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但是想罵人

第22章 但是想罵人

“我出來和朋友吃個飯,”江子珩心裏隐約彌漫起一種不安,他清了清嗓子,又問:“你怎麽了?”

“沒開車?”林眠呼吸平緩下來,“我在你公司樓下,碰到嚴煜了。”

江子珩腦袋嗡的一聲,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他去幹什麽?”

“不知道他想幹嘛,”林眠那邊傳來一道重重的摔門聲,接着是汽車啓動的聲音,“就在樓底下坐着,陰魂不散的,真是煩人。”

“坐着?”江子珩回頭看了一眼,于璟已經下了車,靠着車門旁等着他。

“算了別管他了,”江子珩跨上臺階,避開巷子裏沖出來的自行車,“坐着就坐着吧,反正我不在,他愛幹什麽幹什麽。”

“你也趕緊回去吧,別跟他起什麽沖突。”他再次轉過去,正撞上于璟的視線,對方沖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并不着急。

江子珩點點頭算是回應,電話裏又說:“你沒開車一會兒吃完了怎麽回去?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江子珩随口應付他,“我朋友開車了,實在不行我打車也能回去,你別等着了,趕緊回去吧。”

“也行,”林眠應了一聲,“有事兒給我打電話啊。”

江子珩挂了電話,兩步跑回于璟身邊,“好了……你點單了嗎?”

“點了一個,剩下的你看看。”于璟把一張長的很像傳單的菜單遞過來,坐在店面門口支起的凳子上,“不知道你愛吃什麽的,就點了個檸檬水。”

江子珩坐在他對面的塑料椅子上,桌子大概有些日子了,泛着一層油光,在黑漆漆的環境裏格外明顯。

于璟細心地給他面前鋪上衛生紙,從旁邊的冰箱裏拿了罐聽裝可樂,順手起開插上吸管。

“冰的,”他看向江子珩,“可以嗎?”

“謝謝,”江子珩咬着吸管喝了口,“能吃辣嗎?”

“一點點,”于璟端正地坐在對面,視線始終落在他身上,“再多一點也可以。”

“我也只能一點點,”江子珩拉長筆杆的彈簧線,在菜單上打勾,“那就一點點吧。”

路邊的小店似乎很喜歡把炒菜的鍋和攤子架在外面,白煙從鍋裏呼呼地冒出來,火光映着他的側臉,江子珩眯起眼,覺得眼角都被熏出點淚來。

路邊有行人三三兩兩結伴走過,自行車慢悠悠地響鈴,時間的流速仿佛也慢了下來,江子珩放松地深呼吸,被油煙味嗆了個正着,捂着嘴一通咳嗽。

“沒事吧?”于璟伸長胳膊給他遞紙,“小路就是這樣,味道重一點,快喝點兒水順順。”

“沒事,”江子珩咳得眼眶通紅,夾着嗓子說,“有點嗆,沒事。”

“這種地方你應該沒怎麽來過,下次我找個正式點的地方,省得你不習慣。”于璟幫他倒滿檸檬水,幫老板把菜擺開,“這次先這樣,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江子珩抿了口水,就近夾了片黃瓜:“嗯,味道不錯。”

旁邊的鐵鍋又起了竈,江子珩一杯接一杯地喝水,忍不住四處打量起來。

每個小店前面都擺了幾個小桌子,男女老少坐在一起聊天聚餐,穿着拖鞋、短褲、背心,聊的都是家長裏短的趣事。

四處看了一圈,視線又落回對面的于璟身上。

銀灰色的西裝一塵不染,極為修身服帖,随着他擡手放下的動作壓出細微的褶皺,又很快平整如初。

江子珩低頭看一眼自己,跟他差不多的西服套裝,皮鞋锃亮,看起來和周圍格格不入。

他咬着吸管,擡頭問:“你經常走這條路嗎?”

“還好,”于璟答,“有時候會和朋友來這裏吃點東西,有空的時候就會來。”

江子珩點點頭,靠在椅背上,雜亂的叫嚷聲作為背景,讓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腦子也開始放空。

嚴煜曾經是不是也像他這樣,穿着人模人樣的高級西裝,靠在簡陋的椅子上出神?

他放空的時候會想什麽呢,會想到他們共同的十八歲嗎?

大概不會吧。

江子珩彎腰撐在自己的膝蓋上,捏着可樂瓶咬着吸管,耳邊能聽到汽水噼裏啪啦的氣泡聲。

如果他是嚴煜,恐怕這輩子都不願意回想起自己的十八歲。父親被人誣陷入獄,家裏陡生變故,還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喜歡自己讨厭的人。

如果他是嚴煜,他只會想到十八歲之後。那個最讨厭的人被聲名狼藉地趕下臺,而自己有了新的依靠,從泥地裏,穩穩跨到了雲端。

他只會想到自己極其暢快的、完美的,一步登天。

當啷一聲,啤酒瓶從隔壁桌上接力似的掉下去,江子珩吓了一跳,倏然回過神。

“怎麽了?”他把旁邊的小孩兒拉過來,避開滿地的玻璃碴,看到隔壁桌一個身形高大的alpha趴在桌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怎麽說走就走啊,每次發情期一到就來找我,提起褲子就翻臉……”

江子珩眯了下眼,悻悻轉回頭,冷不丁對上了于璟笑盈盈的眼睛。

于璟抿了口水,樂呵呵地點評:“還挺愛湊熱鬧呢。”

江子珩一下就有點尴尬,把那小孩兒推回去,捏着杯子轉移話題:“吃好了嗎,咱們也差不多該走了。”

“走吧,”于璟起身結賬,“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路倒是格外順暢,江子珩靜靜坐在副駕吹風,吹的他半邊臉都快麻了,還是不想轉回頭。

他能感覺到于璟在時不時地打量他,那一點淺淡的笑意根本蓋不住他的鋒芒,江子珩抱着胳膊,恨不得把頭伸到窗外。

“對了,我一直有個疑問,很想從你這裏找到答案,”于璟一路都沒說話,車停到江子珩小區門口,他才徐徐道,“你說你是beta,但我總覺得你的腺體和beta不太一樣,你自己有檢查過嗎?”

“檢查過,”江子珩不明白為什麽有這麽多人抓着他腺體的問題不放,有點不太痛快地說,“就是beta,只不過在腺體分化期受了點外界影響,所以表現的怪一點。”

“找到答案了吧?”他扯了扯嘴角,拎着外套下車,“這麽小衆的疑問,是最近在學人體構造嗎?”

“我回去了,”他沒給于璟回答的機會,接着說,“路上小心,拜拜。”

踩着影子溜達到樓下,路上逗了幾個小孩兒,跟老太太練了會兒器材,真到家門口的時候,江子珩又覺得自己餓了。

其實他剛才根本沒怎麽吃東西,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水,而且于璟老盯着他看,一下把人搞得特沒胃口。

站在單元門前躊躇片刻,江子珩撩了把頭發,決定去門口吃點愛吃的。

興致勃勃地轉過身,同時邁出一大步,結果他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個人,這一腳直接踩在了人家鞋上。

連帶着他也沒站穩,連人帶衣服一起摔進了人家懷裏。

“哎呦,”對方很穩地架住他,江子珩踉跄地抓着他的衣服,率先道歉說:“不好意思啊,我沒看見您在後邊兒。”

“沒關系,”聲音擦着他的耳廓響起來,對方似乎刻意壓着聲音,平穩道,“我站的确實有點太近了。”

聲音有些莫名的耳熟,江子珩下意識屏住呼吸,借着對方的支撐站直身體,擡起頭說:“我剛才……”

……不小心踩到您了。

這句話并沒說完,江子珩眯起眼,看到月光下嚴煜深刻清晰的眉眼輪廓。

他猛地後退一步,皺眉問:“你怎麽在這兒?”

“來找你啊,”嚴煜眉梢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勾起嘴角淡笑着說,“公司裏沒找着你,就想到這裏來碰碰運氣。”

江子珩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着外套,咬牙切齒地說:“找我幹嘛?”

“看看你。”嚴煜擡起手,突兀地捏住了他的耳垂,湊近他深深嗅了一下,問:“剛才和誰待在一起?”

“靠,”江子珩被他吓了一跳,揮手打掉他的胳膊,“你管的着嗎,別老在我跟前晃,看見你就煩。”

他抓着外套轉身就跑,兩步竄上樓梯,正要刷卡進門,背後幽幽飄起一道涼飕飕的聲音:“刷不進去。”

江子珩渾身一顫,不信邪地把小貼片貼上門禁感應器的位置,空氣安靜了幾秒,果然什麽都沒發生。

“……靠,”他握緊拳頭轉過身,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你有病啊。”

“剛才你就信了,”嚴煜愉快地笑出聲,從他手心裏摳出果凍卡貼,說:“還非要試。”

小貼片被他拎在空中,跟懷表一樣晃來晃去地給江子珩展示,大概是欣賞夠了江子珩憤恨的表情,他才收回手,說:“我等你這麽久,真不跟我聊會兒?”

“……你他媽混蛋。”江子珩推了他一把,拉開兩人的距離,質問道:“什麽時候把我門禁卡換走的?”

“就剛才,你摔我身上的時候。”嚴煜右手又拎出一張卡片,對着江子珩晃來晃去,“這麽多年,你放東西的習慣一點都沒變。”

江子珩頓了下,開始翻找手裏西裝外套的內兜,不光是門禁卡,裏面沉甸甸的一串鑰匙也不見了。低頭緩沖的幾秒鐘裏,耳邊又響起一串清脆的嘩啦聲。

“找這個?”嚴煜攤開手心,把鑰匙串擺在他眼前,“在這兒呢。”

江子珩深吸一口氣,憋着沒說話。

“生氣了?”嚴煜一點都沒反思,甚至得寸進尺地挑起他的下巴,只掃了他一眼,就篤定道:“沒生氣。”

“但是想罵人,”他甩着鑰匙含笑問,“對吧?”

“……”江子珩連罵人都罵不出來了。

這人太了解他,有時候就跟他肚子裏的蛔蟲似的,輕飄飄的一個眼神抛過去,他就什麽都揣摩出來了。

甚至八年前,他們才剛剛認識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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