中的受害者,居隐山、居項棟二人的計劃之中,從來都沒有把他放在他們的位置上。我們一直以來的探究與線索猜想,全都是錯誤的。”
“一開始你我都認為,居棋諾是與居隐山、居項棟有着良好關系的雙方,我甚至還懷疑過很長一段時間,認為居棋諾與他們兩個之間一定有過合作關系,否則如今不會這麽平和。畢竟僅僅是一個居式集團,就能讓他們之間争鬥得焦頭爛額。”
阿堯聽到這裏沒忍住打斷了一下:“等等,你弄清楚一點,他們确實在為了居式集團而争奪得焦頭爛額。”
“不是這樣的,阿堯。”
邊易略感悲傷,他的語氣突然間變得傷感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的背上也傳染到電話那頭去。
“居隐山、居項棟要是有真的把他放在他們的行列之中,那麽居棋諾失蹤的那十年,他們找了這麽多年,又是為了什麽?他們不僅什麽都沒找到,甚至連一具骸骨都沒能帶回來,就是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居棋諾。那麽長一段時間,居棋諾有很長一段時間流落街頭,直到末尾的兩三年,才回到了外祖的身邊。”
“那為什麽不能是居棋諾聯合他的外祖家一起瞞天過海,騙了居隐山、居項棟兩個人呢?”阿堯有些不依不饒,“畢竟他們外祖家本來就對居家不滿意。”
“不滿意歸不滿意,阿堯。”
邊易回憶起日記裏寫的那一部分。
“但是,沒有多少對對方不滿意的家庭,在對女婿不滿意的情況下,還願意把自己手中擁有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轉讓一半到女婿的手裏的。”
“更別提……居棋諾的父親,其實很感激這件事。”
邊易越說越發悲傷,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與他通話中的阿堯,話題竟然一直都在往居棋諾身上偏——
那個時候的居棋諾,還只是個九歲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