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草莓味
第12章 草莓味
“怎麽回事?”林眠移開視線,盯着對面正中間的那個人,這人的臉他有點印象,“宋遠?”
他一說話,江子珩也回過神來了,接着他的話問:“宋遠,你在幹什麽?”
對面幾個人似乎沒料到會有人出來,一下都愣住了,江子珩打量他們幾眼,有兩個和宋遠相近,剩下幾個看起來比較小,身高還沒到他胸口。
他把手裏的樹枝往旁邊撇出去,動靜不大,但還是把對面那幾個年紀小的吓了一跳。
宋遠眯起眼睛,手裏銀光一閃而過,他往前走了兩步,看着江子珩說:“江哥。”
“叫個屁啊,”江子珩想往前走,但一下被林眠拽了回來,只能在原地提高了聲音道,“我問你在幹什麽?”
他站着沒說話,江子珩冷靜下來,越過他去看靠在牆邊的嚴煜。
嚴煜身上沒什麽變化,右手垂在身側,左手袖子卷了起來,大概是準備動手。
江子珩咽了口唾沫,說:“嚴煜,你到我這兒來。”
聽到這句話,對峙這麽長時間以來,嚴煜終于有了點動作。
他站直身體,轉過身來面向江子珩。
視線緩緩下移,江子珩看到他右手的袖子也卷了起來,露出的半截小臂裹滿了鮮血。
“你……”江子珩剩下的半句卡在喉嚨裏,刺目的紅色沖擊着他的大腦,整個人登時一片空白。
嚴煜看向他,卻并沒有走過來。
宋遠站在他們兩個之間,這時候終于開口說:“江哥,你別管了。”
江子珩一口氣才緩過來,他偏頭望向別處,視線略過宋遠的時候,忽然看清了他手裏那個閃閃發亮的小東西。
是一把小型水果刀。
他這口氣一下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憋的他腦袋有點發暈。
“你劃的?”他提起聲音問宋遠,“你堵了他多久?”
宋遠沉着臉,沒回答他,只重複說:“我讓你別管。”
“我不管誰?你還是他?”渾身的血液仿佛一股腦沖到了天靈蓋,江子珩掙開林眠,一步跨到他面前,“宋遠,咱們怎麽說也認識三年了,你怎麽會幹這種事?”
宋遠擡眼盯着他,安靜半晌後突然輕輕笑了一下。
“認識三年,然後呢?”他側回身,用刀尖指指後面的一群人,“我跟他們認識得有七八年了吧,他們也沒像你一樣,張口閉口就要管我。”
“宋遠!”江子珩喝止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除了他是不是還有別人?你在這條路上堵過多少人?說啊!”
“關你屁事!”宋遠的聲音比他還高,“你這是什麽語氣?你是在質問我嗎?你當你是誰啊,憑什麽這麽跟我說話!”
“我們是朋友啊,宋遠,”江子珩克制着不去抓他的領子,聲音和緩下來,“我當你是朋友才管你的,不然我直接報警了,你還有機會站在這裏跟我解釋嗎?”
“誰跟你是朋友!”宋遠突然暴起,猛地一把推開他,“江子珩,你他媽的不就是投了個好胎嗎?沒有你老子,你連個屁都不是!”
四下一片寂靜。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江子珩盯着他,艱難地消化剛才的內容。
“什麽?”江子珩皺起眉,“你什麽意思?”
“你真以為自己那麽招人喜歡啊?”宋遠退後幾步,把水果刀疊起來放進兜裏,“要不是你有個好爸爸,誰稀罕搭理你。”
“以後你別他媽對我指手畫腳的,”宋遠眯起眼盯着他,“要不然我連你一塊收拾。”
他背起書包,轉身招呼其他人:“走,明天還這地兒。”
他們一行人腳步很快,差不多只用了幾分鐘,就走到了下一個拐角口。
笑罵聲伴着他們的背影一起消失不見,江子珩立在原地,感覺有風從耳邊掠過,帶來一股腥甜的鐵鏽味道。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朝側邊的嚴煜看過去:“你……還好嗎?”
“沒事,”嚴煜低頭打量自己的小臂,“不嚴重。”
兩人之間沒了遮擋,那截血淋淋的胳膊就清晰地映入江子珩的視野裏。
傷口從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盡頭,大概是因為天氣很熱,滲出的血跡已經幹涸凝固,在周圍正常的皮膚對比下顯得尤為可怖。
“什麽不嚴重,”江子珩大步走到他身旁,彎腰仔細端詳他的傷口,心裏一陣陣後怕,“他劃你的時候你不知道反擊嗎?怎麽不躲開啊。”
“疼嗎?”江子珩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傷口旁邊的皮膚,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倒抽氣,他馬上收回手,“不能就這麽晾着,我包裏有濕巾,先給你處理一下。”
他蹲下來開始在書包裏翻找,後邊一個影子覆上來,林眠在他頭頂說:“他們這樣多久了?”
接着是嚴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這是第二次。”
江子珩找出濕巾,從兩人中間站起來,低頭捧着他的胳膊細致又小心地擦拭,“一會兒去醫院看一下,傷口很深呢。”
“不用,”嚴煜蜷着手心,手背貼着江子珩的胸口,“我自己可以處理。”
“那怎麽行,”周圍的血污被擦幹淨,江子珩輕輕蹭過傷口的邊緣,皮肉向兩邊綻開,他一陣心驚肉跳,“這很嚴重,你不要自己硬扛。”
“沒事,”他聽到嚴煜的聲音近了些,“謝謝。”
江子珩捧着他的胳膊擡起頭,猝不及防地和嚴煜的腦袋撞在一起,幾乎就要頂到他的鼻尖。
雛菊花香瞬間萦繞在他鼻息之間,江子珩屏住呼吸,輕聲細語道:“沒關系。”
一只手從背後搭上肩膀,林眠的聲音在他身後幽幽響起:“快去處理吧,傷口這麽深,很容易感染的。”
嚴煜擡眼看向他,兩人隔着江子珩對視良久,他才點頭道:“那我先走了。”
他看了江子珩一眼,彎腰拎起書包向小路的盡頭走去。
“等等——”江子珩作勢要去拉他,被身後的林眠一把拽住胳膊:“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回家了。”
“那麽深的傷口,他自己怎麽處理啊,”江子珩背好書包,還要往嚴煜那邊走,“我得讓他去醫院。”
“好了,他自己那麽大個人了,能分不清輕重嗎,”林眠抓着他往另一邊走,“咱們只是同學,做到這份兒上已經夠了。”
“可是……”江子珩回頭望,嚴煜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他默默轉回頭,小聲說,“他真的會去醫院嗎?”
“這個不用你管,”林眠攬住他的肩膀,“我們得回家了,今天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了,家裏會擔心的。”
回家的時候差不多是八點鐘,江子珩放下書包,他爸他媽已經坐在餐桌跟前等着了,一看到他進門,江奕就扔下雜志拿起筷子:“江少爺可算回來了,真是給我餓壞了。”
“您餓了就先吃呗,”江子珩撐在門口換鞋,“我要是再晚點兒回來,您別在家裏給餓死了。”
“那這事兒傳出去我還得再死一次,顏面盡失了。”江奕咽下嘴裏的飯,嘿嘿笑了兩聲,殷勤地給左邊的女人夾菜,“江少爺回來了,這回總能開吃了吧?”
梁妘白了他一眼,偏頭看向江子珩:“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路上碰見什麽事了嗎?”
“沒有,”江子珩洗了手跑過來,“什麽事都沒,您別老幻想這些,我還沒那麽倒黴呢。”
“什麽幻想,”梁妘沒好氣地上下打量他,“你這突然一天晚回來,也沒提前說一聲,我能放心嘛。”
“坐下吃飯,都熱好幾回了。”梁妘站起來給他盛湯,放碗的時候突然一聲驚呼:“那是什麽?”
“嗯?”江子珩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過去,潔白的校服尾擺上沾了一片血跡,顯得特別突兀。
“啊,這個是,我不知道在哪兒蹭上的,”江子珩一句話還沒說完,梁妘已經慌裏慌張地過來上上下下地摸他:“是不是身上有傷啊?你去哪裏能把血蹭在身上?”
“不是血吧,”江子珩順從地被她翻來覆去,“可能是什麽鐵鏽,我今天走的小路,應該是蹭在什麽鐵管上了,沒傷,一點都沒有。”
“小路?”梁妘從頭到尾地檢查了一遍,确定沒有傷口以後才直起身,拍拍他的腦袋,“放着大路不走走小路?怪孩子。”
“小路人少嘛,”江子珩坐下來,舀了一勺雞蛋,“我還挺好奇小路裏有什麽呢。”
“下次好奇讓你爸帶着你去,”梁妘坐下的時候順手拍了拍江奕的肩膀,“有危險讓你爸先上,他經驗多。”
“對對,”江奕塞了滿嘴的裏脊,“帶我去,我也想知道小路裏邊兒是什麽東西,下次去記得叫我啊。”
“吃你的飯,”梁妘把頭發別到耳後,“他就這麽讓你帶壞的,還說。”
江子珩埋頭吃飯,聽見這話以後擡頭看了他爸一眼,他爸臉上的笑容賤兮兮的,盯他媽的時候老是跟犯了花癡一樣。
他有點想笑,腦袋放空了一會兒,又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
就他爸這樣都能追到他媽,那他怎麽就不能追到嚴煜呢?
他又重燃鬥志了。
香水的味道似乎總是消散的很快,早上出門的時候他還能聞到前調,到學校已經什麽都聞不見了。
江子珩咬着牛奶走進教室,今天嚴煜來的很早,比他都還要早一些。
他揣在兜裏的手緊了緊,若無其事地走到座位坐下,把牛奶推到嚴煜跟前:“給你。”
嚴煜盯着他的手看了幾秒,伸手拿走牛奶:“謝謝,以後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江子珩枕着胳膊看他,“我習慣帶兩盒來,剛剛好。”
“哦,”他戳開牛奶吸了一口,黑沉的眼睛盯着江子珩,“那我可以選口味嗎?”
江子珩對上他的眼睛,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盡管對方什麽都沒做,只是這樣靜靜看着他,他卻總是忍不住的緊張。
“可以,”他輕輕點頭,“你喜歡什麽味道?”
嚴煜眉梢輕挑,沉吟片刻後忽然湊近他,然後慢慢直起身,唇角勾起一個笑容。
“草莓味吧,”他說,“你聞起來是草莓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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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注意一下站位,被他們兩個夾在中間好像有點不太安全(低頭沉思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