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日夢

第42章 春日夢

那個晚上, 她們的對話結束得并不愉快。

閣樓的氣氛緊張。姜小婵懷着滿腹的心事,合上了眼。

窗外的風是停滞的。家裏很安靜,能聽見廁所的水龍頭在往外“滴答”漏水的聲音。

胸口鼓鼓的, 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人在往氣球裏吹氣。難以負荷胸腔的重量, 心口脹痛得馬上就要爆開。

姜小婵渴得厲害, 想喝水的念頭支撐着她從床上坐起。

身旁的位置空着,姐姐不在。

腳步虛浮地走向一層, 姜小婵沒開燈, 行走在黑暗之中。

心中有種奇怪的預感, 她赤着腳出了門,一路走向林嘉家。

他家的燈全開着,特別的亮, 整個屋子發出晃眼到妖異的光。亮光在舞動, 在她的眼前如漣漪一般綻開。

屋裏沒有聲音,卻顯得無比熱鬧。

姜小婵走近它,趴在窗臺往裏看。

身體一點點融進玻璃, 她的所有感官被嵌在屋子的壁紙內。這時, 她聽見姐姐發出的好聽的愉悅的聲音。

家裏開着空調, 冷氣充足, 姜小婵的手腳冰涼。

男人的手指淨白修長,手背有淡青色的青筋, 正是通常握着筆, 教她書寫作業的那只手。邪惡又漂亮的手穿過姐姐的發絲, 扣着她的腦袋。躺在床上的兩個人交疊着,他們的身體滑溜溜的像兩只泥鳅, 沒有一滴的汗。

手機屏幕的冷光如燈塔上的射燈,如吐信的蛇, 爬過兩人的每一寸皮膚,森森的青白攪拌着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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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體的汗,盡數落到了姜小婵身上。

捂住嘴,她退出屋子,縮回陰暗的牆角,躲進沒有光的地方。

又悶又煩,姜小婵想要尖叫,汗珠一滴滴滾下。

腹痛難忍,膩膩的墜感兜在褲子裏像個小的積水潭。要是姐姐身上的那只手能搭在自己的身上就好了,幫她解解渴,把她憋着的那一灘水撕碎,攪爛。

此時,林嘉的眼睛瞥過來,逮住了窗外的她。

雙眸清冷,帶着譏諷,輕而易舉望見了她所有的難堪。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知道她懷揣着何種的卑劣接近他,知道她躲在那兒,像只小老鼠趴在下水道,眼饞着底下那塊沾滿細菌的過期腐爛的蜜瓜蛋糕。

林嘉笑着,容貌美豔。

他用嘴型對她說:“你想要不再喜歡我了,是嗎?”

——不是呀。

小老鼠想要反駁,無能為力地發出“吱吱吱”的叫喚。

他的手伸向它,将它捧起,溫柔的力道一點點地深入,緩慢地陷落。姜小婵的嗓子幹啞,直呆呆地在原地等待,待他毫不留情地重重一破,解救了她心口的鼓脹。

與此同時,天光大作。

*

“哧、哧,哧。”

姜小婵喘着粗氣,從荒唐的夢境中驚醒。

眼下青黑,她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閣樓沒拉窗簾,毒辣的太陽将木地板烤幹,好似睡在柴火堆裏,她的額頭熱到發燙。

卷曲的額發被汗水浸透,姜小婵看向床的另一端,姐姐不在。

書桌被姜大喜的化妝品占用,空氣中的香水味還未散去。

仿佛噩夢重現,有個念頭不可避免地在t心中浮現,是她的直覺:姐姐出門跟林嘉約會了。

于是,就像夢裏一樣,姜小婵站起來走出了家門。

小腹有種古怪的墜感,喉嚨幹渴,每次下咽都伴随着疼痛。

刺目的陽光讓眼前的世界過曝後,呈現一種發昏的黑。

好熱。

姜小婵頂着太陽行走,走到隔壁。

家裏沒人,窗明幾淨,跟她夢裏的場景不一樣。

扶着牆壁,姜小婵擦了一把汗:她還知道一個地方。

……

天臺的屋檐下,林嘉和姜大喜坐着聊天。

大喜換了新手機,她說現在的手機僅用于工作,沒有存林嘉的號碼。他發短信過來約她今天敘敘舊,大喜竟生分地問他“你是誰”。

不過見上面了,兩人還跟從前一樣,有聊不完的話題。

林嘉能看出大喜去城市讀書的這三年有了很大的變化。她一直在誇城市的生活繁華,外頭的世界有多大,貶低從前作為小鎮女孩的自己沒見過世面。

作為非常了解姜大喜的人,林嘉嗅到了異常。

他問她,她是不是生活得不太開心。

姜大喜的第一反應是反駁。

他沒有追着她敞開心扉,先跟她聊起了自己最近的煩惱。

林嘉想要做生意,在猶豫是跟朋友一起投資服裝店,還是把積蓄用來重開鄰家飯館。開飯館的經濟風險很大,他至今無法複刻爺爺炒菜的味道,如果是沖着這個招牌來,街坊鄰居可能不會為新飯館買單。

聽完他的話,姜大喜給他的建議是:先跟朋友一起投資服裝店,攢下資本和人脈之後再堅持夢想,開他想開的飯館。

林嘉若有所思。

跟他要了根煙,大喜也慢慢開始講起她這邊的事。

不論是上學還是打工,都各有各的不開心,她承認自己狀态不佳。剛去城市的那陣子大喜挺不适應的,家裏不僅給不了她經濟的支撐,甚至對她造成了負擔。半工半讀是很累人的,她這樣學藝術的學生,沒有人脈,上的學校普通,擁有的出路十分有限。

回到老家,她想在媽媽和妹妹面前維持光鮮。外面的世界已讓她嘗夠了落寞的滋味,至少在親人眼前,她不想被同情,被瞧不起,不想被發現狼狽。

其餘的心事,大喜沒再展開細說。

抽不慣他的煙,她掐了。

他們換了輕松的話題,聊聊別的朋友,聊聊小鎮的變化。

林嘉給自己點了根煙,配合她,讓談天的氣氛松弛下來。

兩人都沒察覺,天臺的臺階下,藏着一個偷看他們的身影。

……

走到天臺下方的拐角,姜小婵昂着腦袋往上看。

姐姐和林嘉果然在這兒,在這個專屬于他們的秘密基地。

被太陽狠狠暴曬過,她本就昏沉的腦袋像進了水,他們那邊的聲音忽近忽遠。

聊得真開心啊,大喜和她的嘉嘉。

她仰視着他們,像在觀賞一個自己永遠也無法融入的成人世界。

姐姐對林嘉說了很多話,完全沒有堅守所謂的“隐私”,她願意跟林嘉吐露心事。林嘉也是,他和姐姐的身份平等,願意跟她談起深層次的問題。

長期以來,姜小婵傻乎乎地想要靠近他們倆,掏心掏肺地關心、問詢,她卻從來不會獲得這樣的待遇。

姐姐和自己不親近,姐姐有了戀愛的對象,把她排除在外。

林嘉不會把她當朋友,也永遠不會喜歡她這種小女孩。

酸溜溜的心情從胃裏返上來,姜小婵難受得渾身發抖。攥緊拳頭,情緒在過冷和過熱之間反複橫跳,徹底地失衡。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在胸中翻滾的有嫉妒,扭曲的嫉妒,以及無端且劇烈的憤怒。這種感受前所未有,極度陌生,極度痛苦,又痛得如此深刻鮮活。

她應該移開眼睛,移開腳步。可是,她沒有。

林嘉看着姐姐,與她說着話。他眼中柔情似水,笑得輕浮又燦爛。

姜小婵好恨他哦,恨得頭昏腦漲。

在升騰的恨意中,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對他的在意。

她也多想占有這份甜蜜。

——看看我。

——我也想被看到啊。

夢中的小老鼠發出吱吱的叫聲,姜小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背影。

那道無聲的咒語卻真的奏效,林嘉在她的祈禱中回過頭。

清冷的眼眸,颀長的脖頸,他漫不經心地與她對視,指間夾着姐姐抽過的煙。

——他們接吻了嗎?

汗水順着臉頰亂淌,蟄了姜小婵的雙眼,疼得發脹。

承受不了這種打擊,腳下一軟,她的身體沉重地往地面墜去。

倒地前夕。

飛來的一股力道扶住她。

姜小婵栽倒在林嘉的懷裏。

他的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像碰到剛燒開的水壺。

此情此景,林嘉和姜大喜都很熟悉,姜小婵又中暑了。

林嘉一把抱起小孩,往診所走。

她很不安分,哪怕是病中。

“林嘉……”

雙頰通紅的姜小婵揪住了他領口的布料,閉着眼,默默地将他用力往下拉。

“我喜歡你。”

她在混沌中說出這四個字,清清楚楚。

完整地接收到小婵的表白,林嘉愣住了。

她張開嘴,好似壞掉的收音機,小小聲地沒完沒了地重複:“喜歡……林嘉……我喜歡你……”

姜大喜離得遠,問他:“我妹嘀咕什麽呢?”

“沒什麽。”林嘉答。

他的反應冷靜平淡,仿佛意料之中,仿佛絲毫沒有當回事。

“她中暑了,在說胡話。”

姜小婵的意識徘徊于掉線的邊緣,不幸地,她沒有錯過他說的話。

這一刻,憋着的委屈全湧了上來,她在他的懷裏扁着嘴,哭了出來。

——壞蛋!

不是中暑啊,她知道,這次的感覺和以往的中暑都不一樣呢。

雙腿隐秘之處湧出熱液,它從暧昧的夢境淌過,被他身上的甜津津的好聞的氣味催熟,悄然沾上她的裙子和他挽起的袖口。

氣到發狂的姜小婵徹底昏了過去。

這小孩不知道的是,在昨晚的睡夢中,她的初潮來了。

16歲才來月經,比一般女孩都晚。

它一出場便轟轟烈烈,讓她高燒不止,大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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