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時絮養了一只SSS級污染物,沒人知道這件事。
異種管理局的工作并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有什麽改變,照例正常上班,時不時收到加班任務。
時絮上午負責訓練,下午有個組內會議,關于三天前那場異種暴動的事後反省會。
時絮那天照常表現優異,挑不出丁點錯處,這場會議的後半程,成了單方面批判林權大會。
“林副隊長,以你的能力,不可能制服不了新型異種,你那天身體不适嗎?”
“不是。”
“那是什麽原因,能否請你跟我們解釋清楚呢?”
林權:“……”
最終也沒有找出真正的原因來,林權找了借口敷衍了過去,得到了扣除半年獎金的懲罰,接下來的一個月,他被派去隔壁市當免費義工,幫新建的管理分局分擔一些工作。
祁愈離開會議室,三兩步便追上了時絮。
“林權那天肯定又在想你了,不然他怎麽可能敵不過那群變異鼠呢。”
時絮全身起了惡寒,眸中閃過不加掩飾的厭惡:“不要說得這麽惡心。”
祁愈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亂說,有句話不是叫恨到深處便是愛嘛,說不定他只是明面上針對你,其實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這次也是,他是故意讓你過來支援的,以公謀私,為了見你。”
時絮連這種可能都不願意去想,聽到祁愈這麽說,他只覺渾身不暢快,像被什麽惡心的東西纏上了一樣。
“他不止明面上針對我。”
私底下也針對了。
時絮睨了祁愈一眼,冷聲警告:“你再不閉嘴,後天就來上我的訓練課。”
“……饒了我吧。”祁愈大叫一聲,頂着時絮警告的目光,在嘴巴前做了個手拉拉鏈的動作。
今天難得準點下班,距離下班還有五分鐘時,時絮接到了父親的電話,通知他回家一趟。
通知代表根本就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時絮也不打算拒絕,因為拒絕會引起一大堆麻煩。
“你要回家啊?”
時絮沒有避諱祁愈,祁愈離得近,聽到了時絮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不容置喙的命令語氣。
對待親兒子,像對待自己的下屬一樣,冷酷得可怕。
時絮無動于衷,他反倒聽得一陣惱火。
“嗯。”時絮收起手機,淡淡應了聲。
祁愈替時絮嘆了口氣:“你今晚要住在那邊嗎?”
時絮聲音依舊平淡:“還不知道。”
祁愈:“如果不在那邊留宿的話,你晚上可以來我這邊住。”
時絮看向祁愈,眉眼柔和了些許:“不了。”
祁愈:“為什麽?”
時絮:“家裏還有人等着我。”
說到“人”時,時絮聲音輕了些,祁愈并沒有發現。
祁愈先是一愣,而後一驚:“誰?”
時絮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養了一只寵物。”
祁愈愈發好奇:“你還會養寵物?養得什麽?”
時絮腦中閃過初遇時的畫面,答道:“一只很醜的貓。”
祁愈:“……你的口味可真特殊。”
時絮微笑:“多謝誇獎。”
-
時絮不了解自己的父親到底是怎樣的人,異能者和異種沒有出現前,他的父親是個成功的商人,在與母親結婚前就是首富,他自幼生活在父親創造的優渥環境中,用犧牲親情為代價,換來了足夠的物質生活。
奇怪的是,除了必要的學習之外,時絮還得接受各種武術鍛煉。
豪門子弟學習防身術并不奇怪,時絮卻隐隐覺得,他的父親似乎預測到了未來的事情,提前做了計劃。
而他如父親所希望的,成為了人們口中的最強,成為了異種管理局的隊長,成為了父親最滿意的兒子。
滿意只是表象,在外人眼裏十分優秀的時絮,在父親面前依舊是個不完美的兒子。
自有記憶起,時絮從未得到過父親一個笑容,一個贊許的眼神。
有,也只是在外人面前僞裝的。
父慈子孝。
成功的父親,美麗的母親,優秀的兒子,這是一個令旁人豔羨的完美家庭。
……
占地120畝的豪華莊園,這就是時絮待了17年的家,時絮在這裏待了17年都沒有逛完整座莊園。
在這裏,他最常待的地方是自己的房間,訓練室以及父親訓話的書房。
屋子裏開了暖氣,披了一路風霜,時絮卻莫名感覺室內的溫度要比室外寒冷。
傭人上前接過時絮的外套,輕聲提醒:“老爺在書房等您。”
“知道了。”時絮沖傭人溫和一笑,背轉身時,笑容依舊挂在臉上。
從踏進這裏開始,面具就已牢牢粘在了臉上。
時絮的父親名叫時岩,年近60,外貌卻只有40出頭,常年健身和185的身高讓他看上去異常強壯,完全看不出他已經是一位老人。
常年染發,兩鬓仍舊出現斑白,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看出真實年齡的地方。
時絮進門時,時岩正坐在書桌後,與書桌前一位身形瘦弱的少年談着話。
時絮沒有出聲,時岩讓他進門,就代表時岩不介意他旁聽他們的對話。
“你這次的表現很不錯,但我覺得你可以做得更好,你會做到的,對嗎?”
少年面相稚嫩,卻透露出不符合他外形的成熟,仿佛一臺嚴格執行程序的機器,躬身應道:“我會的。”
“下去吧,我跟你哥有話要談。”時岩眉眼舒展,心情好,也不在意壓出的眼角細紋會不會被人看到了。
即使看到了,屋內兩人也不會生出令他不爽的反應。
少年轉身,朝門邊的時絮點了下頭,掠過時絮離開了書房。
等腳步聲消失後,時岩才緩緩開口:“你這次的表現很不錯……”
就在一分鐘前,時絮剛從時岩口中聽到同樣的話,時絮忽然很想笑,莫名的,他想起了家裏那只污染物。
突然覺得,時岩比那只污染物還要詞彙匮乏,說來說去,似乎只會說這幾句話。
時絮的外貌随了母親,只一雙丹鳳眼随了時岩,但并不是完全相像,時絮雙眼微垂時,才與時岩的眼睛形狀相似。
在父親說話時,時絮得保持低眉順眼的模樣,等待父親說完,給他遞話之後,他才能出聲,在此之前,他都需要安靜聆聽,且不能分神,如果被父親抓住,會是一次暴怒和令人吃不消的加訓。
從17歲開始,時絮就學會了如何在時岩訓話時開小差,而不被時岩發現的技能。
時岩在說什麽,時絮聽得到,卻沒有往心裏去,等到時岩問他時,他還是能順暢地接住時岩的話。
時岩這次喊他回來,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時絮知道時岩的目的,每月例行一次的考核,檢驗他是否還是聽父親命令的聽話孩子。
如時岩所說,時絮的表現讓時岩非常滿意,他放松地靠在椅背裏,說夠了,朝時絮揮揮手,命令道:“我讓人備了晚餐,你去陪小牧說說話吧,他很崇拜你,這次那麽努力,也都是為了能見你一面。”
時絮輕笑:“我知道了。”
時岩一共有三個親生孩子,時絮是老三。
在時絮5歲和8歲時,他的哥哥姐姐先後去世了,從那之後,時岩又有了一個新身份,善良的慈善家。
時岩資助了無數孤兒,時牧是他收養的衆多孩子中最優秀的一個,有資格住進這個家,接受時岩的細心照料。
時牧今年12歲,與時絮相差了12歲。
時絮初見時牧時,時牧才5歲,那時時絮已經從這個家搬出去住了,7年的時光,沒有血緣關系的兩人始終都是陌生人。
時岩說,時牧很崇拜自己,為了見自己一面,才千辛萬苦通過了時岩的考核。
但眼前的少年在看到自己時,并沒有露出見到偶像時的崇拜目光。
時絮和時牧面對面坐在餐桌前,幾分鐘內,只有刀叉碰撞碗盤的聲音,沒有交談聲。
時絮不喜歡胃填滿的感覺,稍微有一點飽腹感就放下了刀叉,靜靜看着對面的少年用餐。
時牧也平靜與時絮對視,手上動作和咀嚼沒停,他不是在享用美食,而是在完成一件進食任務。
時絮:“聽父親說,你很崇拜我?”
時牧:“嗯。”
時絮:“你之所以努力,是因為我?”
時牧:“嗯。”
時絮:“是父親的命令吧。”
時牧眸光閃爍,只一瞬便歸于平靜,還是一樣的回答:“嗯。”
時絮低低笑了:“你很優秀呢,想必再過不久,就能超過我了。”
時牧終于不再是一個字,稚嫩的少年音裏含着刻意加入的低沉:“我還不夠優秀。”
還遠遠達不到時岩所希望的目标。
時絮站起身,輕聲道:“我走了。”
時牧沒有阻攔,又變回了剛才的回答:“嗯。”
時絮笑了笑,忍不住打趣:“你的偶像要走了,不打算送一送嗎?”
時牧眼睫顫動,似乎不明白時絮這麽說的含義,但他知道,除時岩外,時絮的話他也是要聽的。
他剛放下刀叉,時絮含笑的聲音再次響起:“開玩笑的,再見。”
時牧:“……嗯。”
外面下起了小雨,時絮拒絕了傭人幫他撐傘的好意,接過傭人手上的黑傘,踏入雨中,很快便消失在這座莊園內。
看到時牧,時絮總能想起從前的自己,現在的時牧和從前的他很像。
一個被父親親手規訓出來的人形兵器,它本該聽主人的命令,卻在中途叛變了。
車子正高速行駛中,車窗外的霓虹絢爛,照亮了時絮嘴角的弧度。
他很期待,時岩知道他養了什麽東西後的反應。
但僅僅是這件事,還不足以讓時岩露出有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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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絮不在家時,家裏難得燈火通明。
時絮的聽力很好,屋子裏很安靜,在他靠近大門前,屋內傳來響動聲,在門開後,一只被燈光照成暖黃色的水母出現在了玄關處,它扭動着腦袋下的觸手,看着十分歡快。
聲音也是:“老婆,你回來啦~~~”
時絮:“……”
已經幾天了,時絮還是不能适應被一只污染物喊老婆。
尤其是,污染物那發着顫的尾音,顫得他渾身都不對勁。
時絮關上門,擡手扯下束縛了他一天的領帶,彎腰時,領帶不經意間打在了污染物的臉頰上。
“我是不是說過,不要這麽叫我?如果你還繼續這樣喊我,我會把你的嘴巴給封住。”
這句威脅能讓時絮的手下們吓得噤聲,污染物卻絲毫不懼。
鎏金色的雙眼流露癡迷,貪婪的,從時絮英俊的面龐滑過,落到時絮那被黑色領帶纏住的手指上。
時絮的手指骨節分明,白膚下,青色血管清晰,随着手部動作而繃起,好看又性感。
污染物眼裏的癡迷愈發濃烈,渴望一陣陣湧起。
【想舔……】
這是它最近學會的兩個字。
它還知道了‘舔’這個字的意思——
動詞,用舌頭觸碰物體。
它想觸碰時絮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