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不是他啊

第20章 是不是他啊

視線相碰的瞬間,他看到嚴煜瞳孔驟縮,然後皺起眉,飛快瞥向別處。

“怎麽回事?”他上去扶着江奕的胳膊,低聲問,“怎麽這麽多人?”

江奕臉色灰白,整個人有些頹敗。他長長嘆了口氣,似乎需要倚靠着江子珩才能勉強站直身體,說:“那些文件我根本沒見過,我說了,我的個人印章不見了,有些人想把髒水潑在我頭上,再容易不過了。”

“江奕,”不等他繼續,站在他們正對面的一個中年人又接着說,“江會長,白紙黑字在這裏擺着,那戳子上可清清楚楚刻着你的名字,你現在一句印章丢了,能打發誰啊?”

江子珩眯起眼,盯着中年人看了一會兒,終于從犄角旮旯裏對上了他的身份。

“于伯伯,”他請了下嗓子,保持着基本的禮貌,“您先別這麽快下定論,印章丢了是真事,總得先給些時間查查吧?”

于林的視線淡淡落在他身上,半晌,輕輕哼笑一聲:“這麽些年過去了,你都長這麽大了。”

“于伯伯,”江子珩臉色未變,繼續道,“您先冷靜一下,等我們把事情梳理清楚了,再說怎麽處理,行嗎?”

于林眯了下眼,然而沒等他回應,旁邊又傳出一道聲音:“還有什麽好查的,小孩年紀輕輕的懂個屁啊,那些文件就在桌子上,查啊,看最後到底誰兜不住!”

江子珩喉嚨發緊,下意識地看向江奕。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江奕慘白着嘴唇搖了搖頭,“你們這是下定決心要收拾我了,我說什麽都是徒勞。”

他嘆了口氣,在江子珩的攙扶下,忽然擡眼看向于林身後站的筆直的嚴煜。

“你十八歲了,也該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了。”江奕語氣沉沉,聲音嘶啞,“你爸會被陷害坐牢,全是拜于林所賜,你不知道嗎?”

仿佛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江子珩心頭,他倏地擡眼看去,正對上嚴煜漆黑一片的眼睛。

像是蒙着一團黑霧,幾乎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我知道,”他淡淡道,“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江子珩耳鳴嗡嗡,愣愣呆滞片刻,終于反應過來似的,喃喃道:“你……”

“那我就當你認了,”于林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抱着胳膊示意身後的秘書遞上一份文件,“你做了這麽多年會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幹了這麽多髒事兒,但多少還是有些貢獻的。”

“自願卸任會長,名下所有産業全部充公,”于林擡了擡下巴,輕輕笑了一下,“江總,您簽字就行,既然你說印章丢了,就不用蓋章了。”

江奕盯着他,于林毫不畏懼地挑眉,兩人對峙半晌,江奕伸手接過文件,慢慢翻到最後,手指微微發抖,卻還是一筆一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好了,”于林拿走文件,欣賞他龍飛鳳舞的筆跡,心情頗好地笑出聲,“大家都散了吧,從昨天晚上一直聊到現在,總算是有個結尾了。”

“江總,你好好休息啊,過兩天會有人來幫你清算的。”于林笑眯眯地轉身,正要出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拉着嚴煜的胳膊湊到他面前,“對了,差點忘記給你介紹了,他叫嚴煜,嚴應正的那個嚴,自從他爸進了監獄啊,他們一家都是我照顧着呢。”

“我對不起應正啊,”他眉眼間滿是挑釁,卻還要搖頭嘆息,“不過這都要怪你,要不是你非得查那些錢去哪兒了,他爸怎麽會坐牢呢?”

“嚴煜啊,”于林側身捏捏他的肩膀,指着江奕對他道,“罪魁禍首就在你眼前,現在他落魄了,你想做什麽盡管去做,伯伯在門口等你啊。”

衆人潮水般退去,偌大的客廳裏,只剩下四個人相望對峙。

“嚴煜,”江奕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到底還是沒能擡起來。他就這麽看着嚴煜,沉默片刻後重重嘆氣,聲音低不可聞,“你糊塗啊。”

嚴煜挑了挑眉梢,臉上的表情十分淡然,似乎對他的話毫不在意,語氣靜靜地說:“江叔叔,你又不是我,沒資格評價我做的事。”

江奕愣了下,胸膛劇烈起伏,抓着江子珩的手臂,平複片刻才勉強開口:“我的印章……是不是你拿的?”

嚴煜聞言淡淡挑眉,卻只是看着江奕,并沒有開口。

江奕一口氣堵在胸口,眯起眼,指着門口冷聲道:“出去。”

嚴煜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深深看了江子珩一眼,從大開的房門走出去。

江子珩盯着他的背影,心髒莫名其妙跳的飛快,他低頭看了江奕一眼,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大步追了出去。

“嚴煜!”江子珩不敢大聲說話,壓着嗓子喊他,“等一下!”

對方抱着胳膊立在旁邊,好像早就等着他一樣,沖他擡擡下巴。

江子珩舌根都開始發麻,跟着他走到旁邊的轉角,在對視的瞬間,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印章……”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抖的很厲害,讷讷地響起來,“是你拿走的嗎?”

嚴煜垂眼看着他,他和嚴煜的身高差距并不大,但這道視線帶來的壓迫感卻尤為深重,仿佛他們兩人一個飄在雲端,另一個卻深深陷在污泥裏。

“江子珩啊,”他聽到嚴煜嗤笑一聲,鼻音裏是濃濃的諷刺,“你是天真呢,還是真的傻?”

铮的一聲,一直緊繃在江子珩腦袋裏的那根細弦終于徹底斷開,耳邊嗡鳴不止,他木然擡起頭,眼前無法聚焦,看着嚴煜嘴唇張張合合,卻完全聽不到聲音。

印章呢?

印章去哪裏了?

黑暗像漲潮時的海水,迅速從四面八方向他逼近,江子珩睜大眼絕望地後退,耳廓卻不斷地響起一個聲音,那聲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充斥着他周圍的每一個角落。

是嚴煜寡淡的,充滿了不耐的聲音:“不是在你手裏麽?”

轟隆一聲巨響,江子珩渾身一顫,蹭地一下坐起身,在桌角的鏡子裏看到自己煞白的臉色。

雨水在窗戶上唰唰流墜,他和鏡子裏的自己對視片刻,終于勉強緩過神來。

屋內寂靜一片,江子珩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急促的砰砰心跳聲,嗓子眼也一下一下地跳動,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起身去開窗戶。

雨點夾着風吹進來,江子珩深吸一口氣,過往種種又在眼前的雨幕裏浮現出來。

他撩了把頭發,風吹過額角細密的薄汗,江子珩猛地打了個寒顫,總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跟走馬燈似的。”他自言自語一樣地做了個評價,關窗戶轉回身,正準備收拾東西,冷不丁瞥見門口站了個黑黑的人影。

“我靠,”江子珩吓了個半死,後背貼在玻璃上,戰戰兢兢地問,“誰啊?”

“我,”那人往前走了一步,輕輕咳了一聲,“大半夜的還不睡覺。”

江子珩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跌坐在椅子上,喘着氣說:“爸,您大半夜的出來溜達什麽啊。”

“我有病啊大半夜出來遛彎,”江奕走進來,坐在他的床側,“我是聽你這邊兒有動靜才過來的,怎麽回事兒?”

江子珩靠在椅背上,微弱燈光映着他的臉龐,增添了一份詭異的頹靡。

“沒事,”他輕輕抽氣,平複飛快的心跳,“睡不着,起來吹會兒風。”

桌角的小臺燈只夠照亮江子珩跟前的一小塊地方,他擡眼看過去,雖然眼前漆黑一片,但他覺得自己在黑暗裏對上了江奕的視線。

“……爸?”江子珩輕輕喚他,“您怎麽了?”

“那是什麽,”江奕扯了扯身上的外套,聲音輕飄飄的,“怎麽還懷舊起來了?”

“什麽?”江子珩愣了一下,低頭掃過桌面,一個日記本被攤平擺在桌上,在本子的左上角,一個瘦長的立方體藏在陰影之中。

他掩飾什麽似的頓了頓,左手悄悄滑過去握住印章,鎮定轉頭道:“碰巧翻到了,順便看一看。”

江奕沒說話,屋內落針可聞,寂靜半晌後,他突然很輕地笑了一聲,嘆道:“這本子我記得,你高二的時候送我的生日禮物,後來你高三過生日,我又給送回去了。”

這話要是放在平時,他們父子兩個能繞出一段相聲來。但現在……江子珩捏緊了印章收回手,擠出一個頗為勉強的笑容:“就是那個,質量還挺好的。”

江奕咳了一聲,又陷入沉默裏。

“是不是他啊,”風夾着雨水狠狠拍在窗戶上,幾乎要掩蓋住江奕微微顫抖的聲音,“嚴煜。”

雨下了一夜都沒停,江子珩深吸一口氣,帶着滿身潮氣進了公司。

大概是陰天的緣故,前臺的兩個小姑娘也有點沒精神,跟他有氣無力地打招呼:“老板早上好。”

江子珩頂着兩個大黑眼圈走過去,渾渾噩噩點頭:“早上好。”

辦公室的窗戶捱了一條細縫,雨後清新的空氣從縫隙裏溢進來,屋內隐約泛起細微的涼意。

江子珩癱坐在椅子裏,眼皮沉的厲害,腦子卻活躍的很,昏昏沉沉,就是無法安心入睡。

他嘆了口氣,強撐着精神坐起來,伸長胳膊去夠桌上的鼠标。

落地窗明淨透亮,能看到細密的雨絲浮在空氣中,牛毛般斜斜地向下落。

随手擱在旁邊的手機又閃爍起來。

江子珩遲鈍地拿起來,看清名字的時候眯了眯眼,清了嗓子接起來:“喂,于總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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