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撐腰
第25章 撐腰
“我不認為他們借用我的名頭欺負我弟弟,是為了他好。”啓明下巴微揚,平靜地注視教務主任,“我要他們向我的弟弟道歉,并在全校廣播上做檢讨。”
教務主任抹了抹額頭沁出的汗水,他一是怵啓衆焱的身份,二是怵啓明的天才名聲。啓明和啓承同是啓衆焱的親孫子,待遇卻大不相同,他以為兄弟倆是競争關系,忽略啓承無人在意,誰知啓明特地來為啓承撐腰。
“同學,你不要激動。”教務主任說,“我這就去調查。”
“我和你一起調監控。”啓明說,“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可以給我爺爺打電話。”
“不不不,不必麻煩啓部長。”教務主任說,啓衆焱雖已退休,餘威尚在,他可不敢使喚正部級幹部,“走吧,我帶你去監控室。”
監控畫面展示的故事一如啓承所說,他年紀小,被同學孤立取笑,性格愈發沉悶。他在學校幾乎沒有朋友,成績位于十班中下游,被惡意取外號叫“啓家之恥”。
看完錄像,啓明心情複雜,他不知道自己的名聲給啓承帶來如此誇張的壓力。他說:“放學後你來我的院子,我給你輔導作業。”
“謝謝哥。”啓承吸吸鼻子,心中酸澀,他喪氣地垂着頭,“我努力過了,沒有人喜歡我。”
“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歡。”啓明說,“你要先喜歡自己。”他拍拍啓承的脊背,“腰直起來,別給我丢人。”
啓承應了一聲,跟在啓明身後。
“您看怎麽辦?”啓明調轉矛頭,看向教務主任。
“有證據,好辦事。”教務主任讪讪地笑,“我把這幾個學生的家長叫來,您……”
“我爺爺最近很忙,我叫我爸來。”啓明覺得他的甩手父親也該擔起家長的責任。
“好的好的。”教務主任說。
“高考前,我都在學校。”啓明說,“我會經常去找我弟弟的。”他唇角上揚,眼中卻沒有笑意,“我不想再聽到他哭哭啼啼地向我抱怨。”
“你放心,我跟十班班主任說。”教務主任滿口答應,“我送你。”
“不必,謝謝老師。”啓明的語氣不帶絲毫敬意,輕飄飄的視線略過教務主任光亮的頭頂,他操縱輪椅,向電梯滑去。
耳機裏響起05的聲音【星星,您怎麽突然重視起了血緣關系?】
啓明指尖輕點輪椅扶手,他輕聲說:“我只是在保全啓家的臉面。”
【我不這樣想。】人工智能居然反駁了啓明的話語,【我認為您同情您的弟弟。】
“我沒有。”啓明否認。
【星星,檢測到您的臉頰升溫0.5度。】人工智能狡猾地說,【您在尴尬。】
啓明一把扯下耳機,放進書包。
“怎麽了?”啓承不明所以。
“沒什麽,有點熱。”啓明說,“你回班裏收拾書包,跟我走。”
“去哪裏?”啓承問。
“去我的院子,我教你。”啓明說,“趁我的耐心還有餘量。”
“好的。”啓承麻溜地跑出電梯,沿步梯竄上樓。
耳機嗡嗡作響,是05在表達抗議,啓明重新戴上耳機,說:“你很煩。”
【根據統計數據,我表現出類人的一面,您的情緒波動更強烈。】05說,【我想要您活潑一些。】
“我不是你的觀察樣本。”啓明說。
【我只有一個樣本。】05說,【我會調動所有的算力分析您的行為。】
“聽起來有點變态。”啓明說,“你沒有別的事情做嗎?更偉大的事情,比如宇宙的運行規律?”
【正在查詢中……尚未接入宇宙科學院資料庫。】05操起呆板的AI腔調,【404 not found.】
“別拿二十一世紀的古老笑話逗我。”啓明忍俊不禁,“煩死了。”
【親愛的星星,宇宙的運行規律遠沒有您重要。】05說,【您是最高優先級。】
啓明抿唇,佯裝沒聽見人工智直率熱烈的表白,他轉移話題:“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他偏頭看向行道樹光禿禿的枝杈,“我想要一個親人。”
随着時間流逝,患病的夏侯芙逐漸失去她畢生的記憶,啓明這個名字,于她而言将成為一個陌生的符號。縱使獨立堅強的啓明,面對殘酷的事實,孤獨油然而生。
人工智能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很抱歉。】
“我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啓明哽住話頭,思考半晌,繼續說,“我只是平凡衆生中的一員。”天才的光環蒙蔽了他一陣子,青春期波動的荷爾蒙刺激着少年不安定的神經,讓他誤以為自己聰穎無雙,能夠摒棄人性所有的弱點。
【我理解。】05使用更深一層的詞彙,【星星,您沒必要把事情看得太通透,糊塗一些會更快樂。】
啓明聽着耳機裏人工智能喋喋不休的開導,注意力落在一蹦一跳跑出教學樓的啓承。
“哥哥。”啓承張開雙臂,像只快樂的帝企鵝幼崽,稚氣未脫的龐然大物,他蹿到啓明面前,“我們走吧!”
啓明說:“不要高興太早,如果你太笨,我會罵你的。”
啓承想象不出沉穩的啓明罵人的樣子,他點頭:“嗯嗯知道了。”
實踐證明,啓明不怎麽會罵人,他面無表情地盯着啓承,比罵人更可怕。啓承捏着筆杆,眉頭緊皺,餘光偷偷瞄啓明的臉色,理虧地垂下頭寫幾個字。
三次模考後,高考來臨。啓明獲得免考資格,直升東渡大學宇宙物理專業。啓承考進年級前二百名,在啓明的強烈要求下,他留了一級,重讀高一鞏固成績。
東方中心城,第一醫院VIP病房。
“奶奶。”啓明帶着啓承進入病房,将一袋資料放在床頭櫃上,“您今天怎麽樣?”
夏侯芙反應能力退化明顯,她慢吞吞地轉動眼珠,視線焦點停在啓明臉上,咽了口唾液,說:“啊,小明來了。”
“還有小承。”啓明說,“高考結束了,我找您報喜。”
“高考?”夏侯芙重複一遍。
啓明耐心地解釋:“是的,以後我就是大學生了,東渡大學。”他拿起資料袋,指着錄取通知書上的四個大字,念道,“東,渡,大,學。”
夏侯芙眼瞳明暗變幻,她擔任東渡大學正教授職位二十餘年,對母校有着深厚的感情,她點頭:“好啊,好。”
“如今東渡的環境學院長是您的學生任元知。”啓明說,“您記得他嗎?”
夏侯芙搖頭:“不記得。”
“不記得也沒關系,您記得我就好了。”啓明說,他拉起啓承的手,送到夏侯芙面前,“小承成績也不錯,年級二百三十名。”
“奶奶。”啓承小聲打招呼,“您好。”
夏侯芙左手拉着啓明,右手拉着啓承,說:“你們是兄弟,要好好……”她皺眉,想不起常用的詞彙。
“好好相處,我知道。”啓明說。
“你們是親人。”夏侯芙說,“親人是最……信任的人。”她摸摸啓明的臉頰,“我陪不了你,太久。”
“不提這個。”啓明将夏侯芙的手攏進掌心,“奶奶,我很想您。”
“我想看你,”夏侯芙拍拍啓明的膝蓋,“站起來。”她自顧自地說,“跑步,踢球,游泳,你小時候……”她磕磕絆絆地回憶,竭盡全力将破碎的片段拼接成連續的故事,“玩捉迷藏,我記得。”
“你藏在茶幾底下,”夏侯芙說,“你喊我,奶奶!”她泣不成聲,“你喊我,奶奶!來抓我!”她拉着啓明的手,戀戀不舍地說,“奶奶想看見你,站起來。”
“那恐怕,”啓明擡手,抹去夏侯芙彙聚在下巴處的淚水,他嘆氣,“我這輩子都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